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翠翠艰难地挑起半边的嘴角,做了个口型:“陛下,救救……”
然而这话没说完,罗翠翠就被一团血气包围了,他先是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神通,随即无声地惨叫起来,那些血气渗入他的毛孔,在他剩了一半的七窍里钻进钻出,罗翠翠身上的叶片和皮肤一起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片刻后化成一团浓稠的红浆,被妖王影一口吞了下去。
妖王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保存了妖王念想的影,还是借影人身体复生的妖王,恍惚间,他心生幻觉,仿佛自己回到了三千年前——逆天屠神,吞神鸟朱雀,得无双之力,开不世之功,皆前人所不敢、不能,即将君临天下。
所有生灵都在他脚下瑟瑟发抖,再也没有谁胆敢当面说“此乃陛下酒醉乱性,与蛟女所生之子,蛟女可是泡酒用的”,再也没人敢叫他那耻辱的名字“九驯”。
人间所有植物的叶片开始爬上血气,那血气所经之处,每一片叶子都有一半被爬上了铁锈色——包括碧泉山下围绕在青铜鼎周围的。
从最外圈开始,藤条一点一点变红,宣玑一把又攥住一条朝盛灵渊卷过去的藤:“这时间流速是不是不太一样,里面五分钟外面过半年?怎么好好的绿叶说红就红,秋天来这么快吗?”
宣玑仗着自己是个“打火玑”,出门从来不带打火机,这会“没油”了,他傻了。
那些植物藤条一开始被他身上那种古老杀器的凶煞震慑,小心地围着他打转,不敢贸然招惹他,过了几招,才发现这“杀器”就是个拔不出鞘的假剑,完全是装模作样,顿时肆无忌惮起来。
盛灵渊身上流出的血洒满青铜鼎,黑气与火焰般的金光彼此交织在一起,撕缠得难舍难分,他整个人深陷其中,几乎寸步难离。
宣玑挡在盛灵渊跟前,身上缠着大概有十七八根藤条,他像个构造复杂的提线木偶,藤条想把他五马分尸,一时拉不动,他想把藤条搅断,一时也没有工具。
“等等,”宣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不绿萝吗,又不是枫叶?它瞎红什么红?”
话没说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根血迹斑斑的藤条勾向他的脖子,宣玑四肢缠满了藤条,没手接,正打算张嘴咬,盛灵渊在他身后飞快地念出一段巫人语,宣玑面前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屏障。
然而,巫人咒术是凡人也能用的“神物”,相应的,它的刻录技巧要求就更加严苛,纵然人皇精通巫人咒,口头念出来的也并没有多大作用,只将那藤条阻挡了一瞬。
盛灵渊:“躲开!”
宣玑蓦地挣开困住他手的藤,才堪堪侧过脸,那染了血气的藤条就击穿了盛灵渊的屏障,砸在了他肩头。
他内外三层的厚冬装就像纸糊的,瞬间撕裂,那藤腐蚀了他的皮肉,留下一道见了骨的伤。
宣玑还没来得及叫唤,盛灵渊就一把捂住肩头,再也站不住,直接跪在了青铜鼎边缘。
宣玑余光扫见,硬是把一嗓子骂街咽了下去,这傻鸟一边抽气,一边还乐,终于逮着机会把盛灵渊的话还了回去:“嘿嘿,不至于。”
盛灵渊:“……”
这什么缺心眼玩意?
“我都忘了还有巫人咒。”宣玑说着,小刀在掌心灵巧地转了个圈,耍杂技似的拈住一片叶子,飞快地在上面留下了一串巫人字符。
盛灵渊:“慢……”
然而宣玑动作利索极了,盛灵渊没来得及说,他已经一气呵成地刻完了咒,并指将那树叶弹了出去,自觉非常英俊。
谁知树叶飞出去的姿势英俊,下一刻就软塌塌地被狂舞的藤条撞掉了。
盛灵渊:“你少了一笔!”
宣玑举起快递刀架住藤条,“咣当”一下撞在了背后的青铜鼎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是啊,我……意识到了……”
宣玑开始用功,是在他意识到喜欢盛灵渊之后,希望早点修炼出人身,好让灵渊亲眼见一见他。不过那会他接触的大多是人族符术与咒术的混合版本了——对修炼水平要求不高,起码是人族修士能达到的水平,又不像巫人咒那样繁琐难记,取了二者之长。
而纯粹的、不需要任何法力的巫人咒术,是他俩在东川的时候接触的,那会剑灵正是最贪玩的年纪,情窦未开、狗屁也不懂,就知道吃,大圈套小圈的巫人咒,都让他就着梨花蜜吃了。
盛灵渊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宣玑:“我听见你心里骂我胸大无脑了!”
“有自知之明就行,”盛灵渊通过共感,传过了一张完整的巫人咒,“照着画,乖。”
宣玑:“这些巫人一天到晚转这么多圈,不晕吗?”
照抄的巫人咒终于成型了,从古老的东川飞出来重见天日,撞上张牙舞爪的血色藤条,藤条上刹那间起了火花,它被烫了似的迅速后撤。
盛灵渊一愣,想起很多年前,他在东川试着教小剑灵一点巫人咒,没有半柱香的功夫,那小东西就睡了个两爪朝天,晚间才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起来,还要跟他嘴硬:“我才没睡觉,我那是……是晕过去了!都怪这些巫人一天到晚转那么多圈。”
这片刻的光景,宣玑已经熟悉了巫人咒的大致规则——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触类旁通,他再不照着盛灵渊的咒术来,直接用刀尖划开手掌,在掌心刻了个咒纹,抓住一根藤条,狠狠地一抖——
“轰”一声,整条藤上冒起了熊熊烈火。
与此同时,赤渊上的妖王影蓦地一弯腰,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掌控另一半的朱雀之力,突然,胸腹间一阵绞痛,他皮肤上浮起了一行阴沉祭文。
被他吞噬的三魔中的一魔,跟巫人咒隐隐起了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