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晚上任凭不好意思骑自行车去,打了辆的士去了杏花酒店。

他想起自己第一天调到城建局上班裴京就是在这里给自己接风的,酒店的豪华气势依然如故,然而吃饭的人却是两种心情了。

李南山和崔子建已经在门口等了。

他们三人略作寒暄,就走进了大厅。

李南山问有没有小的包间?

小姐说很抱歉,没有了,大厅里还有一个四人小台,请三位坐那里吧。

任凭说大厅就大厅吧。

李南山不情愿地跟着服务小姐走去。

整个大厅已经坐满了人,只有一个角落的小桌子空着。

崔子建不禁吃惊地说道:“这不是上次我们坐过的那张桌子么?”

李南山说:“就是那张。人生从一个起点出发,往往又回到这个起点,起点就是终点。人生的轨迹其实就是一个圆哪。”

崔子建说:“你说马克思说的螺旋上升是这个意思不是?”

李南山边坐边说:“道理是一样的,螺旋状不也是一个圆吗?不过他更强调发展罢了。”

听着他们关于圆的讨论,任凭没有插话。

他的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木然地坐在李南山和崔子建的对面。

李南山让崔子建点菜。

然后对任凭说:“老任,还为你职务的事耿耿于怀吗?”

“有谁能逃脱这些世俗的东西呢?”任凭说。

“何必呢?官场进退升降是常事。你应该有一种达观的态度啊!”李南山说。

“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到时候就由不得自己了。”任凭沮丧地说。

“是啊。可能你度过这个阶段还有待时日。来,我们两个给你消愁解闷!”李南山说着抓起服务小姐拿来的白酒,倒入三只大玻璃内。

将其中的两杯端到任凭和崔子建面前,然后端起杯来和两人碰了碰。

三人都端起来喝了一口。

崔子建端起来酒杯说:“今天一方面对李南山升官祝贺,另一方面也给任凭解闷,来喝!”

任凭诧异地问:“李南山升官?升什么官?”

崔子建说:“南山升司法局副局长了。”

任凭惊奇地叫道:“好个李南山,你真存气呀!”

李南山说:“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处长都当四五年了,也该轮到了。子建也该祝贺啊,他刚到文艺处当副处长。”李南山看着崔子建说。

崔子建不好意思地说:“别说了,说了丢人。你们都是正科、副县了,我才刚解决个副科,到老死也撵不上你们了。”

任凭说:“祝贺二位啊,啥时候你哥要饭到你们门前,别放一条大黄狗来咬我就行啊!”

李南山说:“说这话的人应该罚酒!咱们三个有福同享、有难同挡,要是在旧社会肯定是结拜弟兄了,结拜弟兄是啥感情?”

崔子建接着说:“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对,来,干了!”李南山说完,喝了一大口。

任凭和崔子建也分别喝了一大口。

崔子建放下酒杯说:“任凭,我觉得你在文学上很有才气,你走文学创作道路吧,我以后到文艺处了,可以给你提供一个阵地,不管是啥稿子,只要和文学有关的,都可以发,保证稿费按最高水平支付。”

任凭叹口气说:“俗话说人过三十不学艺,这个年龄再改行谈何容易啊!”

崔子建说:“实际上文学作品这东西有一定的生活后才写得深刻,像湖南那个王跃文,在官场混了好多年,结果写书后一鸣惊人。我们省的张一弓,四十多岁了才真正开始搞创作,取得了很大成就,古今中外,多了。要我说,你就写官场的生活,准可以。”

李南山也说:“就是,条条道路通罗马,文学本来就是咱们的老本行嘛。我看有很多作家,一本一本地写啊,水平也就那么回事,说不定老任还真能一鸣惊人呢!”

任凭苦笑着说:“谈何容易啊!那些作品可不是吹口气都成了,那都是多少个不眠之夜才能弄成的东西,以前在调研局的时候还可以,现在已经浮躁了。”

李南山说:“先树立信心啊,自己先泄劲怎么行呢?来,喝酒,给你打打气!你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你应该站起来。”

崔子建也说:“记得海明威说过一句话:“人被打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打倒。’这点小跟头算什么?我认识几个人,进去后叛刑十几年,结果坐了四五年牢就出来了,出来后仍然活得很乐观。”李南山:“失当,失当。怎么能拿这跟老任比?老任还是正科级嘛。”崔子建说:“我这是比喻嘛。”

三个人说着,一瓶酒就下肚了。崔子建说:“不喝了吧,南山?”

任凭突然红着眼说:“喝!再拿!”

