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寸 (H)(1 / 1)

「水戶先生、水戶先生……」一雙穿著破舊牛仔褲,套著風塵滿布的帆布鞋的腿正『啪噠啪噠』快速交換著,目標是追上前方那疾走的細瘦背影。「等等我呀~水戶先生!」

一身米白色高領毛衣的男子恍若未聞他的叫喚,他只是咬著牙,捏著拳,一個勁地暴衝。

氣喘吁吁被拋在後頭的人,頸上掛著頗有重量的高階單眼相機,肩上還背著鏡頭,汗如雨下的他拼著老命三步併作兩步,冒著碰壞相機和鏡頭的風險,總算追上了前頭白衣男子—水戶洋平。

「水、水戶……先生……」掛著相機的中年男子—羅伊喘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全。「您……您先別生氣~畢竟昨晚……流川先生來找……『櫻』……他會~睡、過頭也是……」

「你太寵他了,羅伊。」斬釘截鐵的語氣截斷了羅伊氣喘吁吁的求情。「我~早~提~醒~過~他!」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大有不善罷干休的意味。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想殺人!

第一個想宰的傢伙—叫做流川楓!

『你來這裡幹嘛?!』貓眼圓睜,瞪著那滿臉微笑,風塵僕僕自海關出境的沖天頭男子。

他還以為流川在晃點他,誰知道仙道竟然真的來了~!

仙道無視他鐵青的臉色,頗具興味地上下打量著他。

『真難得看到你吃驚的表情,小貓~』他眷寵地在他臉頰落下一吻,無視機場的人來人往。

這傢伙……還有心思開玩笑!

水戶洋平簡直氣結。

『我是說真的~!你到底來幹嘛?工作呢?』

看他一身正式的西裝,猜都不用猜一定是從公司直接去機場,才會連衣服也沒時間換……問題是~何必呢?!

洋平頓覺額角抽痛—他單手撫著額,顰著眉,繼續絮叨:『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說一聲跑來,會造成我很大的困擾~首先,你今晚要住哪,市區的三星及以上飯店都已經全滿了,而且,我明天早上五……』

抵上他唇瓣的長指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他不滿地抬眼,卻因對上一雙柔情滿溢的帶笑眼眸而怔楞。

『情人節快樂。』瑩潤如玉的黑眸彎彎,朝他眨了眨~原本就質純悅耳的男中音此刻更是前所未有的溫醇……恍然中,洋平幾乎有種被春風包圍的錯覺~

『情人……?』貓眼緩緩地眨了眨,再眨了眨……他頭一次需要這麼長的反應時間來消化這簡單的五個字—消化後的反應是瞠目結舌~

『就為了這……』如果不是他還殘存一點自制力,他差點就要在機場大吼大叫了。『你什麼時候在意起這種節日來了?!』他不可思議地問。

仙道仍是微笑,有力的手臂輕輕攬上他的腰。『我以後會在意的……』他彎下腰,在他耳畔柔聲道:『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你會注意這些節日……對不起~』

他還當真略帶歉意地親親他的耳垂—洋平簡直如墜五里霧~心思敏捷的他頭一次卡點—

『我什麼時候會注……混~蛋……』他不愧還是那個水戶洋平,問題還沒問完他就突然想通了—

他面色猙獰地揪住仙道的頸子。『是誰跟你這麼說的~是流川楓那混帳吧!』

馬的~流川那心眼小到不行的傢伙,『教訓』花道還不夠,連他也拖下水!

話說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花道哪有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他—得了便宜還恩將仇報的傢伙!!

洋平磨著牙,越推論越想現在衝回飯店,把名為流川楓的狐狸千刀萬剮再說~

仙道神色自若地扳開洋平揪著他衣領的手指,神色自若地回應—彷彿洋平的激動早在他預料之中。

『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從現在開始補償你……我們之前都沒好好過情人節吧~』

洋平覺得自己血壓一瞬間飆高,有種快要中風的錯覺。

『根~本~不~需~要……喂!幹嘛……』有力的大掌攬上他的肩,半強迫地挾著他往機場大廳走去。

『去哪?』他還沒把這天殺該死的誤會解釋完耶~

『當然是……過節囉~』仙道笑瞇瞇地回答他的疑惑,但那凝視他的眼神,卻讓洋平瞬間感覺自己化身為砧板上的一塊肉~

幸好今晚市區沒飯店,諒他也……

『幸好老爸在南非有別墅~』懶洋洋的男中音響起—貓眼瞪大。

『很巧吧~』高大的男子笑出一口白牙,再次朝呆若木雞的他眨了眨眼,像在拎小動物般捉他上了計程車。

然後~當他今天凌晨渾身青紫,腰酸背痛地在男人的懷抱中醒來時,心中的髒話簡直是滿到頭頂……

他第二個想殺的傢伙—叫仙道彰!

