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事发突然,咱且等些时间,在托一些人情探一探,在未最终定案前,总有些机会的。”贾母难得和颜悦色的开口安抚贾赦。这事,她也是真真不知情!孙媳妇和孙子比起来,自然还是孙子重要些。
“琏儿媳妇先去佛堂反省反省。”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白,跪地,声声泣血,含泪:“老祖宗,我也知晓自己罪大恶极,但还求老祖宗给我个机会,让我先看着二爷先平安归来,可否?”
“哼!”贾赦阴恻恻冷笑了一声。
见状,还没等贾母开口,王夫人便开口喝了一句,实为指责却也是为王熙凤开脱:“凤哥儿,我只道你年轻好强,可万万没想到你能如此肆意妄为!也真是胆大包天。咱们身为女人,该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第一句说王熙凤年轻,第二句便是语带双关了—女子出嫁从夫。故而此事问题出在贾琏身上,也别甩锅王家的教养。
这话里有话的内涵,身为宅斗高手贾母自然听得懂。可如今她却也不想反驳。案子越查,这浑水也混,能保全贾家东山再起恢复门楣的期望全在二房身上了。二房内有宫里的娘娘。娘娘虽然因贾家之事受到了点牵连,但也没被贬妃位,依旧是贵妃。要知道,皇后之下便是贵妃位。想想元春是大年初一的生辰,按着算命先生所言,这命格贵重得很。而且二房在外还有个宝玉。宝玉可是生而携玉,是有大造化的人。
除了元春宝玉,二房探春也是机灵的,而且还有个贾兰,有个后代传承。贾兰外祖父国子监忌酒,这身份也是清贵,也有文人圈子里的人脉在。
二房肉眼可见的很多人才储备,反观大房呢—
贾琏已经被逮捕进牢房,剩下一个迎春,是个木头,还有一个庶子贾琮,也是个木头桩子的人。更别提贾琏和王熙凤生得女儿,带着点痴傻。
故而,贾母非但没有指出王夫人话中的内涵,还反过来训、诫了贾赦一句:“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没准亲家公王子腾活动一二,没两天便将琏儿带出来了,到时候若是让人知晓你苛待了凤哥儿,该当如何是好?”
“行,王子腾够能耐的!我等着亲家公周旋。”贾赦闻言怒极反笑,直接甩袖,快步走出了荣庆堂,也不管背后那声声对他的怒喝命人拦截,也不管那劝导安抚哭诉之音,直接朝外跑了出去。
虽然他不太聪明,但是也知晓一点,若是在家里,他被人限制住了人身自由,那么自己这独苗嫡子没准真完蛋蛋了。
可他到底能怎么办呢?
能求谁呢?
现在随着贾家越查越深,酒肉朋友都远离他而去了。几个古玩朋友也是富贵闲人,说不上话,唯一能够有点话语权的……
贾赦愁得脸都皱成了风干的老邦菜,窝缩在酒馆里喝酒。他喝完点酒瓶子,点到就去求。
时刻关注着隔壁荣府动态的贾蓉悄悄来现殷勤,陪人喝酒同病相怜着。
贾赦不想动用最后毫无情分,只能打滚耍赖的“底牌”,还心念王子腾出力一分,开口安慰道:“不管如何,王子腾还算有些能耐吧,总会周旋一二。他要是不活动,直接闹上门去。凭啥啊?祸害头子可是他王家女。”
“可是明日复明日,我爹被关进去,一眨两月了。三司那罪证都能堆积如山高了。”贾蓉端着酒杯,给自己猛地灌一口,愤愤开口:“叔祖父,我们宁府倒还好,没办法,总得认罪。毕竟我爹是家主。可是你们呢?别嫌侄孙我说话难听啊,谁都知晓你是马棚将军,没有实权,可是哪有能如何?你看,政叔祖父还不是人模狗样儿的在工部,天天点卯上衙吗?什么事情都没有。他清清白白的。”
“凭什么好处都被他占了?”
“凭什么啊!我们有罪,我们认,可他们呢!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耳畔传来贾蓉一句句的咆哮与怨念,贾赦捧着酒壶,缓缓吁口气,眉头蹙起成川:“要不是你爹忽然疯癫了……哈哈哈哈,这……”
贾赦说着说着,倏忽间哈哈哈大笑了一声:“额……这好像有点自欺欺人!”
