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理所当然的, 马修听到了萨拉查·斯莱特林这个名字。

赫尔加·赫奇帕奇尽管貌不惊人,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个极富人格魅力的女性, 温柔宽和，言语体贴，她并不打听马修这么一个少年为什么会居住在深山里，也不尝试招揽，只是轻声细语说着一些闲话。

她怀里的女孩叫做丽芙·贝克, 现在也不过就是七岁的年纪，但是因为营养不良瘦小如同四五岁的幼儿，她蹲坐在用木桩做的凳子上, 两只手抓着只是粗粗切成厚片的面包，狼吞虎咽地吃着，吃到干得有点咽不下去，才放下来开始喝蘑菇汤。

赫尔加·赫奇帕奇低声说着她见到丽芙的事情，贝克家在一个小镇上做面包师，卖的就是那种足以当做凶器的黑面包，丽芙年纪最小, 但是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优待，这年头收入就那么多，孩子多了自然养不起，贝克家就准备将丽芙送去城堡里做女仆。

不要以为女仆是个什么好工作，马修之前将那对母女送去当女仆是他粗略查看过了那个贵族的风评，好歹不算太差, 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哪怕工钱很低，总算不会随意打杀。可是贝克家附近这位可是众所周知地凶残，他们本来也不拿平民当回事，城堡里的女仆损耗率很高，都是被虐杀的，即便是女童也不能幸免，因此，城堡里招收女仆价格也不错，进去就给两个银币，死了也会有五个银币的补偿。贝克家答应了下来，而已经懂事了的丽芙一下子魔力暴动了，当即被归结为魔鬼，小镇上那些愚昧的人将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了丽芙身上，包括她的家人，甚至她的家人更加残忍。

赫尔加正好经过，就给那些人施加了夺魂咒，将丽芙救了出来。她这会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上层贵族还好，跟巫师们总有些往来，很多时候，他们还有些事情得求着巫师，可是现在，教廷势大，他们早就看不惯巫师了，另外还有一些巫师投靠了他们做了什么圣骑士，巫师们分散在各处，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马修随口就说道：“那你们干脆也聚居在一起，或者干脆住得偏远一点不就行了？”

赫尔加有些忧愁地说道：“哪有那么简单！”

赫尔加已经发现，这个居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少年巫师对于外面的境况一点也不了解，她怀疑这是某个很久之前就隐世的巫师家族留下的最后传人，或者说，这个少年巫师可能是某个古怪巫师的学徒，老巫师死了，留下对外界毫无印象的学徒，心里难免生出了一点怜意。

赫尔加常常被几个同伴说做同情心过于泛滥，不过赫尔加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赫奇帕奇家族在纯血巫师家族中算不上什么，他们擅长的是种植草药，魔法植物的脾气各异，没有一个温和耐心包容的心，是做不好这个工作的。

赫尔加在草药上头的天分是几百年来赫奇帕奇家族最高的，但是在强者为尊的魔法界，并不能让她得到更多的尊重，她一个女人，也不能继承家族，家族对她的规划就是到了年纪就嫁出去联姻，像赫奇帕奇这种传统的草药种植家族，也有固定的联姻对象，比如说魔药世家，还有治疗师世家，魔法生物养殖世家等，赫尔加的联姻对象就是一个治疗师家族的成员，还不是继承人的那种。

大家都觉得赫尔加是个好脾气的人的时候，赫尔加离开了赫奇帕奇家族，逃婚了，临走还将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收拾了一通，嗯包括与那个未婚夫混在一起的一个不知道哪个小家族出身的女巫，这个女巫魔力一般，见识浅薄，没有什么特长，甚至最基础的魔法都会出现失误，但是人家的优点也很突出，长得漂亮，身材很好。光从外表上看，个头有点矮，身材也微胖，相貌只能说是端正的赫尔加那真是赶不上。

赫尔加看着温和，内心却是个极为高傲的人，赫奇帕奇传承至今也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她自觉自个的天分不输给任何一个先祖，就因为她只是个女性，就被排出家族继承序列，而且还安排了一个这么叫人恶心的未婚夫，她受得了才怪！

赫奇帕奇家族对此简直是勃然大怒，对外宣布将赫尔加除名，但是，赫尔加对此压根不在乎，对普通的巫师来说，家族很重要，但是对强大的巫师来说，他们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家族。

赫尔加天分高绝，她离家之前带走了一批魔法植物的种子，自个找了个地方开辟了药田，将那些种子种了下来，她种出来的草药品相药效都比市面上的强得多，因此，许多魔药师都转而订购她的草药，赫奇帕奇家族那边虽说没到每况愈下的地步，却也有些不如从前了。

