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物流中心踏起归程,众人还是赶到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了市政府。

满载食物的卡车开往地下,接着跟运营委员会取得联系后,那些手上没活的人也都全体出动赶来搬东西上去了。

地下停车场那灯火通明,众多的人手正把箱子运往地上。

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明快的表情。

昨天夜里,市政府里还弥漫着对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食物调度人员不知是否已经全灭这般悲观的情绪。

可如今,回来的车比去之前还多了,更带回来大量的物资。

这样的吉报已经开始在市政府的人群当中散开。

(这搞毛啊)

眼下,雄介正站在市议会会场前方的区域那。

身前聚集了百多个人。

除去必要的警卫以外,市政府绝大部分人员都被聚集到这里了。

这个打通四楼跟五楼的大报告厅原本在病毒爆发之前就是用来开展市议会的地方。

其中设有蒜臼状的议员席,后边还有记者席跟旁听席。

这报告厅够大,能容纳光市政府里所有的人员。

而这状况都源于社长的提案。

说是想要合流到市政府的人全都能在晚上七点,正值饭点的时候集中到这个报告厅里。

最终跟委员会协商过后,决定召开个晚宴。

食物在墙边上堆成了个小山,而要说想要在这晚宴当中吃点什么需要什么条件的话,就一条,喜欢什么拿什么走。

通过物资班的协助下现场还放置了台自助饮料机,配备了些茶啊果汁还有些纸杯。

晚宴由身为会长的水桥的问候为开端,接着说了些向调度食物的人表示感谢的话后,跟着就是开始放开肚皮开吃的宴会了。

宴会上更是沉浸在一片至今为止也从没有过的一片和谐当中。

吃了好一会儿后,水桥会长又站回到前头。

向大家介绍作为本次调度食物的主导任务的社长。

社长拿着麦克风,挤上演讲台。

他从自我介绍开始说起,接着就是对市政府的对外放送让他能跑来避难以及多亏了市政府提供了这般安全的地方让他歇息表达深深地感谢。

随后就是便是感恩水桥会长还有作为副会长的牧浦医生以及运营委员会的各位能在这前所未有的状态下还能稳定住秩序让大家继续着这般文明生活,而为报此恩惠自己一行人也都行动起来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诸如此类的话。

“我们这会去的那地方还留着一大批物资。各位无须担心,至少在这之后的数月里食物数量都不成问题”

下面的听众都不禁漏出一阵惊叹。

”要不把发电的燃料也带回来吧。本次开拓的线路当中还有大量空置车辆。接下来我们将把重心放在仔细寻找其他安全的场所,并有打算入手生活必需品”听众的脸上都因期待而变得灿烂。

更是拉着身边相熟的伙伴低声讨论了起来。

“现在,我将向大家介绍参与本次调度的伙伴们”

刷地一下,那些原本直直地坐在演讲台附近的位子上的男人们站了起来。

都是社长手下那帮人。

望着附近这模样,小野寺也都慌了起来。

“那,那个“

“好了好了,来”

小野寺也被工藤这一拽站了起来。

承受着各方视线,雄介再不情愿也只好跟了上去。

随后汉子们便并列站在距离演讲台的不远处。

“正是站在这里的他们”

社长继续说道。

“将自己的性命暴露在一片危险当中,战斗至今。我想大家单单是看到我们停在地下的车子,就能猜到我们经历的战斗究竟有多么激烈。那根本就是有谁会突然战死也不奇怪的状况呐。如今能解决掉食物问题,就是多亏了我们当中这些不惜舍身奋战的汉子们。恳请大家,能为他们的平安归来而宽心”

语毕,社长落下麦克风,目光扫过这报告厅。

顿时,那稀稀落落的掌声开始扩散开去。

站在上面的汉子们随即便被如雷般的掌声所包围。

(这真的在搞毛啊·······)

旁边的工藤傲慢地摆起了架子,而小野寺却紧张得整个人都定住了。

而从没料想到会有这般做作,又弄得背后一阵难受的展开的雄介在此介绍途中把身子挺得更直了。

原本预定是这回参加远征的伙伴们在晚宴后再搞一个庆功宴的。

大家还为此借了个房间,把吃的都搬了进去,可到了集合的时间,却发觉缺了小野寺的影子。

跑去找他的工藤与雄介二人在走廊那儿找着了他。

却发现他正被两陌生男子堵着,盘问着些什么。

“喂—小--野--寺--。········你在干吗?”

