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江山风雨录 沉心 2497 字 3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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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湛非师兄弟与夏冲,夏鄢兄妹均吃自个带着的干粮充饥。唯耶律南仙身份高贵,吃的都是两个宫女熬煮的热粥。

明姝捡来一捧干柴,折成小段,叠做一堆,倒上点火油,以火折子一点,那柴火便燃了。

揽月端着个紫色罐子,走到溪边,先是以手舀水嗅其味,又伸舌头尝了尝,这才拿着一个小巧的玉制水瓢把水舀入罐子。

柴火烧开,明姝将一金色三足环架置于柴堆上,揽月把紫色罐子安稳放在上面,随后倾入一碗粟米,一碗糯米。

那粟米与糯米皆是金色丝绸袋子装着,颗颗色泽鲜亮,圆润饱满。

盖子合上,晚风吹来,架子下方的柴火燃得十分旺盛。

罐子里的水米很快煮粥。

揽月以玉勺轻轻搅动,见米粥煮得粘稠软烂,叫明姝从箱子里取来蜂蜜,玫瑰瓣,桃花瓣,放入粥里。

陈湛非瞅了眼,心道果然是皇后,都这般境况,吃个粥还有这么多讲究。

像他们这样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风里来,雨里去,荒郊野外,吃顿热食可不常有。

米粥又煮了半会儿,揽月揭开盖子,那香味立时被风吹散飘来。陈湛非鼻子嗅了嗅,还挺香。

此刻太阳已完全没入天垂,唯见西方一抹亮色,这茫茫山野,勉强看得见近处的人。

玉昭言打坐运气,陈湛非头枕双手,嘴里叼着根草,无聊地仰视浩渺苍穹。他目力极好,往东边一看,便见着几颗闪烁的星星。

夏冲仍旧沉默,自个在一边坐在草皮上,拔出绣春刀,握着块白色帕子轻轻擦拭。夏鄢离自己亲哥不远,却是忍不住偷瞄两个麓灵派的弟子。

师兄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有谦谦君子之风。师弟俊朗风流,善于言语,与他说上一句话,总觉得心中欢喜。

陈湛非无意间一扭头,恰好与偷瞄她的夏鄢对视,姑娘羞得顿时将脸转向一边,手足无措地整理自个头上的发丝。

“呵呵。”陈湛非嘴角勾起,数道,“三,二,一。”

那“一”将将落下,就见夏鄢如他料想一般,转过脸来。

二人目光再次对视,瞧了个清楚。夏鄢先是羞愧惊诧,瞬间怒目而视,狠狠瞪了陈湛非一眼,背过身去。

还以为多冷淡的女子,虽说比陈湛非大一岁,心性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有趣,真有趣。

少年目光看向两个位者火堆忙碌的侍女。不愧是伺候皇后的贴身宫女。身材曼妙,体态柔美,肤色白皙,也算是个小美人。

“娘娘。”宫女明姝端着一方紫檀木盘子,跪在帘子外,“粥已煮熟,还请趁热食用。”

一只纤白玉手由轿厢内伸出,“不必拿进来,本宫要下去。”

“是。”明姝将紫檀木盘子交给马车下站着的揽月,起身弯腰,掀开帘子,右手扶着皇后伸出来的手臂。

耶律南仙一出来,不远处的四人转身避视。

她下了马车,几步行到溪流旁,揽月端着紫檀木盘躬身俯首,站在身后,明姝赶紧从轿厢内抱来一块丝绸包裹的垫子。

耶律南仙坐在软垫之上,一双修长玉腿交叠,从紫袍里露出小半截。

“揽月,给本宫把鞋脱了。”饱满润泽的红唇一启,微微露出一排雪白玉齿。

“娘娘,入夜风冷,万一您凤体着凉…”

耶律南仙接过明姝端着的米粥,轻轻吹了口气,“无碍,照做就是。”

“揽月遵命。”

随即,揽月跪下,一手握着皇后小腿,一手握着金色彩绣凤鞋,缓缓脱下。一只脱下,脱另一只,又将白色丝绸袜子褪下。

一瞬间,这矿野昏暗的夜色中,忽而有了一似明亮光洁,如玉色荧光般的色彩。

那跳跃的火光照耀着雪白细腻的肌肤,又复上一抹金色辉光。

一时之间,竟可与天边皎皎明月,穹顶熠熠星辰相争辉。

耶律南仙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纵然年岁三旬,遁入中年,依然有着艳压群芳的美色。

