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淮阴南宫(1 / 1)

鹰刀传说 香醉忘忧 4484 字 20天前

甫一踏入南宫世家的家门,鹰刀便觉一股花团锦簇般地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青田石铺就的廊道,汉白玉砌成的护栏,琉璃瓯瓦,青铜兽头,更令人惊奇的是,即便是如此万物枯萎的凛冽寒冬,路旁积雪中竟时常跳出一两枝不知名的鲜艳花朵映入眼帘。

想来,这种异花必是自苦寒之地移种而来,其中所花的人力物力想想也要令人咋舌不已了。

“南宫家飞出一只苍蝇,都有可能是金子做的”,街邻坊间常有类似的笑语来形容南宫家的豪富,虽不免有夸大其词之处,却足以概括出南宫家富可敌国的巍巍气象。

豪奢至此,便是帝王之家也不过如此了。

一直以为温家也算是有钱的了,但与其一比,登时便觉低了好几个档次。

鹰刀环顾四周,不由倒抽一口气,心中痛悔不及:“妈妈个辣块大西瓜!早知南宫家这般有钱,当日在襄阳时,自己便该在那死丫头身上多动点脑子,也好刮几个小钱来花花……不过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趟来淮阴总有几天的耽搁,届时一定要好好巴结,总要在死丫头身上拿些好处回去……”

不光鹰刀这贱人在暗暗艳羡,便是随着鹰刀前来的温家八骑护卫,也同样为南宫家的豪奢目夺神摇,双眼放光。

好在温家八骑向来训练有素,略略惊叹之后便立即恢复常态,以免被在前方领路的南宫家下人耻笑。

众护卫迤逦前行,俱都昂首默言目不斜视,倒也没堕了半丝温家门风,然只恨领头的鹰刀太也不争气,时常弄些“啧啧”之声出来,就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小子一般,南宫家的下人虽然嘴里不说,眼中的鄙夷之色便是瞎子也能瞧见。

一时间众护卫不由个个觉得面目无光,恨不能将毫无见识的鹰刀拖到角落里暴殴一顿出气才好。

“臭猴子……真的是你?温师仲派你来我家谈判?”

正觉得路途漫漫永无尽头时,一团白影突然急掠过来,挡住了众人去路。

却见来人娇俏艳绝无双,不是南宫渐雪又是谁?

鹰刀一见大喜,冲上前去便拉住南宫渐雪的小手,笑道:“好妹妹,你在就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帮我引见令尊呢!”

南宫渐雪虽知鹰刀为人狂放不羁,却也没想到他一见面便毛手毛脚地来拉自己的手,连忙一把甩开,通红着脸低声嗔道:“给我放尊重些,你道还是在襄阳呢……”

鹰刀嘻嘻一笑,轻声道:“在襄阳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啊……嗯,几天不见,妹子你越发变得漂亮动人了。”

大雪初晴,身披一袭紫绛雪麾的南宫渐雪更显的粉装玉琢,与往日的英姿飒爽相比,另有一种妩媚可人的风姿,即便见惯美女的鹰刀也觉其艳光逼人秀色可餐,令人食指大动。

南宫渐雪示意那领路的下人离开,用手轻轻一扯鹰刀,向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走去。

鹰刀会意,令手下八骑护卫在道旁相候,自己紧随而上。

南宫渐雪在亭内站定,回首细细在鹰刀脸上打量一番,掩嘴笑道:“ 方才下人来传讯说温家派了你来,我还不信。才刚刚大婚,你岳丈便将你支到淮阴来了,两位新娘子难道不生气吗?”

鹰刀微笑道:“事情紧急,不得不来。对了,你偷偷摸摸地回淮阴,走前也不打个招呼,婉儿和淡月很是担心呢。”

南宫渐雪闻言怔了怔,似乎在掩饰什么,强笑道:“两位姐姐正是春风得意时,哪里会想到我?”

鹰刀心思慎密,犹善于察言观色,见此已知南宫渐雪颇有私隐,只怕她家中有什么大的变故,使她不得不于自己结婚前夕匆匆不告而别。

否则的话,于情于理她都该留在襄阳喝杯喜酒再走。

这般一想,便留了个心眼。

口中却道:“这般说可就太没良心了。我这次来,她们还特意叫我给你捎了点京城‘回春堂’的一品胭脂和秋水眉笔,据说这两样东西有银子也买不到,极难得的。东西就在护卫的行囊里,呆会儿便给你送去。”

南宫渐雪自知失言,忙道:“那就多谢两位姐姐了。”说完,却又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事要说,却又拿不定主意。

南宫渐雪行事素来果断,不让须眉,今番这般犹豫,与往日大不相同,想来确有难言之隐。

鹰刀试探道:“好妹妹,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莫非是不欢迎我?”