工藤这么一打断,让那两个男人不禁转过头来。

见着雄介和工藤二人,两人脸上顿时浮起一副糟糕了的表情,随即一声不吭便转身离去。

“那两个人搞什么·······感觉真恶心”

工藤低喃道。

而小野寺则是颤颤兢兢地说。

“啊,那个,他们来问我们关于丧尸的事情··········”

”丧尸的?”

“那个,他们就是来问我究竟真没真发生战斗。啊,大概是因为我放下了卫生班的工作所以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哈啊啊?”

工藤那扭曲的脸带着股凶狠,双目紧紧盯着走到走廊深处的那两人。

“我去教育教育他们”

这么抛下一句话后,便追了上去。

“啊,等,等等!我不在意的!”

这拼了命扯住工藤的小野寺的话以及,

“算了吧。去吵去闹也达不成什么”

一副不上心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的雄介。

工藤一股厌烦地扭过身子。

“我说你们俩啊。要真给人看低了那就玩完了。妈了个逼的,我们这边可是跟丧尸拼死拼活,我添他妈逼的麻烦。”

“嗯,嗯”

工藤深深地叹了口气,

“嘛算了。真要被他们缠上了,记得来跟我或者武村说哟”

“连我也算上啊········不过也没啥”

听到两人的话,小野寺脸上扯着个苦笑点了点头。

这次庆功宴上居然还准备了酒。

不过这么看来应该也只是参与调度的人员才有的特权罢了。

而原本在社长的事务所里担当职员的几名女性如今也都到处转着给各位成员倒酒。

随着酒宴的进行,社长和佐佐木等主要成员都将地图摊在地上开始了讨论。

大概是在研讨究竟能从哪儿安全获得物资吧。

雄介隔着老远眺望着那边,嘴上反刍着一个词。

“调度班·········呢。“

这是运营委员会以此为契机新设立的一个机构。

”噢。虽然还没最终确定下来,可应该就跟现在这样由我们的集团所构成的呢““这也是社长的提案?”

“大概是了“

工藤一手拿着纸杯,缩着身子道。

“呼哼···········”

雄介心中思索着。

(这最终难道是成了·········拿食物来作为手信挤进委员会么········)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去调度食物的话,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强硬地跟运营委员会对抗。

只要往上提交意见,然后等决定下来就好。

虽然现在这么说有些马后炮了,可出发之前那般的冲突应该能回避掉才对吧。

反正食物的存量真到了危机关头肯定会有谁出头去干这事吧。

想必这么强硬地只让自己的集团强行出去就因是厌恶被委员会握住了主导权了吧。

要是听从委员会的指挥,自己的集团说不定就会因成员被分配到不同的工作而变得支离破碎,这么一来想要采取独立的行动也都行不通了。

越是团结的集团,肯定越是无法忍受出现这般的状况吧。

那要是反过来继续自己一个团体的独立的话,那那么少的人手能做到的事情实在十分有限。

只要还在这市政府里头,你要是真缺了委员会的协助的话什么都办不到。

那么,接下来也只剩挤到上层去这一条路了。

即便说是单独行动,可这回拼了命夺得的食物也应是带来了许多好处才对的。

虽然大家事前多少有些冲突,但就从报告厅里面看来,应该是已经跟委员会和解了。

看来在这之后社长他们应该会因此获得相当大的发言权。

而晚宴也就成了把这信息散播出去而举行的一个仪式罢了。

当然,并不是说这就是件坏事。

单从结果上说这就已经拯救了市政府里面许多人的性命了。

再怎么说也还是率先承受危险,而又没独占食物。

这也为消除原本就在这儿的老人以及新避难来的新人之间的矛盾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对于眼下市政府这个小共同体来说奉献是十分大的。

“社长,真是个干将呢“

“嗯?”

“没,就是觉得果然那些当决策层的就是不一样。”

“嘛。那个大叔啊,别看他那副样子其实还是个知识分子呢。还会画图。据说是毕业于某建筑系的学院,研究什么什么城市环境的”

“嘿欸欸·······那还真让人意外”

“是啊···········咋眼一看明明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而已”

“不,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说是那个啊,开土木工程公司的老爸去世之后他就继承下来继续干了。要是没这事儿的话,说不定就在某家承包土木建筑的大型综合建设公司那儿呆着了”

”原来如此·······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遭遇呢”

“就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嘛”

“你也有个怎样的故事么?”