赫奇帕奇家族后来跑出来要赫尔加回归家族，赫尔加硬气地拒绝了，她回去干什么，再被家族卖一次吗？一个优秀的草药种植师，价码肯定更高吧！赫尔加看多了重视皮相更甚于内在的男人，她也懒得做那种可以无视丈夫在外头花天酒地，自个也玩自个的那种标准贵妇，她宁愿跟草药过一辈子，起码这些魔法植物不会背叛她。

当然，这些自然不是初次见面，赫尔加就告诉马修的，赫尔加只是简单地跟马修说了魔法界那些巫师们如今的情况。

巫师们也就是这几年在教廷猎巫运动之后才开始跟普通人隔离开来了。巫师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尤其，绝大多数巫师生育率都不怎么样，一家有个两三个孩子算是多的，而这个年代，即便是巫师的孩子，夭折也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普通人呢，虽说他们遭遇的困难也很多，饥饿，寒冷，天灾人祸，但是，他们生孩子简直是一茬接一茬，反正这年头天黑了也没别的什么活动，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造人吧！生下来之后养得起就养，养不起就扔掉，一个人家能养活的孩子哪怕也就是两三个呢，以普通人的人口基数，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所有的巫师淹死了。

因此，那些普通巫师已经开始搬家，离开普通人的世界了，但是，纯血巫师贵族不一样，他们之所以称为贵族，不是魔法界有什么爵位封地什么的，他们的爵位来自于各个国家国王的册封，他们有着大片的领地，不是说撤离就能撤离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甘心啊，他们的祖先跟随着各国的国王，立下了战功，有了如今的地位，那会儿教廷在干什么，如今教廷想着要东征了，就要清理他们这些巫师了，这凭什么呢？

因此，这会儿那些巫师贵族一边暗中与教廷争斗，一边还在想办法跟贵族国王们周旋。

而在马修看来，这是妄想，跟普通人相比，巫师们占据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人口少，但是单人战斗力强大，哪怕不依靠魔法，他们成为骑士也比普通人容易得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获得足够的军功，得到爵位和封地的原因。

赫尔加说着，也叹了口气，她对自个的家族不是没有感情，赫奇帕奇家族也有一个男爵的爵位，他们的封地包括了一小片湖泊和湖泊旁边的一部分森林，这样的自然环境在经过魔法的改造，才适合魔法植物的生存，若是赫奇帕奇家族最终不得不搬迁，想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就不那么容易了。

马修对此不置可否，还是那句话，先进的不代表一定能赢，对于巫师们来说，那是成也魔法，败也魔法，最大的问题就是巫师们是少数派不说，还人心不齐。

同样是战功，巫师们获得就要比普通的骑士容易得多，普通的骑士穿着沉重的战甲都不能保证在战场上不受什么伤害，可是巫师呢，一个铁甲咒耗费不了太多的魔力，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实在不行了，逃跑也是很容易的事情的。

这么一来，在普通人眼里，这就很不公平了。巫师们人均寿命也比较长，而普通人呢，哪怕是国王，能活个四十五十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总而言之，大家对巫师的整体感觉是羡慕嫉妒恨，再有教廷的人在里头搅风搅雨，巫师们除非有着决定性的力量，否则的话，败退是必然的事情。

问题是，虽说在高端力量上头，巫师们占据了一定优势，可是并不是足以奠定大局的优势，尤其，这些巫师们之间自个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白巫师跟黑巫师之间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和，明面上在舞会上言笑晏晏，私底下互相丢死咒都是正常的事情。而中低端的力量，巫师们简直是处在绝对的下风，每个巫师的魔力是有限的，只要耗尽了魔力，他们也就不足为虑了。

马修心里想得很多，嘴上却什么也没说，交浅言深，他就是个过客，就算说了又怎么样，最难以动摇的是利益关系，巫师们个体的强大并不能掩盖整体的弱小，尤其到了这个地步还各怀心思，心存侥幸，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因此，他只是一边听，一边拿了茶水食物出来招待赫尔加和丽芙。

赫尔加很擅长厨艺，不过，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作物如今还在美洲没有被驯化呢，欧洲这边的主食就是燕麦和大麦，可是马修这边可都是后世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培养驯化出来的种子，种出来的东西即便是赫尔加也没听说过。

赫尔加对于植物非常感兴趣，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装在透明的水壶里的水果茶，里面的水果没几样是她认识的，她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些水果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马修也不隐瞒，将水果茶里头的水果一一给她介绍了，结果赫尔加听得两眼发懵，里头大部分水果她别说是认识了，听都没听说过，尤其巫师们如今普遍使用的还是拉丁语和古英语，而这些东西根本就是后来才出现的词汇，马修用现代英语说出来，即便是赫尔加也很难通过这些词汇联想到这些切成块的水果原来的状况。

