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开庆元年,临安城内外一派繁华。
然而,这繁华背后暗藏杀机。
北方蒙古铁骑势如破竹,不仅横扫金朝疆土,更是西征中亚、俄罗斯,直抵东欧。
这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如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南宋的疆土。
朝堂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争执不下。
边防告急,兵甲老旧,军饷屡遭克扣。
皇帝虽有心振兴国势,却被党争所困。
江南虽地利富庶,却难以支撑日益沉重的军费开支。
富贵者醉生梦死,贫苦百姓朝不保夕,人心惶惶。
乱世之中,志士蛰伏,欲在这风雨飘摇中有所作为。江湖上下,暗流涌动,一场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汉水奔流不息,襄阳城巍然屹立。
城头旌旗猎猎,楼阁巍峨,宛如一头蛰伏的猛兽,静待北方铁骑的来犯。
作为大宋抵御强敌的前哨,这座雄城自有一番非凡气象。
城墙高耸坚实,守军个个膂力过人,箭法超群。
粮草充足,铠甲鲜明,杀气腾腾。
街巷之间,百姓们虽难免议论纷纷,却也坚信朝廷必不会弃襄阳于不顾。襄阳,俨然已成为大宋抗敌的中流砥柱。
而襄阳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声威,郭靖功不可没。
这位外号“北侠”的豪杰,武功卓绝,胆识过人。
他那降龙十八掌,掌力何等雄浑,直叫江湖好汉闻风丧胆。
可郭靖深知,要御敌于城外,光靠一己之力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但见郭靖日夜操劳,或在城头巡视,或在校场练兵,或与众将密议军情。
他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为国为民的赤诚。
郭靖的勇气与担当,感染了身边每一个人。
襄阳上下,莫不以能追随郭大侠而深感自豪。
初夏时节,襄阳城内外一派盎然生机。汉水滚滚东去,河畔杨柳依依,绿荫如盖。城墙脚下,野花绽放,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街市上,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冰凉的酸梅汤啊!”、“新鲜的莲子羹!”,此般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茶馆里,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处,但听“啪”的一声惊堂木,满座食客齐声喝彩。
城楼上,士兵操练声震天动地。刀光剑影间,尽显这座边城的铁血军威。一阵和煦的南风拂过,送来几许暑气,也带来了几分慵懒。
日头西斜,市集渐歇,街道愈发宁静。
薄暮时分,暮色如纱,笼罩着这座历经千年沧桑的古城。
远处鸟儿归巢,近处炊烟袅袅,宛若一幅水墨丹青。
襄阳城东门楼上,数盏风灯在夜幕中摇曳生姿,忽明忽暗。
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甚是悠长。
守城士兵个个挺胸凝神,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远方。
灯影下,他们的身影愈显挺拔,仿佛与这座坚城融为一体。
城墙垛口处,一位男子挺立如松。
但见他年约三旬有五,身形魁梧,气宇轩昂。
双目如电,炯炯有神,眉宇间透出几分坚毅果决之色。
短须整齐,更显英气勃发。
这人一身白底黑边的特制官服,胸前襄阳巡佥徽章熠熠生辉,腰间长刀静悬,威风凛凛。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范。
此刻,他负手而立,凝望着城外滚滚汉水。
清风拂来,衣袂飘飘,却不见其身形有丝毫动摇。
那挺拔的身姿与巍峨城墙相映成趣,仿佛已是这襄阳城的一部分。
这人,正是名震天下的“北侠”郭靖。
夜幕低垂,汉水如一条银带,静静流淌。月光洒落水面,碎银般闪烁。岸边柳枝轻拂水面,沙沙作响。远山隐现,如一道淡墨勾勒的屏风。
郭靖立于城头,心绪难平。
往日征战的场景,不时在脑海中闪现:刀光剑影,喊杀之声震天动地;鲜血染红了茫茫大地,尸骸遍野,煞是惨烈。
这些往事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郭靖伫立良久,仿佛化作城墙上的一尊石像。四下寂静,唯闻夜风呜咽,似在诉说这座古城的沧桑。
蓦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郭靖不觉一凛,双肩微耸,却未回头。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笑声打破夜的宁静。
“郭贤弟,这般入神,莫非水中有位小娘子在沐浴?”
