剧组杀青,意味着他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终于可以休假了,终于可以回家北京瘫了,同时,意味着他和周沐犀的合作就到此结束了,也意味着他曾无数次下定决心要和周沐犀坦白的决定,也要付诸实例行动了。
易丞戚的心情没有因为结束剧组工作而松弛,反而因为想到周沐犀而变得更加紧绷。
易丞戚在这期间也试想过无数句道歉的独白,和无数个道歉的方式,却一次都不敢想象,在他坦白之后周沐犀会作何反应。
易丞戚重新拉上窗帘,回到床边,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又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抱出一个深蓝色锦盒,里面原本装着周沐犀送给他的红纸鹤,现在则多了两张笔迹缭乱的手写草稿。
这是易丞戚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最后决定——用沉默无言的书信代替微信语音和文字消息,用见字如面来作为他和周沐犀的最后一次交集——这也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易丞戚坐在床上,把被子堆成小山当作桌子,摊开两张草稿,落入眼帘的是纸上凌乱的笔迹和一大堆修改符号,可谓“满目疮痍”。
易丞戚把两张草稿平铺在被堆上,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张,用夹着拍摄计划表的a4板夹垫着,他认真地抿着唇,心情复杂且又羞耻,把草稿上杂乱无章的句段整理成另一封修修改改的草稿。
易丞戚学生时代的语文成绩还算可以,作文也算是他的强项,他知道怎么行文才能扣题,知道怎么取悦阅卷老师,并拿得高分,可是这一次,他从下笔开始就知道自己写的是零分卷了。
毕竟他这一次的阅卷老师,是周沐犀。
他有很多话想对周沐犀说,但最该说的话就只有一句“对不起”,而周沐犀想要听到的话却是一句都没有……
·
早上九点钟。
助理小白接到电话才帮易丞戚端来一份营养早餐,易丞戚依旧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目光呆滞地坐在桌子旁边吃早饭,助理小白站在一旁给易丞戚汇报今日的行程安排。
虽然剧组工作结束了,但是易丞戚今天还得配合宣发团队录制采访视频,以便在电影的宣传期助力。
助力小白打开手机上的文档,对着念道:“九点半有化妆师上门来给你化妆,采访在十点开始,地点在酒店的咖啡厅,到时他们大概会提问这几个问题,第一次接拍男主戏有什么感想;第一次和周沐犀合作拍电影有什么感想;你对于自己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打几分;听说在剧组里每当结束当天的戏,徐导都会把你留下来再额外给你讲戏,徐导是否是你开始拍电影的伯乐呢……”
易丞戚托着下巴,机械性地张合嘴巴,细嚼慢咽。他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助理小白有些心疼,小白放下手机,问道:“戚戚,你昨晚没睡好吗?要不,咱把采访推迟到下午吧?”
易丞戚自从进了剧组,每天都起早贪黑地背台词,又或是自己对着镜子演戏,他日复一日一直坚持到今天,没被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压垮已是万幸。
易丞戚摇了摇头,小口地咬着三明治,说:“下午不是还有粉丝探班的见面会吗?你再把采访提问的问题给我读一遍吧。”
助理小白见易丞戚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勉强算是打起精神来了,小白便继续给易丞戚念一会可能提问的问题。
·
一个小时后。
易丞戚的个人采访已经开始录制了有一会,易丞戚坐在采光合适的落地窗前,挺直身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白瓷咖啡杯的杯耳,他借由这样的小动作来缓解紧张,全程面带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主持人和摄像机。
第一个问题已经问答结束,主持人提问的第二个问题是:“你和我们周哥在私底下的关系也是非常要好,作为好友,你觉得和你搭戏时的周沐犀和私底下的他有什么共同点和不同点呢?”
易丞戚的手指持续摩挲着白瓷咖啡杯杯耳,他想了一下,说:“不同点啊……大概就是我在拍摄现场能够看到周沐犀展示他的专业性,而且他演谁就像谁,他的演技绝对是我羡慕不来的技能。至于相同点,在我眼里,他不仅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实力派演员,同时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朋友,无论是在私底下还是在剧组里,他一直都在照顾我,我非常感谢他……”
易丞戚说到这里,声音弱了下去,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能认识他,真的是我的荣幸了。”
主持人笑着回答:“说不定周沐犀也觉得认识你很荣幸呢?”
主持人语调轻快,可易丞戚闻言却是忽然哽住,他勉强维持脸上的微笑,说:“希望是吧……”
主持人接着问道:“你觉得,你这次在电影中饰演的角色和你自己有哪些共同点吗?”
易丞戚:“角色在恢复记忆之前的盲目乐观和我还挺像的。”
主持人笑:“乐观可以理解,为什么说自己是盲目乐观呢?”
易丞戚答:“物极必反吧……我的想法可能太过于乐观了。”
也就是因为他的盲目乐观,才会在周沐犀百般对他示好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发出感慨:“哇!怎么会有周沐犀这么好的人啊!”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以至于在接受了周沐犀一箩筐好处之后,易丞戚无形之中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想拒绝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立场。
主持人问:“这部电影的结局其实不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两个主角也经历了一场告别,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意难平,请问在生活当中,你有没有经历过什么意难平呢?或是有没有经历过一场让你无法释怀的分别?”
闻言,易丞戚摩挲着咖啡杯杯耳的手指停顿了两秒,他抿了抿嘴唇,大脑下达的指令是摇头,他却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接着才又后知后觉地摇头否认。
主持人:“没有吗?比如说很多人都经历过的毕业分别啊,说了再见,但却再也不见。”
易丞戚:“我是把你说的‘分别’理解成‘想见面也见不到’这个意思了,虽然毕业至今是有很多同学都没再见过面了,但是想见面还是可以约出来见到的,所以……这还谈不上意难平吧。”
主持人笑着点头:“除了‘想见面也见不到’这种被客观因素隔离的情况,可能还有另一种情况是‘对方不想见你’,当然了,这种情况不在我们的团宠戚戚考虑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