南宫渐雪眼神定定地瞧着鹰刀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若是别的时候你来,我自然是欢迎的,但是这次……唉,只怕你是空跑一趟了……”

鹰刀心里一沉,大感此行前途不妙,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你我两家虽说没有盟约,但花溪剑派称霸天下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同仇敌忾一同御敌才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令尊应该明白吧。”

南宫渐雪秀眉一皱,轻声道:“花溪剑派派了华清来当说客,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鹰刀道:“若不是华清,我还不会来淮阴呢!就怕有什么变故,我才亲自跑这一趟的。”

南宫渐雪又犹豫了一会儿,道:“和华清同来的还有一个人。华清还好说,但这个人却是我家惹不起的。”

鹰刀奇道:“什么人连你家也惹他不起?他的武功很厉害?”

南宫渐雪冷笑道:“他根本没有武功,还是个不男不女的人……”

“不男不女的?他是阴阳人吗?”鹰刀呵呵笑了起来,笑了一半,笑声突地嘎然而止,嘴张地大大的,再也合不上来,惊叫道,“来的是太监!”

南宫渐雪道:“你终于明白了。不错,来的是正是皇宫里的太监副总管程公公。”

尽管是寒冬腊月,鹰刀也觉身上燥热难安几欲出汗。

哑声道:“好厉害!连一直藏在桌下的底牌都拿出来用了,看来花溪剑派这次是志在必得。嘿嘿,拿朝廷的力量来威胁人,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南宫渐雪摇了摇头:“他们这次倒不是威胁,而是利诱。程公公日前带来一道圣旨,朝廷要封我爹爹做江南巡盐史,主要掌管江淮两地的课盐重责。你应该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吧,有了这道圣旨,我家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鹰刀嘿嘿冷笑道:“天下之盐出江淮,令尊有了这顶乌纱帽,贵阀日进千金可就指日可待了。花溪剑派送上这么一场大富贵,要是我也难以拒绝。那么他们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南宫渐雪的脸上不禁颇有惭色,道:“他们的条件有两个。条件一,我家与花溪剑派结盟且公示天下;条件二……这条件二便是于元宵之后,与花溪剑派共同出兵夹击温家。”

花溪剑派刚刚在襄阳吃了个大亏,一时之间只怕没有能力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便组织起大的反扑力量,但是如果有南宫世家在旁协助就很难说了。

退一步想,即便这次花溪剑派只派小股力量配合南宫世家对襄阳进行侵扰,己方两头受敌又不敢马虎,势必会弄得疲于奔命,届时等花溪剑派力量积蓄完成,再北上决战,哪里还有半分生机?

总之,只要花溪剑派与南宫世家结盟一成,己方便非输不可,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想到后果的严重性,鹰刀脸色微变,道:“那令尊答应了吗?难道他不怕花溪剑派过河拆桥?你家与温家唇亡齿寒,温家若被灭了,只怕你家的末日也快要到了……”

南宫渐雪叹道:“我爹爹并不是短视之人,岂会没有戒心?只是那程公公是朝廷派来的人,我们若是坚决不接受,那无异与朝廷结怨。你知道了,我家做的是私盐买卖,靠的便是官府睁一眼闭一眼,如果真的严察起来,朝廷随便翻一翻旧帐便能诛我九族。总之这一次,我家真的是大难临头了。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连你的婚礼也不参加便急急赶回来了吧!”

鹰刀道:“你的意思是,令尊非接受不可了?”

南宫渐雪摇头道:“那倒也不是,这事的关键还是要落在那程公公的头上。我家既然敢做这门生意,在朝廷中自然也是有人的,若是那程公公的来头不大,事情还尚有转机,但若是那程公公的靠山极硬,这事就难说了……我爹爹早已派人上京城去疏通了,近日便该有消息传来,而程公公这边正在尽力拖延。”

还好,只要南宫苍穹没有正式答应与花溪剑派合作,这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不了,就依了杨四那死胖子的毒计,将华清的脑袋割了,然后嫁祸给南宫世家,逼得南宫苍穹只能和自己同坐一条船。

当然,如果那个所谓的太监副总管让人看不顺眼,自己就顺手一刀一同做了干净。

这般一来南宫苍穹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自己和温家要去落草,他就要一同占山为王;自己和温家要造反,他就要跳出来高举反旗……呵呵,反正自己贱事干多了,再多干上一桩也没什么了不起。

如此一想,鹰刀顿觉轻松了不少。

笑道:“令尊那边先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站在个人的立场,你究竟是支持与我温家联盟还是与花溪剑派?”