郭靖闻声转身,但见一位魁梧大汉大步走来,正是襄阳守军兵马都监李文忠。郭靖拱手一笑:“李将军说笑了。”
李文忠身着深色长袍,腰系镶金宽带,威风凛凛。
但见他身形雄伟,双肩宽阔,双臂粗壮,活像一座铁塔。
一张黝黑的脸庞上,虬髯如铁,双目如铜铃般有神。
不怒自威,一望而知是员虎将。
这李文忠性如烈酒,直来直去。
与郭靖虽是上下级,却情同手足。
两人在襄阳城中出生入死,早已结下深厚情谊。
每每相见,不是打打闹闹,便是插科打诨,倒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李将军称郭靖为“郭大人”,皆因郭靖如今已是襄阳巡佥。
此职虽不显赫,却也是朝廷命官。
在这崇文抑武的宋朝,武将常遭排挤,更遑论郭靖这等江湖中人,往往被视作异类。
然则郭靖守卫襄阳已逾十载,功勋卓着,难以忽视。
对于这官职,郭靖本不甚在意。
他接受此职,不过是为了在襄阳行事更加便利。
这身份,让他能更好地履行守护襄阳的职责。
李文忠大步流星来到郭靖身边,一拍郭靖肩膀,爽朗笑道:“贤弟,近来可好?多日不见,为兄好生挂念!”
郭靖含笑道:“甚好。”
李文忠点头道:“适才接得通报,知贤弟在此,只是公务缠身,来迟一步。望贤弟勿怪。”
郭靖拱手道:“李兄言重了。公务繁忙,理所应当。李兄肯来,郭某已感荣幸。”
“哈哈哈!”李文忠大笑,“贤弟还是这般客气。咱们兄弟,何须如此生分?”说罢,转身望向滚滚汉水,又道:“方才见贤弟凝望汉水,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文忠此言一出,郭靖神色微变。
以他武学修为,寻常时候背后有人,不用回头也能察觉。
怎奈方才凝望汉水,思绪万千,竟恍惚间未觉李文忠到来,心下不禁懊恼。
郭靖沉默片刻,目光重又投向滔滔江水,缓缓道:“近来北疆消息阒寂,不知李兄可有耳闻?”
李文忠闻言,面色倏忽变得凝重:“贤弟所虑极是。北疆确有消息传来,蒙古已基本收服四方,眼下正在休养生息。”
话锋一转,李文忠语气更显沉重:“只是依我看,这休养恐怕是为了图谋更大。蒙古人野心不小,咱们得多加防备才是。”
李文忠转向郭靖,目光炯炯:“贤弟,你我当未雨绸缪,为大宋早做准备!”
郭靖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凝注汉水。良久,他沉声道:“是该做准备了。”
明月如盘,晚风习习。
两人伫立城头,各怀心事。
汉水奔流不息,恰似二人胸中涌动的忧思。
无言之中,千般愁绪在心头激荡。
平静的江面下,暗流涌动,仿佛预示着天下将有大变。
沉默良久,李文忠忽开口道:“贤弟,深夜来此,莫非有要事相商?”
郭靖微一点头,道:“正是。明日丐帮有批物资入城,还望李兄多加照应。”
李文忠闻言,顿时恍然,嘴角微扬道:“原来如此。贤弟,你我兄弟,何须这般客气?丐帮之事,我自有分寸。”
寻常时候,丐帮物资入城,李文忠自会全力协助,不消郭靖多言。
然则这回物资非比寻常,郭靖这才亲自登楼相见。
每逢丐帮有特殊货物入城,郭靖必定如此,绝非首次。
事后押物之人,只需通报身份,亮出凭证,便可长驱直入,免受盘查。
至于究竟何物如此特殊,郭靖不说,李文忠也不问。
多年交情,二人早已心照不宣。
李文忠心下明白,郭靖亲自登门,定是事关重大。
他只消如常处置,叮嘱手下放行便是。
这看似寻常的安排,实则蕴藏着二人多年积累的默契与信任。
李文忠捋须一笑:“贤弟,难得今宵同在城头,不如到值房小酌几杯?”
