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番外)陈山(镜台&神佛)(1 / 1)

渣女 阿里里呀 1866 字 21天前

“教授留步。”

“书记慢走。”

车门已经打开了。陈山站在车旁,看着胖胖的小个子上了黑色的奥迪,然后又坐在车里和他微笑点头挥手,十分和蔼,平易近人。

这位就是县城现任的县太爷——县委书记来着。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难得回家探一次亲,县委的同志不知道哪里提前得到了消息,提前在高速路口等到他。

一行人来了县里,先是开了一个十分隆重的欢迎会,然后又搞了个别开生面的座谈会,最后还一起用了十分丰盛午餐——午餐还上了一整只的红花烤羊,这是当地最尊贵的礼节。

宾主尽欢之后,书记还依依惜别,一路坚持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席上书记的陪客还舌灿莲花,称赞他是当地几千年来的智力巅峰,智商天花板来着。

又或者他本身拿着国家特殊津贴和巨额经费,还能影响着天意几千亿的投资方向——和上下游企业也联系紧密。

席上书记甚至还说要把他记入县志,陈山婉拒不得。

所以,到底还是不同了。

车队离去,拉起了一阵青烟,又终于尘埃落了地。

目送车队消失在远方,陈山转过身,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一排人。

他的七八个弟弟妹妹拖着他们的十来个娃也都来了,都在后方远远的围观着,母亲就在他们中间。

他们一些穿着现代服饰一些穿着当地服饰,个个皮肤黝黑,都在看着穿着衬衫和大衣的他。

他站在原地,好似一切格格不入。

“山娃。”

到底还是母亲先走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他的小名,眼里似乎已经有了泪。

美誉中外的归国教授和数学界冉冉新星向前走了几步,任由女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母亲很矮,才及他的胸膛——陈山低头看她花白凌乱的发。

母亲没有念过书,是个文盲。

十六七岁就嫁了人,头胎就生了他——其实现在也不过五十出头年纪。

可是她的头发已经白了那么多,脸上皱纹满布,就连握着他手的手,也那么的粗糙,割得他生疼。

“妈,回屋去吧。”

陈山说着话。好久不用的方言从嘴里脱口而出,似乎也变得生涩拗口了起来。

“伯伯喝水。”

陈山坐在屋里,有个男孩递过了茶杯。

看了看面前干净的新茶杯,陈山瞄过自己的侄子,目光又扫过刮花的地板和收拾之后依然略显凌乱的摆设。

他现在坐在这里甚似客人,其实这却是他拿钱给母亲买的房子。

只不过现在这里除了母亲,还住着四弟一家——夫妻俩和三个娃。

说是他们来照顾母亲。

他无所谓。他本来就不会来住这里。母亲有人照顾,更好。

当年母亲说旧屋垮塌需要买房的时候,他还在美国当教授,无牵无挂,醉心科学。

母恩需报答,他又是最出息的孩子,于是寄了自己的积蓄五万美金回来解决母亲的居住问题。

小县城房价不高,这些钱全款买个房,哪怕加上装修,也都已经完全足够。

听闻为了谁能住进这套母亲名下的房子,弟弟妹妹们间似乎还起过一些龃龉,可是他无心理睬——

现在一屋子人都还在他面前,满满当当的都在看着他,表情期待又拘谨。

“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或许是他早慧。

又或许童年的记忆丝毫没有美好之处——又或许离家太久,陈山沉默了一秒,到底觉得自己和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们都已经没话说。

他只是抬手,示意随行的学生打开了行李箱。

在众人好奇的视线里,满满当当的补品盒子露了出来。

阿胶燕窝,雪蛤当归——他现在身上也有些利益纠缠,这些都是别人送他的,有些已经给姐姐吃了。

其实姐姐知道他要回乡探母,还特意让人送了一些礼物来为他添箱,可是他几乎没有思考,就把姐姐送来的东西都截留在了自己的卧室。

他不喜欢别人碰姐姐的东西。

哪怕所谓的血亲也不行。

其实这些补品,陈山任由母亲捏着自己的手,又想,母亲最后能吃到嘴里的,也不会太多。

“你们现在成绩都怎么样?都读几年级了?”