单身这一双美玉无瑕的玉足,便不知道叫多少英雄好汉为之折腰,倾倒。

玉足背弓,曲线优美,血管颜色青浅,微微突出。

足底光滑微红,毫无半点茧皮。

足尖十根葱趾圆润光洁,形如雪蝉,根根分明,小巧玲珑。

玉趾上那接近透明的脚趾表面,涂抹着石榴子般晶莹红艳的色彩,犹如是一块块珍贵的红宝石。

陈湛非嗅到一股幽香,下意识扭头,目光瞬间锁在那双并拢在垫子上的玉足。

直觉心头一阵悸动,目中再无他物。

他不仅瞧见了皇后完美无瑕的玉足,还看见了她犹如仙子般惊艳圣洁的脸庞。

这一块,他便觉得呼吸好似停滞了一般。

脑中深埋已久的画面涌出,皇后的脸与记忆中那张模糊面孔交叠重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湛非竟会下意识想起那个女人?

皇后吃完一碗粥,剩下的就是两个宫女吃的。

耶律南仙有饭后饮茶的习惯,揽月明姝在煮好米粥之后就打了壶水烧着。

二人吃完粥,那水也烧开了。

一人清洗罐子和碗,一人取出茶来撒入热水中。

明姝搬出马车轿厢里的四足矮桌,地下垫着竹席,放在皇后身边。揽月端来一杯热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给夏冲,夏鄢,还有麓灵派两位少侠也上一杯茶。”耶律南仙道。

“是。”

揽月明姝将茶端去,一人递上一杯。

“娘娘赏的茶。”揽月道。

夏鄢得了茶当即面朝皇后跪谢,“夏鄢谢娘娘赏茶。”

耶律南仙淡然瞥了一眼,“不必下跪,自个喝茶就好。”

“是。”

“玉少侠,请喝茶。”

“多谢。”

陈湛非瞅见师兄得茶后,那檀木盘上空空如也,没他的份了?欲开口询问,又觉得丢脸,便止住心头不悦。

揽月端着木盘,浅浅一笑,道:“陈少侠,娘娘召见,还请移步。”

“嗯?”玉昭言眉头一挑,茶到嘴边顾不着喝,瞅向小师弟。这家伙艳福不浅呀,竟能有幸窥见皇后真容。

陈湛非点头起身:“我这就去。”

耶律南仙往茶水里添了一小匙蜜糖,轻轻搅拌,饮入口中,温热微甜的茶水流进喉咙,顿时觉得润泽舒缓。

随着少年脚步声靠近,她手里的杯子也缓缓放下。

“娘娘,陈少侠带来了。”明姝道。

陈湛非弯着双膝下跪,“草民,陈湛非,叩见皇后娘娘。”

“平身,赐坐。”

“多谢娘娘。”

明姝将自个坐的小凳子搬来,便自觉与揽月站在一边候着。

“听闻你是陆掌门座下弟子,想必修为不凡。”耶律南仙道,她看着漆黑的月色,并没有朝向身旁的少年。

“娘娘过奖,草民有幸受师父大人教养,如今修为尚浅,远不及诸位师兄师姐。”

陈湛非自然不想说这些俗套话,又怕自个太狂妄,遭皇后嫌弃。毕竟他有意匡扶天下,拯救苍生黎民,若得大宁皇后赏识,可是求不来的机缘。

耶律南仙檀口分合,不紧不慢道:“陆亭秋既然拍你来护送本宫,想必你的修为境界,自然不差。年纪轻轻就达到先天境界,实乃年轻有为。本宫观你,不过二十岁吧?”

“回娘,草民今年十九。”

“何处人士?”

“长沙府,崇礼县,桃花沟人。”

“父母安在?”

“母亲尚在,父亲十年前被征入军中,后战死沙场。”

耶律南仙侧过脸,凤眸看向少年,“本宫记得崇礼县距湘南的麓灵山有近二百里之遥,你既是崇礼县人,如何被陆亭秋收入门下。家中显贵,还是有何机缘?”

