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主任,”王泽忍不住叫住他,“我们燕队……我们燕队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都……不是不能理解的,你能不能给他网开一面?”
宣玑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像是想把那狂跳不止的心脏卡住,有些吃力地说:“网开什么一面?我天天被你们抓来兼职外勤,现在还得兼职法官了吗?”
王泽一呆。
“咱们是来捞人的,”宣玑叹了口气,“只要他还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可是如果他像毕春生一样,已经不再是人了……
搬砖按件计费,会计师和律师按工作量计费,即使辞职,以前干过的活也仍然算数。
但“英雄”不是,这一行不能中途退出,不能半路改道,否则既往种种,不但不算功绩,反倒都成了过错,是要被一并清算的。
宣玑下了墓道。
他们身后的珊瑚丛中,一条吐着泡泡的小鱼露出头来,注视着墓道口。
盛灵渊皱起眉——那小妖太敏锐,他没敢让鱼靠太近,所以看得不大真切,只感觉到宣玑破了高山王子墓道口的阵法。
可那阵眼天知地知,盛灵渊自己知道,除此以外,他封印墓道时应该再没有别人在场了。
宣玑怎么知道阵眼在哪的?
话说燕秋山他们几个,在水下墓地里别提多狼狈。他们几个跳船之后,一直没能摆脱那吃人的“水晶墙壁”,这水下的墓道好像是活的,不停地改道,不管他们游多远、游多快,一拐弯,那面吞了他们小船的水晶墙总是又回到他们面前,黑洞洞的,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此时,蛇皮的头皮、木偶女的一条腿,燕秋山潜水服上的脚蹼……都已经被那水晶墙吸了进去。
再一次遭遇水晶墙的时候,瞎子刹车不及时,不小心从墙上蹭过,右手顿时被墙咬住了。
瞎子大叫一声,蛇皮吓得往后蹿起,正撞上了少一条腿平衡不好的木偶女,俩人一起弹了出去。
就在这时,墓道深处传来沉沉的叹息,瞎子一呆——方才拼命把他往墙里拽的力量消停了。
蛇皮喃喃地问:“怎、怎么了?”
“不动了。”瞎子愣了愣,试着把手往外一抽,“帮……帮我一把。”
蛇皮和木偶女应声上前,拔萝卜似的往外薅那瞎子,燕秋山却抬头往墓穴深处望去——白惨惨的鲛人灯把那些形态各异的尸体照得像橱窗里的模特,不知道这是谁设计的,一眼看去,竟透出一股诡异又残酷的美感。
整个墓穴就像一场剔透的标本展览,里面陈列着古今三千年的贪欲。
但再深处的墓道里,却没有摆放鲛人灯,漆黑一片,透着阴森和不祥。燕秋山犹豫片刻,提着他从墙上掰下来的鲛人灯,小心地往那里潜去。
大约两公里的距离,他来到了鲛人灯列的尽头,没有光照的地方,石壁里依然有什么东西,只是排列得更整齐。
燕秋山举起鲛人灯一照,惊骇得猛地一蹬腿,往后漂了好几米——只见那没有光照的石壁里,封得不再是表情惊恐的入侵者了,而是一个个孩子!
那些孩子最大的看着十二三岁,最小的可能才是刚会走的年纪。男孩在左手边,女孩在右手边,神色安详地排了两排,双手都交叠在小腹上,像一排逼真的玩偶。
男孩都赤着上身、光着脚,女孩身上则多了件小褂,看起来也很清凉,与中原地区的先民装束很不一样,手腕脚腕上都带着刺青,是一圈未知的文字。
他潜水服头套的对讲机里传来木偶女的声音,木偶女说:“刺青是高山人的文字,这些小孩应该是高山族的人。”
木偶女和蛇皮把瞎子有惊无险地救了出来,三个人一起跟了过来,木偶女翻出高山王子墓的地图——地图被瞎子割下来的半片入水珠保护着,一点也没湿。只见图上除了古汉字,还有一种花纹配饰一样的文字,跟小尸体身上的刺青很像。
“这是什么?陪葬吗?这么点的小孩也杀?”蛇皮看得咋舌,“不是说高山王子是武帝盛潇杀的吗?咱老祖宗真牛逼,瞧人家这斩草除根的手段,‘人间百草枯’啊!”
木偶女说:“这些小孩应该不是人皇杀的,清平司有记载,高山贵族们跟人族一样,生前就会把墓地建好,人皇虽然斩了高山微云,但念在他多年追随,还是给他留了全尸,葬在高山王子早就准备好的墓地里。这应该是高山人的传统,据说他们墓地建好以后,要先把陪葬的人填进去,让他们先‘暖房’。”
燕秋山的目光从那些孩子的脸上扫过,面沉似水,问:“这么说,我们要召唤的高山王子,是个拿小孩当殉葬的人?”
“当时社会大环境就这样,过去女的还裹小脚呢,封建糟粕嘛,大家求同存异。”蛇皮漫不经心地往前游去,“还不都是为了赤渊么,快走吧,我们路上时间耽误得太多了。”
燕秋山喉咙动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想重燃赤渊,难道就只能靠这种……这种……”
“你看不惯的东西太多了,不累么,燕队?”瞎子打断他,“不想修你的刀了?刀剑之灵的秘密,没有比高山人再明白的了。”
燕秋山说:“世界上只有这一个高山人吗?”
“那倒不是,”瞎子说,“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最后一批神兵的下落,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阴沉祭文唤醒的。”
木偶女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阴沉祭文不是起死回生术,姑娘,不可能让死人复活的。”瞎子说,“它只能唤醒不死‘魔’,魔才能不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