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被囚于长安的每个夜晚,俱对这名汉人恨得咬牙切齿,只因当年鲜卑大燕便是灭于此人手中!五胡中更不知有多少人对他抱有深仇大恨。
苻坚说:“朕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景略先朕一步而去,平定天下的大计,亦因此搁置。如今王子夜为朕求得长生之法,将已逝之人,召回人间……各位。”
苻坚环顾四周,说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重获所失,更令人快意的呢?”
霎时鸿庐内众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朕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苻坚微闭着眼,喃喃道,“挚爱,接连离开的挚友……”继而睁开眼,看着小兽林王,目光再逐一扫过项述、陈星、谢安、石沫坤等人,眼中带着怜悯之色:“你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儿女……”
“所有失去的,都将回来。”苻坚缓缓道,“我们将长生不死,找回在这世上,一直念念不忘的东西。那将是真正的千秋万世、永垂不朽。”
王子夜看着陈星,嘴角现出了胜利的微笑,仿佛猜到这一招足以漂亮地击垮他。陈星只是怔怔看着王猛,王猛离世距今不过七年,正葬在长安,没想到连他也被复活了!
王子夜说:“各位总觉得,复活死者违逆天理,在你们的眼里,魃军亦只知杀戮,毫无人性,今日请王大人过来,便是请各位看看,他与生前,究竟有何不同。”
王猛欣然一看众人,就连谢安受到这等冲击,顿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设若眼前的王猛就是生前的王猛,那么南方抵御苻坚的战术,就得全盘打翻重来了!这家伙的智慧绝不容小觑,当初就连桓温亦折在他的手里!
“谢安石,”王猛缓缓道,“没想到你会亲自前来和谈,好久不见了。”
谢安:“……”
苻坚骤然听到王猛喝破身份,先是一怔,继而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态。
“你老了,”王猛叹道,“安石,不复当年了。”
谢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喃喃道:“王景略,你这又是何苦?不,你不是他。”
谢安少年时曾与王猛结识,后各为其主,一事大晋,一奉大秦,虽都身在敌营,对彼此的风格却更熟悉不过。
“我记得你生前劝说过苻坚,”谢安说,“终其一生,不可南伐。如今的你,已不再是你了。”
“此一时,彼一时则已。”王猛抬眉,认真道,“既然机会已经来了,为何不能是现在呢?”说着,王猛侧头,一瞥陈星,说道:“小师弟,如果师兄所记不差,被岁星入命的你……”
陈星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言多必失,我觉得你可以闭嘴了。”
项述皱起眉头。
王猛顿时愣住。
“你终于露出尾巴了。”陈星诧异地端详王猛,再一瞥在他身后的王子夜,事实上从王猛现身的那一刻起,陈星就一直在想得怎么击破王子夜复活死人的这招。要让苻坚与王子夜的同盟瓦解,就必须从根本上打击他们,什么是根本?自然就是这些人了。
于是陈星心道虽然这么做不太厚道,但不好意思了,我要开始造谣了。
项述转头望向陈星。
“原来,你们所谓的‘长生’,”陈星认真道,“就是四处刨别人家的祖坟么?”
众人:“??”
陈星坦然道:“然后再把往生者从坟墓中唤出来,当作你的扯线木偶?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罢!全是你王子夜在不同的人身上唱戏?”
王子夜:“……”
这对王子夜而言,实在是冤枉了他,但这个时候,哪来的机会朝众人解释?况且他还得提防陈星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套出细节。
“看来要附身在这么多人身上,”陈星唏嘘道,“还得装得惟妙惟肖,尸亥大人当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呢。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假装成清河公主,与苻坚相处的时候,就不觉得别扭吗?”
苻家一怔。
王子夜顿时大怒:“你这是造谣!你们自己不会看!你以为陛下是瞎子?清河若是我所扮,陛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王猛,你自己说……”
陈星:“不必说了!师父从未朝大师兄提起过半句我的身份,更别说岁星一事,这不是我师兄!”
王猛:“师弟,你……”
在座活人里,只有陈星是王猛生前的小师弟,也只有他有资格开口否认王猛的身份,于是陈星管你三七二十一,哪怕你是我师兄,我直说不是,谁来对证?
王子夜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指鹿为马,自己当真是百口莫辩,马上朝苻坚解释道:“陛下!这小子在胡诌!绝无此事……”
众人被陈星说得顿时背脊生寒,这些被王子夜从坟墓中重新唤醒的死人,是不是真如他所言,没有自己的意识!周甄、清河公主,甚至温彻……他们全是在王子夜意念之下行动的扯线木偶!
王子夜终于忍不住解释,冷笑道:“清河尚在活着时,便饮下了我予以她的魔神血,于是保有了自我意识,驱魔师!你对这方面的了解,尚有欠缺呐,果然还是太嫩了。”
“什么?”陈星眯起眼,成功地把王子夜骗进了坑里,“饮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