“我?我就···········嘛,算了吧”

工藤吞吞吐吐的。

“嘛不管那些了,我们为同为伙伴接下来更加努力而干杯吧”

“啊,抱歉。我不打算进调度班。”

“啊?干啥啊。你没分配到别的工作吧?”

“我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啦。不过要是我有空的话会来助助拳的”

“怎么这样···········好吧。也没办法。欢迎你随时过来玩呐”

“好”

“小野寺加不加入?”

听到有人向自己搭话,小野寺一脸惊诧地忘了过来。

喝了点酒变得没多少话的小野寺大大地点了点头,

“我干。我,会努力的”

“好哇你说得真好。大姐麻烦您了,给那家伙再斟点酒”

那被喊到的稍稍有些上年纪的业务员拖着一脸苦笑过来给那慌慌张张地举着杯子的小野寺倒下酒水。

几天后,雄介被牧浦这位女医生唤到了医务室。

被招呼着坐到凳子上,一躬下身,那刚抬出来的热茶便带着丝微的茶香弥漫在这小小的医务室当中。

“这都是新送来的茶叶。是医务室才有的哦。请慢用”

“谢谢”

抿上一口,正对面的是同样举着杯子细细品味着这茶香的穿着白衣的牧浦。

她那一头卷发梳得很好看,打扮也十分整洁,可就是没有想到遮掉眼下那大大的黑眼圈。

两人都一语不发地品了会儿茶后,这才把茶杯放下。

“前些日子,真的是谢谢你了。”

牧浦深深地低着头说道。

“啊啊········不”

“多亏你了食物问题才得以解决。大家心中的不安都似乎被一扫而空,无故的口舌之争也都少了很多。口头的答谢真的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感激”

“不过是跟着别人跟后得来的些许虚荣而已,真要感谢的话你还是对其他人说吧”

“那当然,我已经去道谢过了。多得调度班的各位都各自空出了些时间给我”

“全员吗?”

“是的。说了好多话呢“

(怎么,走访调查吗?)

雄介嘴上抿上口茶水心里却这般想着。

出发之前大家之间是有些冲突,可那说不定都已经化为乌有了才对。

“听说这一路上的战斗都挺激烈的呢”

“嘛,是的。”

“外头很危险吗?”

“这·········你也该从别人身上听说过了吧?”

“我也想听听武村先生的看法”

“·····感觉就是要是出了什么状况的话,大家说不定都得留在那儿了。而且这种危急的场面还不止一次。”

”········这样啊。”

牧浦轻轻地颔首。

“我得再次感谢各位。只不过·········”

牧浦顿了顿。

“咋眼一看它们外表就跟人没什么区别,要以这样的为对手,该要对心理增添多少负担呐。更不用说还身处于这么危险的状况里。这得多折磨自己的心啊!”

牧浦落下视线,沉默着。

不久又道。

“这样惨烈的记忆,场景···········要是自己亲口说出来,与别人分享的话,多少会让自己舒服些的吧。找位亲近点的人,抑或是我也可以的。充当一个听众这种事情我还是干得来的”

“说起来··········最开始作自我介绍那时,你就提到过你也充当着心理咨询的吧”

“正是如此。最初困守这里的时候,有许多人依旧对它们的记忆历历在目”

“嘿欸·········”

的确,能从调度成员当中看出他们对于丧尸感到抑郁。

能感觉到小野寺因此备受压力,就连从那个工藤身上,都能看出个一鳞半爪。

其他成员更不用说都多多少少有些。

毕竟大家干的都是跟尸体拼个你死我活。

这都能保持正常的人反倒显得十分奇怪。

(作为领导跟医生的同时,还为那些落下心里创伤的家伙做开导啊。作为掌握内情与统制人心的话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这已经完全是超负荷工作了)

雄介冷眼盯着牧浦。

“就那么些家伙,再杀多少都不会影响到我什么。要是你把我当作病患来看待的话我可是挺困惑的”

牧浦缓缓提上视线。

那闪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直直投到雄介身上。

“请问···········这是说比起杀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意思吧?“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雄介一语不发地盯着牧浦的脸,两人之间任由沉默流淌,局面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是深月吗?”

