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江湖这么大 寂寞花 1304 字 20天前

五月末。

天色明媚,光华正好。

欢乐谷的小屋内却一片寂寥。

床榻上的人儿悄无声息的躺着,倘若不仔细听,便会忽略那细微的呼吸声。彼时,青衣男子正提着一篮子或暗红或紫黑的桑果推门而入。

他把门掩上后,又把篮子置于一旁,这才在床榻一侧坐下。

“陌陌,今年的桑子又大又好,你一定要快些醒来,不然过了这个季节就要等到明年了……”

他只是坐着,静静的诉说着那些有他和她的那些回忆,也不知道床榻上的那个人是否会听得见,一直重复不断的述说着。

也许他知道她不可能会听到,却又固执都坚信自己所说的那些她都听见了,只是无法醒过来而已。

他不知自己讲了多久,只是屋外原本光亮的天一点一滴都黑了下来,直到窗外银白的月光微微透进来,他才知晓一天又要过去了。

至他离开那个小镇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初抵达欢乐谷之时,看见的便是桃花林里满地的花瓣以及花海中那抹熟悉的紫色。

他循着记忆抱着她回到她儿时的房间,这样一晃一个月的时间就在昏迷中逝去,可她至今未醒。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迫切的希望天时老人的归来。他内心慌乱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不断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阮离不知自己是第几回趴在床沿睡着了,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紫陌坐在床榻上对他笑,她说,小哥哥,我想吃桑子了。

他是被溜进屋内的阳光吵醒的,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准备去洗把脸,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叫唤道:“小哥哥,我想吃桑子了。”

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于是继续走了几步,突然发觉不对劲,连忙扭过头,正对上那一张略显苍白却又满带笑靥的脸。

阮离仿佛不相信,双手又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发现床上的人依旧在对他微笑,于是赶忙折回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怀抱很紧,好似一松手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紫陌反手抱住阮离,熟悉的怀抱让她笑到想哭。这是距那年阮离离开后为止,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小哥哥,我想去外边晒晒日头。”

“好。”阮离这才松开怀抱,起身替紫陌披好外衣,搀扶着她下床。

屋外的阳光金灿灿的,紫陌有些不适应,微微眯起了眼。阮离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这才道:“我去洗桑子。”

“好。”紫陌点头。

阮离走后,紫陌偷偷拉起衣袖,手臂上那朵花,已经由原先都拇指大小变成如今的半个手掌那么大,红艳的宛如血滴。

这便是那日为摘取夏生花研制阮离眼睛的解药而导致的。

夏生花。

生于夏,枯于夏。

中毒者,手臂现花形,夏至花始,夏末花开。

无解。

安家的女子从来都活不过二十一岁,所以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陌陌——”身后传来阮离的叫声,紫陌连忙放下衣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扭头看见阮离拿着洗好的桑子向自己走来,眉目俊朗,身上的青衣被风微微扬起,唯有额间那淡淡的掩盖不住的愁绪,让她心底一片酸涩。

阮离把一大盘的桑子放在矮桌上,自己则在紫陌身旁坐下,“今年的桑果结的又大又好。”

紫陌捻了一颗放进嘴里,甜中夹杂的酸味,还是让她的小脸全皱在了一起,随后舒缓开来。她满足的呼了声:“真好吃。”

阮离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慢慢吃,吃完了再去摘。”

紫陌嘴里塞的满满的,含糊的应了声,又不停歇的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桑子全都被解决掉了,阮离看着眼前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子,只得道:“我这就去摘……”

起身却发现衣角被人扯住,他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无奈的叹息:“好吧,我们一起去。”

紫陌听到了,脸上的欢喜不言而喻。她偏过头盯着阮离好看的侧脸想,也许往后自己再也无法和这个人一起去做任何一件事了……

这样想着,她伸出手紧紧握住阮离的手,恶作剧似得道:“小哥哥,我发现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怎么办?”

紫陌本以为会看到他不自在的表情,谁知却听到他说:“那么正好,我发现我很爱很爱陌陌呢!”下一秒,他反握住她的手,在她还呆愣的时间里,拉着她朝前走去。

她似乎还沉浸在那话里,久久无法言语。

原来他也喜欢自己,两情相悦,多好啊。

可是明明就该感到幸福的,她内心却涌起无数的酸涩把那些幸福全部都覆盖住了,表面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她知道自己此刻其实很想很想找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大哭一场。

如果说出去的话可以收回来,她情愿自己刚才那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假装他从没有爱过自己。

这样的话,她在离开这人世之前就可以少一份牵挂,少一份愧疚。

“小哥哥,”她突然自沉思里抬起头来,撞上他眼底浓浓的深情与怜惜。

她假装没有看见,只是抽回手娇笑,“我想听你吹笛子。”说完,自怀里掏出那把玉萝笛,塞进阮离手里。

“好。”阮离握着玉萝笛,突然揽着紫陌的腰朝几里外的桑树飞去。

紫陌刚醒身体虚弱无比,本就使不上什么力气,这下子只得仅仅抱住阮离,生怕一个没抱紧掉下去。

在确定紫陌坐好后,阮离这才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晌午的阳光透过细碎的叶缝,一点点的漏下来,映在他好看俊朗的面容上,让紫陌看的有些入迷。

阮离所吹的曲子,那年午后她无意间听过一次,之后漫长的的岁月里她便再也没有听过那么好听又哀伤的曲子。

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吧。

她也不知道阮离到底吹了多久,只记得遗落在他身上的阳光逐渐染上了红色的光晕,树干上,他们的影子倒影在树干上,中间隔着纷乱交叉的树枝影儿,永远也凑不成一对。

罢了,至少在她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她也曾与他一起鉴证太阳的落下。

只是,她可能再也无法陪他一起等待它的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