想了想，马修也不介意会因为送出一些水果种子造成什么蝴蝶效应，如果真是什么影响很大的东西，世界本身的修正力也是很强大的。何况，宇宙那么大，命运这玩意难道会对地球上的命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很多事情，无非就是顺其自然。

而赫尔加对此却非常感动，巫师们的社会是非常排外的，这也是为什么哪怕许多纯血巫师成为了贵族，在那些国王贵族眼里，依旧是外人。不过，这个时代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就是了，什么交流，分享之类的，那是后来资源非常丰富之后才有的理念，在一个一切都很匮乏的年代，大家能做的就是将所有自己的东西都攥得紧紧的。

哪怕到了20世纪的时候，魔法界依旧还秉承着这个年代的传统，各个行业都被特定的家族把持，除非是通过联姻之类的手段，才能允许亲家进入这个行业。

像是赫尔加，即便离开了自个的家族，也不会将自个带出来的魔法植物的种子还有种植方法教给别人，这会儿，她却是被马修的大方触动了。

第94章

“斯塔克先生, 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赫尔加不觉得自个能心安理得得到这些珍贵的种子, 她正色问道。

马修毫不在意地说道：“当然，是财富, 是人口，也是武器！”巫师们并不比普通人更会耕种，赫奇帕奇家族善于照料草药不代表他们善于种植粮食。当然跟普通人相比，有魔法的帮助，他们可以比较轻松地除草除虫, 让产量变得高一点，也能在一定情况下避免天灾，比如说在气候出现变化的时候通过魔法手段降低影响, 使得粮食不至于出现减产，因此，相对来说，巫师们的生活还算是宽裕。

而马修给的那些种子，都是高产的原种，当然，产量不能凭空而来, 对于地力的损耗也是很大的，不过这年头地广人稀，大家都是采用轮作的耕种方法，对于地力不至于损耗得太过，还能恢复过来。

赫尔加听得有些发愣，马修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将这些种子的种植条件和大致的产量都写了下来，递给了赫尔加，赫尔加一看产量顿时明白为什么马修这么说了，若是巫师们能够团结起来，光是靠着粮食这个大杀器，就足够教廷喝一壶了。

信仰从来不是凭空而来，教廷之所以能够引导下面的贫民，许诺的无非就是死后上天堂，可是，如果能有切切实实的好处，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天都在饿死的边缘徘徊的贫民大概连魔鬼都肯信，至于死后如何，那就是死后的事情了。

只是，赫尔加也明白，这种事情也不是自个能做主的，因此她只是站了起来，再次给马修行了一礼，郑重地说道：“多谢阁下的慷慨，赫尔加·赫奇帕奇将会牢记您的友谊！”

马修坦然接受了赫尔加这一礼，然后说道：“这些你们自个拿去，愿意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赫尔加抿了抿嘴唇，说道：“若是有了这些，巫师们还是到了绝境的话，那么，巫师的灭亡就是命运注定！”

丽芙坐在一边，她吃得已经撑了，小肚子鼓鼓的，但是还是努力一口一口地喝着汤，然后自觉没人发现，又将篮子里的面包悄悄塞进自个的衣服里面，小老鼠一样时不时摸一下，然后又揪下一小块送进嘴里。最后，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她含着一口面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赫尔加叹了口气，她对这个小姑娘的确是同情的，可是，将人救出来之后，带回去就有些麻烦了。丽芙不是纯血，她的魔力虽然有，但是比起纯血来差太多了，而且她的年龄还很小，这个年纪的孩子充满了不确定性，你根本猜不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不过很显然，留在马修这里也是不可能的，马修显然是个怕麻烦的人，他自个看着还是个少年呢，一个小女孩留在这里，他也照顾不了，因此，想了想之后，她有些歉意地对着马修说道：“抱歉，阁下，等她醒过来，我就带她走！”

马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反正让她收留这个小姑娘是不可能的，赫尔加带去哪儿就跟他没关系了。

马修没有招待赫尔加进屋休息的意思，赫尔加显然也不是什么冒昧的人，这个年代，贸然进入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的家本身就是一件比较冒险的事情，因此，赫尔加在征得了马修的同意之后，就在外头用变形术变出了简单的帐篷，抱着丽芙进帐篷休息去了。

第二天，两个人醒来的时候，又享用到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除了牛奶面包之外，还有炒鸡蛋，煎火腿和香肠，丽芙简直是盯着鸡蛋和火腿香肠吃，看她的吃相，马修很担心她在摄入了过多油水之后回头拉肚子，但是也不能跟她说，搞得像是自己舍不得一样。

赫尔加对此也比较无奈，让一个没有经过教育，在家从来没吃饱过的小女孩讲究什么餐桌礼仪。那真是太难为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