“这还用问?”南宫渐雪嗔道,“无论公义还是私谊,你我两家都该一同抵御外敌才是!尽管我个人很讨厌温师仲……”

“那你讨厌我吗?”鹰刀嘻嘻笑道。

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这臭猴子在略一失色之后便立时恢复常态,从容谈笑,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呢!

南宫渐雪受鹰刀情绪感染,因担忧家族安危而重压在心头好多天的阴霾,也不禁渐渐消散,笑道:“ 你这个人呢……如果不常常嬉皮笑脸的,倒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这便好了,有你支持我,我就有信心打赢这一场仗!”鹰刀哈哈一笑,拉起南宫渐雪的手就往亭外走。

又来了,臭猴子这毛手毛脚占人便宜的坏习惯怎么就改不掉呢!

南宫渐雪又羞又怒,甩开他的手,跟在鹰刀的身后叠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你……我警告你啊,这里是我家,你可别乱来!”

鹰刀回头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我不会乱来的。好妹子,我记得在襄阳时,你似乎对我与东瀛忍者对战时所使出的那一记‘妖刀’很感兴趣吧……老实告诉你,我能使出那一记‘妖刀’的秘密就在这里!”

说着,反手一拍身后背着的大夏龙雀刀。

南宫渐雪脸上一红,想起自那日鹰刀与东瀛忍者在襄阳城下生死一战中使出“千雪斩,灰飞烟灭”刀法后,自己的确旁敲侧击探究过根源,只是这臭猴子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细说,没想到,秘密就在他身后的长刀之中。

她晕红着脸,道:“那又怎么样?”

鹰刀嘿嘿一笑,道:“那么,不知道令尊是不是也对我的‘妖刀’感兴趣呢?”

南宫渐雪心中怦怦乱跳。

这臭猴子在搞什么鬼?

莫非是要将“千雪斩,灰飞烟灭”刀法奉送给爹爹?

果然,只听鹰刀继续道:“这趟来淮阴,我虽然也曾准备了些礼物,但一看到你家这等豪华的阵势,想来就是送支千年人参给你们,在你们眼中只怕也比萝卜贵不了多少。我是初次拜见令尊,总要挖空心思逗他老人家开心才好,想来想去,也只有我身上这把刀还值几个小钱 ……”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南宫渐雪吃惊地打断:“送刀?这把刀可是你的随身兵器!你……”

鹰刀笑道:“光光这把刀自然还是不够的。我知道,你家卖盐一直走的是淮河水路,如果想再往内地卖,就必须走陆路经过温家或洛阳何家的地盘,但是无论走哪条路,必然要花不少买路钱,如此一来,赚来的银子也就有限了。如今,作为温家的女婿,我做主开放长江水道给你们南宫家,路上一应关税分文不要,你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这其中的好处,不用我再说了吧!”

南宫渐雪倒抽一口气,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又送刀又送银子的,想跟花溪剑派比条件吗?”

鹰刀仰天大笑道:“比他奶奶的条件!花溪剑派背后有朝廷撑腰,我给的条件再优厚也没用!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个理由!”

南宫渐雪奇道:“什么理由?”

鹰刀神秘一笑,道:“你现在莫问,届时便知。”说毕,不顾南宫渐雪在身后苦苦追问,扬长而去。

若是杨四在一旁看见鹰刀神秘的笑容,他一定会猜到,必然是某人即将要倒霉了,因为鹰刀每次露出这种笑容,接下来就会有很不好的事要发生。

※※※

站在小花溪的高岗上,蒙彩衣远眺北方,衣袂随风拂动飘然出尘。

目光的尽头,缓缓下坠的红日跳跃在天与地的交接处,散发着最后的余晖,将天地渲染成一片血红。

虽然是冬末春初时节,小花溪的河面上却已异常繁忙。

并不宽畅的河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战船,白色的船帆连绵不绝,几乎覆盖了码头处的整个河道,码头上人流涌动,喧哗震天。