许是他教授的身份震慑了人,许是刚刚县里大官亲自护送的排场让人震惊,又或许他一直表情冷淡没有亲近之意——许久不见的弟弟妹妹依然不敢靠他太近。

可陈山总要例行公事,伸手招来了最近的一个侄子开始询问。

最大的弟弟三十了。

最小的妹妹也二十二了,初中毕业就不读了,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

家乡的人,一向结婚早。

嘘寒问暖的半天过去,又终于到了晚餐时间。

一家人人数众多,在楼下的餐馆里都整整摆了五桌。

母亲坐在他身边,旁边是他带回来的两个学生。

他的弟弟们来找学生喝着酒,大城市和小县城出来的天之骄子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一脸的新鲜和好奇。

陈山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的热闹,只感觉这热闹包裹着自己,离自己那么近,又是那么的远。

在这一刻他甚至没有想起数学,却又想起了姐姐。

那是天上的仙女,容颜绝美,肤白凝脂。

是他包裹在内心深处的东西。

也是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

“山娃,”

母亲还坐在旁边,用方言唠唠叨叨,“你在大城市当了教授。当了教授,也要结婚咧!”

他看着远处的妇女——是他的某个弟妹,抱着流着鼻涕的孩子,自己咬了一口吃的又喂了娃,没有回答。

“大城市女娃要求高,又要彩礼又要买房。要不行你就在俺们县城找一个。俺们县城的女娃贤惠呢!结婚了你就带去S市,给你洗衣做饭——再生几个男娃——”

“实在不行,你就先把你三侄子过继过去——”

屋里住不下,陈山也不想住,自己带着学生住的宾馆。

学生到底年轻,到了宾馆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出去了。

陈山站在宾馆的窗前,低头看着面前陌生的县城,口袋里的手机里,还有学生刚刚给他照的一张和母亲的合影。

五十多岁的母亲坐在他身旁,饱经风霜,容颜苍老。

他似乎没有感受过什么母爱,也没感受过什么父爱。

站在这里陈山心有所悟。

从小家庭极度贫寒,连吃块土豆都要靠抢,不饿死冻死就是幸运,谁还顾得上去爱谁?

“姐姐。”

摸出了手机,点开那朵永远置顶的风中的小雏菊,他开始打字。

这是他心里的花,是他的梦想,他的渴望,是他的神佛。

根本不需要她回,他又点开了她的朋友圈——里面九成都是某位伟人的讲话韬略。

只是最近,才偶尔还有一些生活气息的照片。

几个月的女婴趴在绿色小花床上,没有露脸只有背影,似乎是想学爬——照片的一角摆着一束铃兰;又或者还有一张不知道哪里拍的湖色,湖水荡漾,微波粼粼。

“到家了吗?”她居然很快回了他。

“到了。”有些感悟堵在心里,可是他又不想和她吐露。他只想和她说话——能有回应,已经很好。没有回应,也无所谓。

“好久没回去了,还习惯吗?”她又发,还附带了一个笑脸,似乎是在笑。

“不习惯。”对于她,似乎没有什么不能坦白。

“是呀,陈教授你现在是S市人了,怕是不习惯那边的生活了。”那边很快又回了来。

低头看着手机,陈山知道她并不是在讽刺他。

只是调笑罢了。

他甚至十分喜欢这种调笑。代表着愉悦——和亲昵。

“可能是吧。”他发,“都不习惯了。”

不习惯这么多人,不习惯这些衣服装饰,不习惯母亲的催婚和那些格格不入的思想。

他还是原来那个肉体,只是精神上已经完全异化。

他理解他们——他们却无法理解他。

他感觉自己站在高处,冷冷的看着他们的全貌。

他就像是一只蝉,早已经在不知道哪个冬天,脱壳成了蝶。

现在手机里的这个女人,才是他所有的梦想和幻觉。

她美丽优秀,风情万种又不拘一格——她不那么任劳任怨做家务,也不给他生儿子。

她花钱还多——可他觉得这些事都不那么重要。

那个男人的金钱,足够配她。

“那你快回来。”那边又在笑,“季总说你请假了,还在家里不高兴呢。你回来,我煮汤圆给你吃——”

“好。”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