李南山和崔子建都吓了一跳。

崔子建觉得任凭喝多了,建议说不再拿酒了。

李南山说:“喝吧,大不了喝多了把他送回家。”

于是他们又要了一瓶。

任凭拿着酒瓶,给李南山和崔子建各倒了半杯,自己也斟上半杯。

然后端起酒杯来喝道:“都喝,什么话也别说!”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李南山和崔子建吓呆了。

他们知根知底,任凭大概有四两的酒量,发挥好了能喝半斤酒。

现在任凭喝的有半斤多了,况且是一下子喝下去二两多,太猛了。

李南山把自己的酒喝完说:“现在谁也不能再喝了,咱们唱歌去!”说着,就叫小姐过来买单。

然后从任凭手里抢过酒瓶,放到脚下的地板上。

李南山付过钱后和崔子建站起来,拉住任凭的左右胳膊,要他走。

任凭的嘴里却嘟囔着:“酒,喝酒……李南山当局长了不叫我喝酒……”

李南山和崔子建出了门,让崔子建扶着任凭,自己去停车场开来了一辆红旗轿车,这是他们局新配的专车。

他停住车后又下来,扶住任凭上了车。

实际上任凭喝的只有八成醉,并不是烂醉如泥。

不过人在情绪低落的情况下对酒精的抵抗能力差一点而已。

李南山驾着车,上了一条大路,向南开去。

他问崔子建到哪个歌厅去?

任凭却抢着说:“月季园!月季园!”

“月季园早让警方给查封了。”李南山说。

“查封了?那不是市里一个秘书长开的吗?”崔子建问。

“秘书长?你知道谁的后台?实际上的后台是管组织的张书记。张书记调走后,管政法的书记批示坚决拿掉这个淫窝和黑窝。这位政法书记和张书记又有矛盾,那位秘书长也挡不住了,结果黑社会老大被逮捕了,店也查封了。”李南山说道。

“那我们回家吧。再说任凭喝醉了。”崔子建说。

“你这不是寒碜我吗?说好的事,怎么变卦呢?我看他没事。我带你们去一个新地方。”李南山指了指任凭说,红旗车稍加了一点速度。

这时任凭突然说:“谁说我……喝醉了呢?我给你们唱个歌听听……”

说着竟然断断续续地唱起来:

手拿碟心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

任凭唱歌竟然比说话来得流利,也许人喝多了酒更善于形象思维。

李南山说:“我说行吧,瞧,他已经急不可待了。”

崔子建突然问:“任凭上次离婚,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南山回答说:“离个鸟啊!还没办成就出车祸了。倒是我最可怜,经过了那么多年又成了单身汉了。”

崔子建说:“最可怜的是我,你们都有情人了什么的,我有什么?”

李南山说:“你有婚姻,美满婚姻。”

崔子建文绉绉地说:“此言差矣。我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任凭突然睁开眼问:“李南山,你的那个学妹……情人呢?你干脆……娶了她算了!”

李南山惊喜地说:“你没醉啊?谢谢,还在操我的心哪!告诉你,我们早就断了,学生妹,不成熟,怎么能做老婆呢?再说我刚刚逃出来,怎么又进这个藩篱呢?要知道,美满婚姻我还没见到过呢。”

说话间车子就停在一家叫含羞草歌厅门口,李南山让崔子建先扶着任凭下去,自己开着车,将车远远地停放到一家饭店门口,李南山很快走过来了,边走边说:“小心为妙,小心为妙。”

他们三人几乎是并排走进歌厅,任凭挣脱了两人的搀扶,晃晃悠悠地往歌厅内走去。

还没到吧台的时候,一个个子高高,身穿华丽服装的女子迎了上来,任凭认出是丽丽。

“丽丽,你怎么……在这里?”任凭酒又醒了一大半。

“哎呀,快请进吧,我的大处长。”丽丽一边说着,一边打着请的手势,然后高叫:“三位贵客,小青过来领到楼上去!”

任凭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找皎月!”

丽丽马上说:“她不是告诉你去深圳了吗?”

“我就要……她。”任凭红着眼说。

“先上楼,先上楼。”丽丽招呼着大家向楼上走,这时过来一个挺清爽的女孩把他们引向楼上,楼上有一个小玻璃房,里面大约有十几个小姐在那里待客。

女孩说:“先生挑吧。”李南山让崔子建先挑,崔子建不好意思。

这时任凭又说:“我不要……除了皎月谁也不要。”

李南山说先去房间,我来挑。

崔子建把任凭扶到一个包间,任凭一下子摔进沙发里。

李南山领来三位姑娘,并对谁陪谁进行了吩咐。

一位瘦瘦的姑娘坐在任凭身边,任凭眯着眼推她道:“不是……她,不是她……我要皎月……”

那位小姐难为情地对李南山说:“先生,你看……”

李南山说:“他喝多了,你招呼好他。”

这时任凭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皎月的名字,慢慢地他就歪到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