若不是他渾身酸軟無力,他當時真想雙手一掐,捏死那把他搞得這麼悽慘的男人!

再然後,當他跟一堆工作人員和羅伊在拍攝現場等了又等,還是等不到模特兒時,他決定—他、受、夠、了!

他最後一個要宰的—就是櫻木花道!

疾衝的腳步不多時便來到他與櫻木共同的飯店房間門口,洋平掏出房卡俐落地一刷—沒繫上門鏈的門扇『喀』地一聲輕啟。

洋平不顧羅伊在旁不停地輕拉他袖子—他一掌推開門,大跨步走進房間~

首先入眼的是耀眼的晨光—沒拉上的窗簾讓金色的陽光灑了一室……貓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後落在最靠窗的一張單人床上—

水戶洋平有那麼一瞬間地閃神……

單人床上,兩名男子正熟睡著……也許因為床鋪對高大的他們來說實在太小,所以他們是面對面地側躺著……紅髮男子似乎想躲避越顯耀眼的陽光般,如同初生嬰兒一般地蜷縮在黑髮男子懷裡~因睡著而露出的光潔的額抵著黑髮男子的心窩,在陽光下益發亮眼的紅髮柔順地披散在頭顱下枕著的白皙手臂上……

黑髮男子則是將下巴輕擱在紅髮男子的頭頂,露出被單外的另一隻手臂橫過紅髮男子的腰際~即使沈睡仍是佔有欲十足地摟著他……形狀優美的唇邊帶著一抹~好……溫柔好滿足的……淡笑……

紅與黑,褐與白……如此對比~又如此相襯……

洋平覺得自己的雙足在一剎那間生了根,眼眸也是……他完全移不開視線,只得楞楞地望著沐浴在金黃光輝下的兩人~同時感覺到自內心深處湧出的,幾欲落淚的衝動……

這樣溫柔笑著的流川,這樣依賴的花道……聞所未聞,前所未見……這一面~是只專屬於……他們彼此的吧……

有種什麼汩汩地自心口湧出,在胸廓間溫暖地流淌……貓眼狼狽地眨了又眨,卻眨不去那強烈的酸澀感……

直到細微的『喀嚓』聲響起,才讓洋平自眼前景象所帶來的強大影響力抽離—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轉過頭。

「羅伊!」他壓低音量,沈聲低喝。「你在幹嘛?!」

舉高的單眼相機後方緩緩地,露出一張下巴滿是鬍渣的臉孔……出奇澄亮的褐眸滿是愧疚與罪惡感,表情是如同做錯事挨罵的孩子般委屈—但他的手指,卻如同被三秒膠黏住般,死按住快門不放……『喀擦喀擦』聲即使在他望向洋平時仍是沒有停止……

「我、我很抱歉……水戶先生……」羅伊苦著一張臉,好像快要哭出來般—與他靈巧地按快門動作一點也不搭嘎。「可是我……忍不住啊……」

褐色的眼眸又調回那小小的觀景窗,表情一轉而為專注且滿足……洋平翻了個白眼~

罷了罷了~連他這個一點藝術細胞也無的粗人,都想拿隻畫筆或抓台相機留下眼前這番景象了,更何況是對『美』更為敏感的羅伊呢……只不過……

「喂~羅伊。」他慵懶地喚他,同時好笑地發現對方得用盡十二萬分的努力才能把眼眸稍稍轉向他。

「這次~有信心拿下首獎嗎?」粉唇揚起,似笑非笑的,貓眼中光彩大盛。

羅伊張大了嘴。

「您、您……您是說……我~真的、可以……」他比比床上的兩人又比比相機,興奮得簡直要喜極而泣,語無倫次。

「小聲點~吵醒他們你什麼都別拍了……」洋平抱著胸,半打趣地用著氣音提醒他。「首獎~有信心嗎?」他揚揚眉,重提條件。

褐眸又露出攝影時獨有的光芒與自信,襯得他一張落魄的臉孔突然有神了起來。

「當然。」他用嘴型吐出這兩個字,再加上一個勝利手勢,表達了他的勢在必得。

洋平還是笑著,看著羅伊終於心癢難耐地開始架腳架、換鏡頭、觀察光線……他向來對羅伊有信心,但這次……也許他是對這兩人有莫大的信心……也說不定……

唔……就當是他送給這兩隻的『回禮』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