郭靖本欲推辞,见李文忠神色诚挚,心头一暖,遂颔首道:“也好,却是要打扰李兄了。”
二人方欲转身,忽闻急促脚步声。一名亲兵疾步而来,拱手道:“启禀统制、郭大人,知府府上管家吕福求见。”
郭靖与李文忠目光一触,俱是诧异。深更半夜,吕府管家亲至,必有要事。
须臾,吕福登楼,躬身行礼:“小人参见统制、郭大人。”
李文忠微一点头:“吕管家,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吕福答道:“回禀统制,家主有要事相商,特请郭大人移驾府上一叙。”
李文忠挑眉而笑,转向郭靖道:“贤弟,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
郭靖歉然道:“李兄,实在抱歉。改日定当登门请教。”
随即,他对吕福道:“你先回去,告知大人,我随后便到。”
襄阳城中心,知府吕文焕府邸巍然矗立。四周衙署环绕,更显其气势不凡。夜色深沉,府院内外,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
府前大道宽阔平整,青石铺就。
两侧古槐参天,枝繁叶茂。
月光穿枝拂叶,洒下斑驳光影。
朱漆大门巍峨庄严,金钉闪烁生辉。
门楣上“吕府”匾额遒劲有力,对联“忠心报国家,仁政施黎庶”彰显主人胸襟。
石阶两侧,雄狮伏卧,目光如炬。十数名衙役手持火把,严阵以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却见一骑自远处疾驰而来,马上英姿飒爽正是郭靖。他勒马停蹄,翻身下马,只见吕府管家吕福早已伫立门前,见郭靖至,连忙趋前相迎。
“郭大人,”吕福深深一揖,“家主已在厅中恭候多时。”
郭靖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予一旁伺候的马夫,沉声道:“有劳吕管家引路。”
吕福恭谨应道:“郭大人请随小人来。”说罢,转身在前引路。
吕福引领郭靖进入府邸。沿着青石甬道前行,两旁花木石刻错落有致,灯笼高挂,光影婆娑。庭院中竹影摇曳,气氛宁静祥和。
穿过前院,绕过假山池塘,步入内院。
内院建筑宏伟,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吕福领郭靖上石阶,来到一座气派的堂前。
廊下几案摆放整齐,灯笼微摇,将厅堂照得通明。
吕福低声道:“郭大人,老爷正在书房恭候,请进。”
郭靖迈步入内,但见四壁书架,藏书累累,满室书香。
案上笔墨纵横,窗边瓷盆内一株老梅虬枝苍劲。
墙上悬挂一幅泼墨山水,笔走龙蛇,意境深远。
案前正坐一位中年文士,乃襄阳知府吕文焕是也。
但见他着素色长衫,年约五旬,面如冠玉,双眉如剑。
目光如炬中又带三分儒雅,唇边挂着浅笑,威严中不失风度。
郭靖一入书房,躬身施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吕文焕举手虚扶,和声道:“郭大人请勿多礼。此处无外人,咱们不必拘礼。”
说罢,起身引郭靖到书房一侧的茶几旁就座。郭靖应诺,随之而去。
正厅内,一张古朴红木茶几靠墙而立,两旁是雕花高背椅,庄重典雅。吕文焕示意郭靖落座,自己则坐于主位。
须臾,一名丫鬟轻步上前,将两碗热茶恭敬地放在二人面前。茶香袅袅,在书房中慢慢散开。
吕文焕举杯示意。郭靖恭谨接过,浅尝辄止,复又放下。抬首凝视吕文焕,轻声问道:“不知大人深夜召见,有何见教?”
吕文焕搁下茶盏,开门见山道:“购马一事,进展如何?”
郭靖正色答道:“回禀大人,明日将有数匹良驹随丐帮物资入城。”
吕文焕眉头微蹙,忧心忡忡道:“零星购入,何日才成气候?”
郭靖面色一沉,沉声道:“大人明鉴,此事诚然棘手。良驹稀罕,价值连城,更需隐秘行事。若大张旗鼓,恐怕蒙古人立刻便会察觉。”
吕文焕微一颔首,目光炯炯,示意郭靖继续。
郭靖续道:“再者,骑兵非但需良驹,更少不得精甲利刃、长枪劲弓。这些军需筹措,同样艰难。最要紧的是,还得调教精通骑射的将士,非一日之功。”
吕文焕沉吟半晌,徐徐问道:“依你之见,要建一支像样骑兵,需时几何?”
