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唉,你没事就好。其实你不用着急赶来,等萧挞凛再打几场败仗,把他的黑狼军拼得差不多时,不用你来劝,太后自己就撑不住了。”

韩德让叹了口气,他的老情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固执,只有让她多碰碰钉子才能真心与宋议和。

何况还能借机消耗萧挞凛的兵力,为了排除异己他一向心狠手辣,所以他并不介意这场仗多打些日子。

“但我不能再等!王爷,请让我去见太后!”楚齐躬身行礼,老头扶住他的胳膊,又一脸嫌弃地瞟了眼他身后之人,不悦地哼了几声。

“又是为了他们?哼,太后正在房内等你,把他们留下来,我有话和他们说!”

“好,有王爷您在,他们自然安全无虞。”

楚齐并不反对,他和太后所谈之事会涉及辽国机密,确实不能将他们带入。

而且若带两个宋国武人到太后近前,也会有刺杀之嫌。

“阿维,燕子,你们进去恐怕引人误会,而且有些话会涉及我国机密,所以你们陪我到此即可。”

“我明白。你放心,我们会一直在门外等你。”

关维立刻点头,楚齐将话说在了明处,他当然不能令他为难。

反正萧太后就在前方的厅堂之内,他就在门前守着,只是一墙之隔,楚齐不会再生意外。

燕飞羽有些犹豫,拉住他的手不愿松开。

楚齐在老王爷的白眼中亲了他一下,眉眼温柔唇角轻挑,送给他一个自信的笑容,郑重地道:“有你们在我身后,我此去定能成功。”

楚齐转身向前走去,已有卫兵开门请他进入。他步履轻松,面色沈静,来到那位居中而坐尊贵威严的妇人身前,躬身拜倒。

“臣耶律楚齐,拜见太后!”

萧太后面露无奈,挥手命他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又命人替他看坐上茶,温言叹道:“唉,你受苦了。既然来了,就留在哀家身边安心地待着。你在上京的通缉令哀家已命隆佑撤销,但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暂时不能追究萧糙古的罪责。你放心,等仗打完了,哀家一定给你一个交待。至于其他的事,你不用说,哀家也不会听。”

萧绰知道他的来意,既是安抚又有回绝,一开口就把楚齐的话完全堵死。楚齐心中暗叹,起身再次行礼。

“多谢太后,但臣已无颜立于朝中。臣此次来,是为了向您请辞的。”

“什么?”萧太后面色一沈,楚齐是她看中的后辈,将来必是大辽的栋梁之材,怎能随他说走就走。

“太后应该知道,萧糙古将我关入他的府中,是我的朋友冒险救我出来。但您只知,因此死了两位王叔,但一定不知……萧糙古为了辱我,曾将我开价公开出卖……”楚齐说话间声音颤抖,脸色发白,身体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能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您可知道,一百两就能睡一次我这皇命亲封的小将军,若是两人一起,价钱还能便宜……呵,您知道,有多少像王叔一样的贵族对我有兴趣吗?呵呵……那两天,我如最下贱的娼妓一般,无休止的被他们作践……”

“什么!他好大的胆子!楚齐,好孩子……别说了。”

萧绰心内不忍,几步走下御座,将浑身颤抖惨笑连连的青年抱在怀中安抚。

她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细节并不清楚,没想到萧糙古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亏她一直以为,萧糙古像他父亲一样是位忠勇悍将,没想到心思如此龌龊歹毒。

“太后,太后……呜……我不能留在朝中了……请让我自生自灭就好……”

“说什么胡话!这个仇,哀家会替你报!”

萧太后虽这样说,却也心中犯难。

欺负楚齐的人应该全是身份尊贵的贵族,她怎可能为了一个后辈将他们一一治罪。

楚齐已注定在朝中抬不起头,这个优秀俊美的年青人遭此横祸,本该远大的前程真的已经毁了。

楚齐眼泪未干,就如多年前他还是小小孩童时,轻轻拉住萧绰的手,合在手心慢慢摇了摇。

“太后……楚齐不能让您为难。反正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但我临走前,有句话却一定要说。萧挞凛虽然悍勇但肆意妄为,他给您做得承诺未必可靠。只说那宋国奸细,我们开战这么久,他可有起半分作用?否则也不会打了一个多月,才只攻下祁州一城。”

萧绰此时犹如疼惜孙儿的祖母,她拉着楚齐在身边坐下,抚了抚他的头发。

“哀家知道你一心为我大辽,担心战败苦的是我大辽百姓。但此战开局虽然不利,后期却会是我辽军的天下。哀家也不瞒你,赵恒小儿懦弱无能,我们的内应很快就能劝服他弃守开封,迁都南下。到时我大辽铁骑长驱直入,就算灭不了宋,但这半壁江山,定可稳收囊中。”

楚齐心中一惊,难怪太后如此坚持,宋真宗竟有弃守迁都之意。

但依他上次入宋的见闻,能给皇帝出这种馊主意的,只能是几个畏惧辽国的文臣,所以这名奸细,定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太后,真正打起仗来,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文臣,对宋国皇帝能有多大影响?您也知道,宋的军力其实并不弱,若不是皇帝无能,恐怕他们早就打到幽州城了。这一个月您想必也见识了宋军的英勇,就算皇帝真要迁都,他们也不会放弃与我们死拼到底。正是有这些将士在,宋国皇帝最终会倒向他们,因为没有哪个皇帝,能够甘心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所以最后,我们只能深陷南方的战场无法自拔,到时北边的女真,东边的高丽,还有西方的西夏,都会趁机蠢蠢欲动,不服我大辽的统辖。您何不早做打算,另辟一条更为稳妥快捷的出路?”

