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封地(1 / 1)

东兰好奇心重,抱着海寂胳膊央着说想再见见海寂的哑巴哥哥,海寂便带她一起到了徐槐安家中。

徐阿婆去市集卖菜了,家里只有徐槐安一个,他见海寂来了十分欢喜,又在东兰毫不避讳的打量目光中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转头就要去鸡窝里杀只鸡来款待她们。

他拎着那只趴在窝里孵蛋的母鸡就要拿出来,老母鸡在他手里咯咯哒地叫唤挣扎着。

海寂拦住他:“换一只吧,母鸡留着还能下蛋。”

徐槐安听话地换了一只公鸡出来。

东兰就倚在门边笑:“不错,现杀的,肯定新鲜。”

徐槐安在外面杀鸡,淡淡的血腥气从门里飘进来,却半点没影响海寂和东兰磕着他端来的葵花籽聊天。

“封地的事,估计很快就能定下来了。”东兰道,“让他们争来争去,最后老皇帝拍板还是给了和庆公主。”

本来六皇子、七皇子和十二皇子都到了封王的年纪,在争海运山庄附近这几个州府做封地,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顺宁公主的封地在偏南的地界,也不好再明着掺和这件事。

封地不是人人都有。

皇子首先得看生母,低品阶的妃嫔所生的皇子,若是没有大功勋在身,就算封了王也没有封地。

公主享封地更是少之又少,顺宁公主出身高又受宠,得了两个不小的州府做封地,封地内除兵权一切事宜都有权过问,其他公主要么年纪尚小要么难以出头,至今除了顺宁公主还没有一个有封地的。

但马上和庆公主就是第二位了。

给和庆公主,好像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几方也暂时停了争执。

和庆公主半年前被定了送去南疆和亲,给她这一大片封地,算是安抚和补偿。

不过封地给了和庆公主,显然不是把这地方送给南疆,和庆公主嫁过去以后,充其量只能享受食邑,但带着这样一大笔嫁妆,她在南疆也能过得好一些。

一个没有实权没有地位的公主,一个注定不能待在自己封地的公主,在其他皇子看来没有任何威胁,就算是她的封地,她远在南疆还能管得着吗?

几个皇子暂时憋下这口气,打算以后再徐徐谋图。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是和庆公主最后不去和亲了呢?

“划了青州、抚州和邰州,要是划给那些皇子,说不定还会再多划一些,这叁个州加起来还没有公主封地里那一个常州大。”东兰撇撇嘴。

海寂不置可否。

本来,这些州府其实也没这么小的,只是被南疆连抢带强迫割让的占去了五个州府,四十八州府只剩下四十叁个,也不知道哪位人才给老皇帝进言,为了不让“国运有缺”,又在这剩下的州府里划出来五个,补齐了四十八州府,现在的青州和抚州,其实原先就是一个抚州。

东兰又兴奋地跟海寂说起和庆公主来:“要说这和庆公主,可真是个妙人,不爱财不爱色,单单喜欢摆弄道家那些东西,整个人玄玄乎乎的,公主拉拢她,只送了一本什么经书的孤本,她立刻好说话起来。”

“经书还是次要,她必然也是不愿意去和亲的。”海寂揣测道,南疆人多信巫,什么道教、佛教在那里统统不受待见。

“岂止是不用和亲,你不知道公主答应了她什么,她说要在抚州那座了妄山上修一座道观。”

“供她清修?”

“什么呀,她要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供奉她,她要做仙姑!”东兰觉得这事实在不可思议,一个活生生的人非要做仙姑,关键公主也跟着她胡闹,一口答应了下来。

海寂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意来,既为了这充满奇思妙想的和庆公主,也为了语气夸张、表情却看着明显不嫌事大的东兰。

她比东兰想得更多一点,和庆公主想做仙姑,若她有些真本事,未必不能好好运作起来。

或许公主也有这样的想法。

起初拉拢和庆公主,也只是想把封地划到她名下,方便公主的人在此地施为。

在顺宁公主的运作下,以和亲为由,利用老皇帝的愧疚之心和爱面子的做派把封地划给不起眼的和庆公主,不是件难事。

按照大越和南疆的协议,南疆至少五年内不得再进犯大越,否则协议失效。

战事劳民伤财,南疆人也要休养生息,便答应下来。

可若是有足够的利益可图,南疆人难保不会单方毁约。

公主的打算,便是要以饵诱之,诱南疆人主动毁约。

若交战,则必须胜,否则大越嫁过去的可能就不止一位公主了。

将领的选择却让人难办,大越多朝尚文,到了今朝更是几乎没什么可用的将领。

上次海寂同公主见面,公主嘴角噙着笑,像是玩笑话:“阿寂,不如你去。”

海寂同公主之间说话,向来也随意,玩笑不少开,但海寂知道公主这句话,实非玩笑。

“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得住。”东兰一口塞下一把磕好了的葵花籽,她就喜欢磕好一堆籽,然后一口闷,“你也知道,和庆公主是驸马引荐来的,和庆公主久居深宫,谁知道驸马到底怎么认识她的?一个驸马,不好好待在公主府里,到处乱窜,这像话吗?”

海寂摇头,道:“驸马是公主的人,一举一动都在公主眼皮子底下,你信不过他,也要信公主。”

东兰也就是随口说说,过过嘴瘾,便收束了这个话题。

她其实有些好奇,公主和海寂见面不多,却都对对方有着没来由的信任。

她有时候还难免会胡思乱想,害怕意外和失败,而海寂和公主却总是那样沉稳淡定、成竹在胸,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动摇她们。

不过,要不是因为她们是这样的人,东兰这跳脱的性子,也不可能安心跟着她们做事。

东兰转而又说起其它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来:“前些日子公主查了户支司的帐,你猜,今年的纸钞比去年多印了多少?”

“不止一番吧。”去年渠江之战战败后,大越和南疆订了约,向南疆纳了两百万两白银的贡,还同意再送出一位公主和亲,和亲需准备的事宜多,但最迟就在今年年底了。

白银大量流失了,就只能发行更多纸钞来弥平,虽然也是寅吃卯粮罢了。

“何止一番,两番还要多!”东兰啧啧惊叹,“这些人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不得了了,全然不管百姓死活了,去年一两银钱的纸钞能买叁筐鸡蛋,今年呐,一筐都不见得能买到。便是如此,公主那个弟弟还想大兴土木建一座恩德殿,用来祈福,祈求他那个病怏怏的爹能长命百岁,祈求大越能把割给南疆的地收复回来,可把老皇帝感动坏了。”

“多好,父慈子孝。”海寂随口应了一句,桌子上被她用磕完的葵花籽壳摆了一个大字,只差一点完成,东兰扭着头去看,见这字的字体不像海寂平常的字规整沉稳,反而凌厉得很,像直指苍穹的长剑。

瞧着应该是一个“势”字。

“势?”

“天下兴亡,都是大势所趋。”海寂把字上那一点补全,怪异的是,那字体的凌厉气势又收拢了起来,像是宝剑被收入了鞘。

“不过这势,可顺,亦可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