郭靖略一思忖,答道:“若天从人愿,塞外太平,至少也需一载有余。”
原来所谓丐帮特别物资指的是马匹。为了改变战场上一向被动挨打的局面,郭靖夫妇计划组建一支骑兵队。
这一提议很快得到了知府吕文焕的认可。
吕文焕敏锐地意识到,若能成功组建骑兵,不仅能提升襄阳军队的机动性,还能实现快速支援和主动出击,迫使蒙古军队分散兵力。
然而,组建骑兵谈何容易?
良马稀缺,价格昂贵,若大肆收购必定引起敌人警觉。
更重要的是,朝廷中暗藏奸细,一旦消息走漏,不仅计划功亏一篑,还可能为襄阳招来灭顶之灾。
经过深思熟虑,郭靖夫妇提出了一个巧妙的解决方案——借助丐帮之手。
作为天下第一大帮派,丐帮人手众多,遍布各地,最适合执行这项秘密任务。
他们可以化整为零,分散购马,既能避人耳目,又可广集良驹。
吕文焕对这个计划极为赞同。
然而,他深知此事关乎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
若要计划顺利进行,必须严守秘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这项秘密任务就这样在郭靖夫妇的策划和吕文焕的支持下悄然展开了。
众所周知,宋廷自迁都临安后,便失去了北方马场,一直深受缺马之困。
而今蒙古虎视眈眈,断不可能向南宋提供良马。
在这般艰难局势下,寻常人望而却步,却难不倒智计百出的黄蓉。
黄蓉这位“女中诸葛”,手眼通天,人脉广布。
她运筹帷幄,暗中策划了一个惊人的购马计划。
通过丐帮在江湖中的庞大人脉,她巧妙地联系上了各方势力,以非常规手段获取良马。
黄蓉更是精心设计了一套复杂的资金周转和货物掩护方案。
这般错综复杂的操作,就连郭靖也难以窥其全貌。
每当他好奇询问时,黄蓉总是神秘一笑,只道:“夫君只管放心,这些良驹就如同天上掉下来的,只会为我们所用,绝不会为敌人所得。”
黄蓉的这番手段,不仅解决了襄阳的燃眉之急,更是在无形中削弱了蒙古的战力。
她这一手棋,不仅下在了军事上,更下在了战略上,当真可谓高明至极。
然而,良驹价格高昂,要组建一支规模可观的骑兵队伍,所需资金甚巨。
即便丐帮财力雄厚,也难以独自支撑如此庞大的开销。
此事仍需官府和朝廷的暗中资助,方能成事。
只是,这等机密军务,官府不便直接出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正因如此,吕文焕今晚特意邀请郭靖前来府中,为的就是私下商议此事。
茶过三巡,吕文焕徐徐放下茶盏,起身道:“你随我来。”说罢,举步出门。郭靖会意,随即跟上。
二人穿廊过院,转眼来到后园。但见月华如水,洒落亭台楼阁之上,景致幽雅绝伦。
吕文焕在前引路,郭靖恭谨随后,与之并肩而行。二人沿园中曲径漫步,晚风送爽,花香阵阵。
园中一座凉亭隐约可见,亭内人影绰约,不时传来低声笑语。
郭靖眉头微蹙,心中不解吕文焕用意,脚步不觉稍缓。
吕文焕察觉郭靖迟疑,侧首低声道:
“郭大侠勿急。今夜除你之外,本府还请了城中两位富商。这两位一直慷慨解囊,暗中助丐帮组建骑兵,捐银不少。请他们来,一则答谢,二则让诸位相识。丐帮虽为江湖中人,但眼下非常之时,与城中要人结交,于襄阳防务大有裨益。”
郭靖闻言一惊,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下官冒昧直言。组建骑兵一事,岂非知者愈少愈妙?若是消息泄露,恐怕会惊动敌人,于我军大为不利。”
吕文焕闻言,脚步一顿,转身凑近郭靖,压低声音道:
“郭大人多虑了。本府岂会不知轻重?丐帮组建骑兵之事,只字未提。不过是与二位富商论及襄阳危局。他二人根基在此,城破之日,便是他们身家性命难保之时。本府只道丐帮正积极备战,可惜囊中羞涩,力有未逮。”
说到此处,吕文焕目光一闪,续道:
“这两个老滑头,岂有听不明白之理?他们主动提出资助,本府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郭靖听罢,眉头稍展,眼中却仍有忧色。沉吟片刻,郑重道:
“大人苦心孤诣,靖已明白。只是……组建骑兵,有朝廷和丐帮支持,应已足够。若是牵连太多外人,恐怕……”
郭靖略一迟疑,斟酌着道:
“万一有人走漏风声,或为蒙古奸细所用,后果不堪设想。不知大人可曾思虑及此?”