“与宋讲和么?哼,哀家说了不谈,你怎敢绕了一圈,又回到此事上!”

萧太后面色不悦拂袖站起,但心内却不得不承认,楚齐的话更有道理。

宋军顽强辽军根本占不到便宜,若宋军局势一直占优,除非赵恒是个傻子,才会听从奸细的话弃守开封向南迁都。

楚齐并不气馁,追上前又道:“宋国皇帝再懦弱无能,战争时也一定会偏向保家卫国的武将。而我大辽南下攻宋,其实是因南方富饶,有我大辽不能比拟的肥美土地,不尽的物资钱粮。说到底,我们不过求财而已。所以我们何不趁战局未明时,以退兵为条件与宋结盟,要他们年年进贡,补我大辽国库的空虚?这样既不用耗力攻打也不用费心治理,只需坐等收钱就好,岂不是一举多得的美事?”

楚齐的每个字都击中了萧绰的心坎,她皱眉瞪他,看他一脸诚恳并无畏惧,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这小子,果然滑头……好了,你的话哀家会放在心上。明日萧挞凛按原计划进攻翼州,我也会派人暗中与宋接触,探查他们的底线。”

这些日子萧挞凛连连受挫,她确实有些不耐烦了。

此时听了楚齐的话,顿觉与宋求和并非不能接受,何不从现在起就两手准备。

不管是战是和,只要对辽更有利,她就选择哪个。

“与宋接触的人选,臣可推荐一人。去年归降的王继忠,对宋的人事最为熟悉,派他去定可事半功倍。”

楚齐知道太后虽未放弃进攻的念头,但只要能重起和谈之路,已是他此行能达到的最好效果。

所以他当然要推荐最希望议和之人,万一被萧挞凛安插了他的人参与,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但哀家想再派你前往,反正是去宋……”萧太后心说王继忠虽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比较起来当然是楚齐更加可靠。

如果将来两国真的结盟,不如就派楚齐去做个宋使,省得他在辽国被人议论。

“太后,您上次派我去宋和谈,我回国只半年,您就带兵打过来了。”

楚齐说得委委屈屈,撒娇般又拽了拽萧绰的衣袖。

“我怕宋的皇帝再见到我,一怒之下就把我杀了。”

“唉,是哀家考虑不周,难为你了。”

萧太后怜惜地轻抚他的脸颊,这么个招人疼的孩子,那些老混蛋怎能那样伤他。

是该依韩德让所言,严正法典不分种族贵贱,否则他们定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太后,楚齐……这就去了。今后不能在您和王爷身边尽孝……”楚齐跪下规规矩矩磕了个头,他刚才装可怜哭得凄惨,此时却是真的悲从中来,眼圈立刻红了。

“傻孩子,就在哀家身边待着,谁敢对你指点议论,哀家要他的脑袋。”

萧太后双手将他的搀起,虽知他在辽国已难以立足,但哪舍得任他四海漂泊。

楚齐红着眼睛摇头,“我不怕别人的指点,是我无法面对内心的软弱……直到现在,如果闭上眼睛,那些可怕的经历仍像恶梦一样缠绕着我,只有远离辽国,我才能慢慢平复。”

萧绰心疼地又抱了抱他,单薄的身体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她无法再留下这个年青人,她怎忍心令他伤痕累累的心再受到伤害。

楚齐告别太后,推开门大步走向院中,刺眼的阳光迎面照来,他却忍不住弯起唇角,向等候他的人露出一个最轻松的笑容。

关维咧开嘴笑着向他招手,燕飞羽飞快地瞄了眼韩德让,脸红红地轻哼一声。

阿哲已抹着眼泪跑上前,老王爷却眯起眼睛瞪他,等他走近时,突然拎住他的耳朵,带到一旁悄声问道:“一百两睡一次的事,是你胡说的吧?”

楚齐知道他又在外面偷听,并不奇怪只是掩面欲泣:“当然是真的。”

“哼!骗鬼去吧!”老王爷说了一句又立刻捂嘴,这小子刚把太后骗了,他这话岂不是把太后比做了鬼。

“反正我是不信,若真这样,掏过一百两的人,肯定早被那两个小子杀光了。但京城只死了两个老混蛋,你想骗也骗不过去!”

韩德让突然捶了他一拳,恨恨地骂道:“臭小子!这种谎你也编得出来!你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走,是吧!”

“是,求王爷成全。”楚齐知道瞒不过,不再作假认真地撩衣又拜。韩德让单手将他托起,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不要跪我!哼,这个头留到以后……在我坟前磕吧!”

“王爷……楚齐不孝,您多保重。”

知道他已放行,楚齐咬牙忍住泪水,仍是在他身后拜了一拜。

关燕二人和阿哲到他身边,随他一起行过礼,这才由老王爷早派下的武官,将他们送出祁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