她心中咯噔一下,忽而涌上无边失落。这少年又父又母,怎会是她失散的长子。

陈湛非微微低头,不敢与皇后对视,他道:“娘娘有所不知,十四年前,西军乱湘南之地。草民是在乱军之中遭师娘大人所救。不过当时师娘亦是孤身一人,还要余力照顾小师妹,便只好将草民寄养在桃花沟一户农家。农户夫妇就是草民的父母。”

“等等,你…你是说桃花沟的农户夫妇是你的养父母?”耶律南仙的心又砰砰跳动,她顾不着太多规矩,直勾勾盯着少年俊朗的脸庞,叫他抬起头来。

陈湛非得令,抬头看向对面这位仙姿角色,艳丽熟美的贵妇。

他回道:“娘娘说的正是。草民为父母大人收养,后被师娘接到麓灵派,学武。但每年都要回桃花沟两三月,为家中做事,孝敬父母。”

“你可知你生身父母何在?”耶律南仙凤眸之中露出哀伤之色,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

一定是的,眼前的少年一定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陈湛非摇头:“不知。草民当年不过五岁,已全然忘了亲生父母容貌。只记得小时生在一朱门大院中,上有一位阿姊,下有一个亲弟。平日无数丫鬟仆人侍候。只是当年西军入益州,席卷荆南,我府上未曾幸免。隐约记得生母携着我与幼弟逃难,好似就在崇礼县城中。嗯…有歹人袭来,生母叫我躲藏于一处水塘。我躲在水中,以水草掩面。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实在饥饿难忍,才悄悄爬出去寻些吃的。那时西军已撤走,却有不少盗匪趁乱打劫。我亦差点被抓了去,幸得师娘大人出手相救,才苟活至今。”

“你…你退下吧。”耶律南仙别过脸,生怕叫人见着凤眸里溢出的泪珠。

“草民告退。”

“呜呜…”

他走得未远,便听见身后的美人发出一声呜咽。

明姝与揽月面面相觑,她们从未见过性子冷傲,果断决绝的皇后如此失态过。

她哭了,与普通女子一样,亦哭得叫人怜悯。

明姝正要开口,被一旁的揽月拦住。

耶律南仙转过头,看向少年的背影,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溢出,流经玉颊,悄然滴落在胸前的紫色绸布上。

没错,一点一滴都没有错。

当年分别时的一幕慕涌上她的心头。

陈湛非,就是她失散了十四年的儿子。

当年的长沙府郡王世子,大宁朝皇室宗亲之后,陈子朗。

许久,夜风吹冷了耶律南仙的玉容,也吹干了泪水。

明姝与揽月将她扶上马车。

“明姝。”

“奴婢在。”

耶律南仙又恢复冷淡的模样,“本宫问你,那名叫陈湛非的少年可有何独特之处。”

“啊?”明姝颤颤巍巍,跪在皇后身前,“奴婢不知。”

“揽月,你来说。”耶律南仙道。

宫女揽月也跪着,颤颤巍巍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耶律南仙有些不耐烦,“本宫问话,但说无罪。”

揽月只好回话,“回娘娘,奴婢多看了陈少侠几眼,只觉得他眉目之间,竟与…与娘娘有几分相似。”

耶律南仙阖上眼眸,“平身。吩咐下去,趁着月色赶路,子时再歇息。”

“是。”

明姝点燃两盏琉璃灯,挂在轿厢盖子檐下。揽月则提着三盏琉璃灯,用短棍吊着,交给负责前方开路的麓灵派师兄弟和后面断路的夏冲。

陈湛非提着琉璃灯,放在近前观摩起来。

此物甚是精巧,以上品纯净无色琉璃六块,围挡四方,如此光色明亮不减,又可避免风吹。

再看其中,灯油装在一白瓷灌里,灯芯由盖子小孔中伸出,燃起来分外明亮。

那白瓷罐盖子严丝合缝,陈湛非故意摇晃,也不见油散出来。

“湛非,你晃悠那灯做什么?”玉昭言见路上影子晃动,干扰了视线。

“嘿嘿。”陈湛非立即拿稳琉璃灯,“不愧是皇家用物,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纯净的琉璃,好似透明一般。如此晃荡,里面罐子竟不漏出一滴油了。若是皇后娘娘赏一盏与我,待到了麓灵山,小师妹必定高兴。”

玉昭言笑道:“此物稀有,小七自然喜欢。就是有些重,提久了手酸。”

二师兄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陈湛非才觉得右手酸的不行。立刻换在左手。一路颠簸,不知倒了几手。

一行人勉强走了四个时辰,才停下歇息。

皇后睡在轿厢里,两个宫女铺了张草席,垫上褥子,和衣而睡。

荒郊野岭,野兽出没,盗匪横行。自然要有人值夜。夏冲兄妹值守一个半时辰,后面一个半时辰轮到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