吕文焕听罢,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他轻叹一声,凑近郭靖耳边,低声道:
“郭大侠有所不知。如今朝廷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支援我等?购马一事,全赖丐帮独力支撑。即便是襄阳官府,所能拿出的银两也不过杯水车薪。”
他四下张望,见无人窥听,续道:
“况且,民间私自组建武装,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若非借襄阳官府之名,朝廷岂容你们如此行事?这其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
吕文焕意味深长地瞥了郭靖一眼,又道:
“正因如此,我们更需这些商贾相助。他们的银两,实乃雪中送炭。至于泄密之忧,老夫自有考量。这两位皆是襄阳土生土长,家业尽在此处,他们比谁都盼襄阳平安。”
郭靖听罢,双眉紧蹙,陷入沉思。须臾,他眉头渐展,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大人高瞻远瞩,靖佩服不已。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
说罢,郭靖向吕文焕一揖,以示歉意。
二人转眼便至花园中心凉亭。
但见亭中坐着两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正低声交谈,时而传出爽朗笑声。几名婢女侍立一旁,为二人斟茶添水,恭谨有礼。
亭内还有两位姿容绝丽的女子,想必是襄阳名楼德月轩请来的名伶。
她们与两位富商谈笑间,举止优雅,眉目含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韵,令人不觉心神荡漾。
凉亭一角,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抚琴。但闻琴音袅袅,如丝如缕,似能勾人心魄。琴声与谈笑声交织,平添几分雅致。
吕文焕与郭靖方至亭前,琴音倏止,谈笑声顿消。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亭中顿时鸦雀无声。
吕文焕含笑上前,拱手道:“二位老爷,容我引荐一位贵客。这位便是威震天下的郭靖郭大侠。”
此言一出,亭中众人神色各异。两位富商闻言大惊,忙起身相迎。
“原来是郭大侠,久仰大名。”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向郭靖深深一揖。
座中两位名伶也是俏脸变色,慌忙起身,盈盈下拜。琴边素衣女子悄然抬眼,打量了郭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郭靖上前一步,对众人拱手行礼。两位富商闻言,连忙起身回礼,脸上露出恭敬的表情。
吕文焕转向郭靖,道:“容我为大侠引荐两位襄阳贵客。”
他指向一位面色红润的富商:“这是钱龙图钱老爷,粮商巨贾。”又指向一位瘦高个:“这是孙永泰孙老爷,布行东家。”
二人起身见礼,郭靖亦拱手还礼。三人寒暄几句,尽显谦逊之意。
吕文焕笑道:“既已相识,不如入座。今夜月色正佳,可边赏月边小酌。”
郭靖虽在襄阳声名显赫,与钱、孙二位富商却是首次谋面。
此事原不足为奇,郭靖一心扑在守城要务上,鲜与商贾往来。
至于丐帮生意,向来是其妻黄蓉一手打理。
众人落座,酒过三巡。吕文焕忽地起身,举杯高声道:
“良辰美景,幸得诸君相聚。愿襄阳金汤固守,黎民安居乐业。更愿大宋江山,千秋万载!”