牧浦脸上的表情没作丝毫改变地回应道雄介的低喃。

“超市那发生的事情我有些强硬地从藤野小姐身上听来了。藤野小姐话里一直都在包庇着你········不,应该说她一直认为你做得没错。”

“哪有那么多什么正确不正确的?不就是让那个杀了小孩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报应罢了。”

“············没有感到,后悔吗?“

“没”

“那有没再梦见过那个场景了?“

“也没呢”

“········这样啊“

雄介盘腿坐到椅子上,后背倚在椅背那。

“这么一来就会被认定为危险人物了吗?”

“··········请不要转着椅子”

牧浦失去兴趣般移过视线,随后捧起一杯茶喝下。

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跟着转过话题,

“说起来,武村先生是不加入调度班的吗?”

“啊!啊!是的。”

“那是有什么事情忙?明明跟朋友们那么要好”

朋友。是在说工藤跟小野寺吧。

雄介并不想对此多做解释。

“因为接下来我有些事情要忙”

“············我能多嘴问问,那是什么事情吗?”

“啊·········嘛,就说给你听吧。我打算明天去自卫队基地那儿看看“

牧浦一脸出乎意料般,

“去基地?”

“反正跟自卫队的通信早就停了吧?”

无言以对。

虽然没公开宣布,可在不久之前就已经完全断绝通信了。

“······是的”

“不管是要决定原地等待救援也好,还是说选择其他选项都好,不先确认对方情况如今究竟成怎样了都没法子开始吧?”

“这············可是,这也有好长一段距离啊。也太危险·····”

“我一个人骑机车去就行”

“···········”

“要是基地没发生什么,就只是直升飞机飞不起来的话········。那我就侦察侦察状况,算是开拓一条新路线,接着再作个详尽的准备的话·······说不定全员都能由陆路移动到基地那儿“

“···········”

“就算有食物,长居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你想想要是到春天了会成怎么样“

听到这话,雄介看到牧浦脸上那表情就知道她陷入了思考。

“武村先生·········认为它们还会再度跑到街上来吗?”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

牧浦沉思了会儿,张嘴道。

“也是呢··········以我这对外头一窍不通的人来对武村先生说些什么都缺了说服力。况且,说不定我出口的东西说不定还显得十分冒昧呢”

说着她叹了口气。

“搞得这么卑屈干嘛啊你········”

“没,也不是这样········”

牧浦移过视线,

“武村先生一个人的话,骑着机车哪儿都能去呢“

“嘛。反正现在也没丧尸”

“那个,没想到过去找比这更加安全的地方吗?反正有那么多食物。”

“···············”

牧浦试探着地将目光投向陷入沉默的雄介。

“········这是为了藤野小姐吗?”

“不是。我说啊·········你不觉得你这话一下子扯得很开么?”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值得信赖的人啊。毕竟你可是个危险人物呐。”

“我还感觉心理咨询师应该给人感觉更温柔才对的········”

“我觉得武村先生你也忒早给这位下定论了吧”

牧浦一脸不以为然地应道。

这该是兜了个圈子来责怪自己的无礼吧。

的确,在这市政府里头,会这么牙尖嘴利地跟牧浦说话的人大概就雄介一个了吧。

牧浦忽然脸上浮现个苦笑,

“抱歉,玩笑开过头了吧”

“啊,也没··········”

“那么跟基地联络这事儿就拜托你了。我会把这事情通知下去,别客气,要是需要什么东西的话尽管说。就请您别太过勉强自己了”

“多谢·········”

对于这突然端起领导者面容的牧浦,雄介简短地答道。

话都说的差不多了,雄介也就站了起来。

在他走向房间门的途中,眼角余光却瞄到了个不怎么见到过的东西。

在那堆起一大堆书的边上,放着许多空了的药板。

不知是否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牧浦说道。

“这是安眠药。最近都不怎么睡得着”

“···········不如就此减轻下自己的工作不好么?”

“也是。不过我还熬得住”

“··········那就好”

“抱歉。让你看到难堪的一面了”

接着牧浦开始收拾起了桌子。

雄介也将其身姿抛到身后,转身离开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