“真是壮观啊!”蒙彩衣轻笑一声,“但是,看起来似乎有些乱。

大公子在组织与调度上的才能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在她的身后,悄然立着一位灰袍老者。

此人服饰简朴,面容平淡无奇,两鬓霜白,腰背微驼,从其寒酸的外形上来看,简直连做服饰华丽的蒙彩衣的仆役都不配。

但令人奇异的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老者,当他站立在艳绝天下的蒙彩衣身旁时,却没有任何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听到蒙彩衣的说话,那老者原本木纳的脸庞突然绽出一丝微笑,道:“无知小儿,让彩衣见笑了。”

他的笑容似乎具有一种难以想象的魔力,宛如阴霾的天空中突然裂出的一道阳光,使他平淡的面容在那一刹那间骤然生动无比,充满着魅力,让人有一种俯拜于他脚下的冲动。

而等他的话音一落,唇角的笑容随即敛去,他的整个形象也在那一刻回归平淡、回归普通。

蒙彩衣回首一笑,嫣然道:“奴家笑一笑倒也没什么,怕只怕大公子将来对上杨四时要吃大亏,杨四在临场指挥上的机动和快速反应能力只可用可怖可畏来形容,便是奴家也自愧不如。而事实上,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实在是不能再输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场战役的胜败并不只是关乎于双方实力的增减那么简单,最重要的反而是这场战役的输赢对整个大局的影响。

以杨四与蒙彩衣在沈园的一役来举例。

蒙彩衣在沈园一役中的惨败,损失了几百名精英武士,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改变了敌我双方的局势,使得花溪剑派对温家从绝对主动的优势滑向了令人尴尬的均衡态势。

而接下来杨四以弱凌强,在不动声色之下骤然袭击花溪剑派于公安、夷陵两地,并回身将蒙彩衣逐出襄阳的一场大战,则又打破了双方僵持着的平衡,使得花溪剑派再度受挫,被动异常。

经过了这两场战役,温家奇迹般地从一个待宰羔羊变成了一个可以正面与花溪剑派相抗衡的角色。

与在战役中损失的人力物力相比,这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无论如何,与温家的下一场大战是绝对不能输的。

如果输了,不但将有可能失去问鼎中原的机会,甚至还会输的一无所有。

想及杨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惊天手段,那老者也不禁悠然神往,他叹息一声,道:“杨四的确不愧为智者之名,当是你我的劲敌!

还有,我看那个浪子鹰刀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温家莫名其妙得到了这二人鼎力相助,莫非当真命不该绝吗?”

听到鹰刀的名字,蒙彩衣心里突地一跳,也不知是悲是喜,只觉胸口闷闷的甚是难受。

她怕被瞧出有异,悄悄转过身子,装作远眺风景,背对着那老者。

眼中所见,小花溪碧水盈盈蜿蜒于天地间,尽管两岸尚有积雪,但路边垂柳已有新绿之色。

那垂柳之下,还常有几座亭角挑飞而出,在云雾间或隐或现。

曾几何时,在这其中的某一座凉亭之中,自己第一次以真面目与鹰刀相见,那时,鹰刀还没有成为名满天下的“浪子”;那时,自己名唤“苏小小”。

而如今,世事变迁造化弄人,两人却似已走上了那条命中注定的决裂路途……

这,真的无法改变,真的是自己心中想要的吗?

蒙彩衣的心思,那老者似乎毫无所觉。

只见他眼中突地杀机涌现,继续道:“如果早知鹰刀这臭小子如此麻烦,当日我便不该顾忌楚天舒,趁早取了他的小命才好。”

蒙彩衣脸色微变,心知那老者已对鹰刀与杨四动了杀心。

她转回头道:“鹰杨二人虽是我们的劲敌,但只要我们策略得当,稳扎稳打,不轻易冒进,料想温家并不是我们的对手,毕竟双方的实力摆在这里,他们即便能偶尔占得先机,但如果一直相持下去,奴家还是深信胜利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我真正担心的倒是我们自己……”

那老者眉头一皱,道:“你……指的是流云?”

蒙彩衣点头道:“不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身为一场战役的统帅,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足以改变整个战局,而大公子……老爷子,请恕我直言,大公子目前来说还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统帅人选。尤其这一场大决战关乎敌我双方的气运,让大公子在这关键一战中担此重责,是否有些冒险?”