此言一出,满座轰然应和。杯筹交错,酒香四溢。众人一饮而尽,杯底朝天。
酒过数巡,亭中宾主尽欢。
两位富商与郭靖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琴声悠扬,丝竹和鸣,为这场雅聚平添几分风雅。
婢女们莲步轻移,往来穿梭,斟酒添茶,无不周到。
觥筹交错之际,谈笑声、琴音和玉箸轻叩之声交织成一曲动人乐章。明月当空,清辉如水,为这良宵佳宴更添几分诗意。
郭靖虽饮得不少,却只面泛微红,目光渐显温和。忽听得亭角传来一阵清越琴声,婉转悠扬,如山间清泉,在这夜色中缓缓流淌。
琴音初起如清风拂柳,继而渐高似江河奔涌。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慷慨激昂,恍若诉说这乱世的悲欢离合。
郭靖不由闭目凝神,全身心沉浸其中。
但觉心神随琴声起伏,思绪如秋叶飘零。
那忧国忧民之心、报国之志,以及对神州大地的眷恋,皆在这琴音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渐渐地,郭靖已然忘我。呼吸绵长,身形微晃,恍若随音而去。一时间,世间烦忧尽消,唯有这动人心魄的琴声萦绕耳际。
正当郭靖沉醉之际,体内真气忽地微震,如平湖突起涟漪。
这股内力异动瞬间惊醒了他,将其从忘我之境拉回现实。
郭靖猛然睁眼,全身一震,酒意顿消。
郭靖环顾四周,却见亭中众人依旧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似乎全然未受琴声影响。
富商高谈阔论,吕文焕频频举杯,婢女往来如织,一派热闹景象。
郭靖心中一凛。莫非这琴声只有自己听闻?抑或只对他一人施展如此魔力?想到方才几乎迷失心智,郭靖不由暗自警惕。
他目光如电,循声望去。只见那抚琴女子低头垂眉,纤指在弦上翩跹。此刻在郭靖眼中,这看似寻常的琴者却平添几分神秘诡谲。
郭靖凝神运气,将内力汇于双目。
但见那女子玉手轻拢慢捻,素指如蝶,在琴弦上曼妙起舞。
她眉眼如远山含黛,眉心一点朱砂更添灵秀。
皓腕微露,莹白似玉,在灯火摇曳中流转着温润光泽。
郭靖定睛细看,但见那琴者容颜绝丽,肌肤胜雪,眉若远山,目如秋水。
唇红齿白,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雅脱俗之气。
青丝如瀑,随琴音轻轻摇曳,恍若春风拂柳。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腰束银丝细带,更显婀娜多姿。裙摆暗绣牡丹数朵,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神秘。
这琴者之姿容,不似凡尘中人,倒像是画中仙子,带着几分缥缈虚幻之感。她专注抚琴的神情,又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淡雅之美。
郭靖虽心存戒备,却也不禁暗自惊叹。他心道:“这等绝世容颜,世所罕见。只是不知此女是何来历,为何琴声只我一人深受影响?”
郭靖凝神观察那琴者片刻,运转内力,细察周遭气息。
渐渐地,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但觉那琴音纯属音律之精妙,并无丝毫内力注入或他物干扰。
再细细品味琴声,郭靖忽有所悟。
原来这曲调与自己此刻心境竟是如此契合,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情愫。
那缠绵悱恻的旋律,仿佛道尽了他对神州大地的忧思,对襄阳百姓的牵挂,以及肩负守城重任的压力。
意识到是自己多虑,郭靖不禁哑然失笑。
他暗自思忖:“我这戒心未免太重,竟将一个技艺超群的琴者,看作可能的威胁。蓉儿若在此处,定要笑话我了。”
想到此处,郭靖面上一热,幸好酒意未消,旁人看不出异样。他定了定神,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席间的谈笑,只是耳畔的琴音,却始终萦绕不去。
郭靖为掩窘迫,急忙举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更添燥热,只觉双颊微烫。一时不知是因方才误会,抑或酒意上涌,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这一瞬的波澜,唯郭靖一人觉察。
席间宾客仍沉醉于觥筹交错之中,浑然不觉他的异样。
郭靖暗自定了定神,复又举杯,心道:“既来之,则安之。且放下心中芥蒂,好好享受这难得的良宵。”
他目光一扫,见吕文焕正与两位富商谈笑风生,那琴者犹在低头抚琴,轻音绕梁。
郭靖不禁莞尔,心想:“我若是一直神神叨叨,岂不是要坏了这番雅兴?”
想到此处,郭靖举杯向吕文焕示意,笑道:“吕大人,方才失礼了。请容在下敬您一杯。”
吕文焕见状,欣然应允:“郭大侠客气了。来,我们共饮此杯!”