贾蓉闻言,郑重点点头:“非常自欺欺人!不过也随叔祖父你了,我反正豁出去一切都要把我爹救出来的。要是不行,也别怪我舍得一身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你小小年纪,别死来死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事……”贾赦揉揉头,眼中看不到一丝的酒意,眸光清明着,开口,一字一顿:“你别轻举妄动,让我来!咱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您来?”贾蓉闻言,倒是真真实实吃惊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贾赦。他脑袋想破了,都想不到贾赦会有什么主意。
不过第二天,他就不吃惊了。果然这世上没有脸皮厚解决不了的事情,若有,那是脸皮不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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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在豁出去前还是偷偷回了一趟家的,但见家里风平浪静,没人焦虑担忧他在牢房里的儿子,还见夜色下贾宝玉带着人忧心忡忡着回府,开口闭口关心着一个叫秦钟的。整个人彻底被点炸了。
贾赦捏了捏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彻夜未眠,翌日天一亮,便带着祭祀用品去了凌渊阁。此阁楼是太、祖爷为了纪念和他一起打天下治天下的功臣而修建的。作为开国武勋,荣国公开府老太爷贾源自然也是其中一位。
这阁楼位于御街上,满朝文武上朝下朝都要经过的街道。
于是乎,这一日所有下朝的人都听闻得凌渊阁内的震天哭嚎声,那字字泣血,语调之悲,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祖父,孙儿不孝啊!您教导孙儿要孝敬,百善孝为先,孙儿孝敬了,可是……”贾赦说到此真是发自肺腑的委屈了:“可是娘依旧不喜欢我,凡是让我让着老二,那也就罢了。谁叫我是哥哥!可是如今呢!”
“他骗我,拿着我的名帖让他的女儿进宫当宫女儿,也得亏咱家女儿有福分,否则咱贾家名声就扫地了,咱清清白白战功起家,可是现在,现在距离爹过世才十几年啊,贾家就不是贾家了。”
“但又有什么用呢,家主是我,是我!我得认这个罪啊,再不认,琏儿没准小命都保不住了。长痛不如短痛,我等会就进去找圣上认罪,把爵主之位让了。”
“祖父,孙儿不孝,没有教导好孩子,所以我也认罪,我也该罚。这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您了。您吃好喝好,其他叔爷爷伯爷爷要抢的话,千万不要给他们。他们子孙成器,以后还会来看他们的,但是我们就不一样啦。您吃个饱饭啊,还有隔壁大祖父,您也多吃一些,珍儿已经进去了!大祖父您别怪珍儿,这都要怪敬哥!”
“敬哥若是没入道,他要是有机会教孩子,珍儿怎么会被左右唆使坏了?谁天生就是坏胚子了?他打小是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三岁论语就倒背如流啊,想想他外祖父是翰林院大学士啊,是大儒啊!说好的,桃李天下,他还舅舅叔叔一堆堆的,可谁尽到过长辈职责了?真是负心多是读书人,道义还是……道义还不如小狗忠诚呢。现如今天下熙熙攘攘的,那……”
贾赦狠狠抽了一口气:“我……我不会说那漂亮的话,是我不对,是我浪费时间,不珍惜机会,不读书没文化。所以现在只能,我……我……我只能给你们磕头,求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保佑我,保佑我们,到时候流放时给我们选个好地方,东北太冷南边有瘴气西北又不太平随时送人头……”
听着贾赦的哭声,满朝文武脚步都缓缓放慢了一分,不敢离开。果然,没等多久,听贾赦开始第三遍哭诉的时候,太上皇亲自来了。
太上皇年老便愈发怀旧,时常来凌渊阁祭奠一二。这能入选进凌渊阁的武将文臣,大多是上皇倚重的心腹朝臣。
屋内的贾赦听得外边齐声跪地的声音,手偷偷掐了一把胳膊,吃疼得又抽噎了一声,掩饰住了闪烁过的一抹算计。他先前思前想后,知晓王子腾也定然不会豁出去救的,毕竟有二房在。哪怕王熙凤是他侄女呢。
所以,威胁老二威胁王子腾都没用,大房呈现出来的利益在人眼中没准不过—命好,走狗屎运,占据嫡长而已。
既然如此,他想着反正贾家名声已经坏了,那些仆从那些主子做的事都基本暴露了。那还不如痛快的认罪伏法。趁着现在贾家在皇帝面前还有些情分在。
他来之前还熬夜打过草稿的,他都哭得那么惨兮兮了,皇帝那么要脸的人,总不能真把他们爵位给削到底吧?
那得多寒臣子心啊!
贾赦捂捂自己这颗臣子心,认真无比想着,他先前哭诉的时候可是很有心计的囊括了四王八公一辈,也有文臣大儒,还有他敬哥出家等等,最为重要的是,还内涵了,要是太没心没肺,那就是小狗。
他贾赦活了四十一年,还是第一次干这么有心计的事。可有啥办法呢?他还要贾琏养老送终啊!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子,还没抱上大孙子呢!
第14章 扮猪吃老虎
贾赦是越哭越起劲,不说则已,一提及自己儿子数量,一想起自己还没有后代传承,而贾政什么都有,那委屈似洪水,一下子冲开闸门,倾泻而出。男人活在世上,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传宗接代。讲句现实的,没儿子,那就是绝户!除非临死前花光了财产,否则得上缴国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