那老者苦笑一声,道:“你不用说的这般委婉。你我心里都明白,流云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领袖人物。他这个人空有凌云之志,却志大才疏、心胸狭窄,难当大任。”

蒙彩衣笑道:“大公子缺陷虽多,倒也没有老爷子说的如此不堪。

只要假以时日,多加磨练,想来还是有希望的。”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知子莫若父。我的儿子,谁能比我更明白?倒是流花,他虽有些妇人之仁,遇事不够果断,但这是他的缺点却也是优点,如果适当引导,或许可以造就。”

想不到这朴实无华的老者竟然是花溪剑派“花云双剑”的父亲,当今江南武林的无上霸主--荆悲情!

策动“虎跃之变”篡父兄之位自立;在天魔宫荼毒江南时,联结江南众弱小门派组成联盟与天魔宫鼎足相抗;勾结官府,一夜间将江南黑道的翘楚无双府连根拔去;乃至最终在洞庭湖畔一战击溃天魔宫主力,成功问鼎江南……这每一件事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都是武林中的传奇。

而一手缔造这些传奇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貌似平庸的老者?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荆悲情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如果他们有幸见到此刻的荆悲情,心中想必要失望的紧,一定会这么想:“他就是荆悲情?我家洗马桶的阿三,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看起来只怕也要比他体面些。”

但不管怎么说,荆悲情便是荆悲情,其人的外形无论是威风八面也罢还是猥琐平淡也罢,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海水固然不可斗量,人又岂可貌相?

蒙彩衣奇道:“既如此,老爷子又为何要选大公子担任这场大决战的统帅?”

荆悲情微微一笑,仰望天际,轻声道:“因为……流云心狠手辣,这一点很象当年的我。 ”

蒙彩衣大为不解,道:“很象当年的你?”

荆悲情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沧桑:“若是当年我没有勇气策动『虎跃之变』,那么花溪剑派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今天的风光 ……几十年过去了,当日父亲和兄长看我时那恶毒和怨恨的眼神,直到今天我仍然无法摆脱,可是,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我如今所作的一切已无愧于列祖列宗!”

他顿了顿,继续道:“有时,人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须舍弃一些值得珍惜的东西。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来的『得』?

荆悲情说起当年弑父弑兄的恶行,语气中虽有些忏悔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得意之情。

“与老爷子你相比,大公子无勇无谋,唯狠辣二字,恐徒具狼心耳!”

蒙彩衣笑道。

荆悲情嘿嘿一笑,道:“不错。有这样的儿子,我自己也觉丢脸的紧!昔日,他仅凭你一妇人之语,便轻易答应弑我自立,既无周密的策划,又无行事的豪勇,连被你我二人利用了也不自知。尤其过后,他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竟想诿过于流花,若不是念他还有点用处,我早已将他凌迟处死。”

此言一出,蒙彩衣也极为惊异,吃惊道:“处死?他……究竟是你的儿子啊!你怎能忍心?”

荆悲情冷笑道:“儿子?从他答应弑我自立的那天起,他便不再是我的儿子了。我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流花。”

蒙彩衣秀眉微皱,道:“既如此,你怎的又将掌门之位传于大公子?难道你不怕他利用职权之便,结党坐大?到那时,你想要大公子退位,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荆悲情微微一笑,道:“流云他自负极高,其实却是个志大才疏、空具野心的草包,再加上他对属下刻薄,不知以小恩小惠市人,只知以权势压人,根本没有多少人会为他卖命。他如今拥有的权势都是我给他的,我如果要收回来,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蒙彩衣道:“如此说来,大公子此刻能稳坐掌门之位,不过是老爷子你另有打算罢了。”

荆悲情笑道:“那是当然。你如此聪慧,不妨猜猜我的心意。”

蒙彩衣娇声道:“那奴家便试着猜一猜如何?若猜不中,你可不能笑话奴家。”

荆悲情哈哈一笑,道:“那可不行。若猜不中,就罚你今夜在虎跃堂下为我一舞。”

蒙彩衣吟吟笑道:“这些时日东征西讨,奴家已许久没有跳舞了,舞技早已退步,只恐污了老爷子的眼睛。”

荆悲情微笑道:“这样罢,若你猜中了,我也输个彩头给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实现。”

蒙彩衣嘻嘻一笑,问道:“当真吗?”

荆悲情笑道:“君无戏言。”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