一时间,亭中觥筹交错,笑语盈盈,更添几分暖意。郭靖虽仍心系襄阳安危,却也难得放松,与众人畅饮长谈,好不快意。
夜色渐浓,郭靖起身告辞。吕文焕亲自相送,两人并肩而行,渐离凉亭。
吕文焕察觉郭靖神色有异,便驻足问道:“郭大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郭靖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道:“在下有一事相询。那位抚琴女子……不知是何来历?”
吕文焕闻言,面露沉稳笑意,从容答道:“郭大侠是对那位琴者感兴趣吧?她是沈红玉沈姑娘,非比寻常。”
他稍稍压低声音,语带郑重:“沈姑娘不仅容貌绝伦,更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当年在京师,可谓名动天下。”
顿了顿,又道:“如今沈姑娘已经归隐襄阳。她素性恬淡,不喜俗务,甚少出门。说来惭愧,今日能邀她前来,全赖郭大侠您的威名。”
郭靖听到吕文焕说是借用了他的名号才请得动沈红玉,不禁愣了一下。他眉头微皱,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知府大人,此话怎讲?”
吕文焕面露恍然之色,随即轻笑道:“郭大侠误会了。实不相瞒,并非老夫主动提及你的名号。事情颇为有趣。”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解释道:“当初邀请沈姑娘时,她本是婉拒的。但随后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是只愿为'襄阳第一大英雄'抚琴一曲。”
吕文焕意味深长地看了郭靖一眼,道:“郭大侠,你觉得这襄阳城中,还有谁当得起'第一大英雄'的称号?沈姑娘虽未明言,但她心中的人选,不言而喻。”
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看来沈姑娘虽然深居简出,却对襄阳的英雄事迹了如指掌。郭大侠的威名,如雷贯耳啊。”
郭靖听罢吕文焕之言,先是一怔,继而面露惭色。
他微一躬身,谦声道:“大人过誉了。襄阳城中英雄豪杰如林,下官何德何能,敢当此'第一大英雄'之称?”
吕文焕见郭靖如此谦逊,面露赞许,随即正色道:“郭大人太过自谦了。你领军抗击蒙古铁骑,保卫襄阳,功勋彪炳。更何况,你那侠义之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若论襄阳第一大英雄,舍你其谁?”
郭靖闻言,不觉面红耳赤,连忙摆手道:“大人谬赞了。下官不过尽了绵薄之力,何足挂齿。襄阳安危,全赖朝廷栽培,百姓拥戴,将士用命。下官何敢居功?”
吕文焕见郭靖愈加谦逊,不禁莞尔,又道:“郭大人,你这般推辞,更显英雄本色。正所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你越是推辞,越显得当之无愧啊。”
郭靖听得此言,不觉哑然。
他沉吟片刻,方道:“大人厚爱,下官感激不尽。只是这'第一大英雄'之称,实在担当不起。还望大人莫要再提,以免招人耻笑。”
吕文焕见郭靖坚辞不受,轻抚长须,含笑道:“郭大侠果然名不虚传,谦逊有加。也罢,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天色已晚,大侠归去后也该好好歇息了。襄阳城有你坐镇,我等皆可高枕无忧。”
转眼间,郭靖与吕文焕已至府门。郭靖转身拱手,郑重道:“多谢大人盛情,靖就此告辞。”
吕文焕捋须微笑:“郭大侠无需客气。襄阳安危,全赖你等支撑。”
郭靖再一躬身,随即接过马夫牵来的骏马。
但见他足尖轻点,翻身上马,姿态潇洒,尽显武林高手风范。
他向吕文焕略一抱拳,这才缓缓策马而去。
吕文焕目送郭靖远去,直至其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襄阳有此等英雄,夫复何忧?”说罢,这才转身入府。
郭靖策马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襄阳城的夜色中。
初夏的夜风微凉,带来远处江水的腥气。郭靖心中思绪万千,今夜的遭遇,那神秘琴者的琴音,似乎还在耳畔萦绕。
他抬头望天,但见繁星点点,明月高悬。郭靖暗自思忖:“襄阳城虽暂时安宁,却仍面临北方铁骑的威胁。这天下大势,不知何时才能平定?”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郭靖不觉加快了马速。
他知道,明日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处理。
而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每一天都可能带来新的挑战。
郭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但愿襄阳能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蓉儿的计策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啊。”
夜色渐深,襄阳城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然而,谁又能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暗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