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迟疑了一下,立刻拿起手机给陈忱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没打通,但很快陈忱给他回拨了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刚接通,不等方念问就主动把现状说给方念听。
“给秦珏做了血检,确实怀孕了。他完全拒绝和我沟通,问他什么都不说。”
难得也有陈忱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
但事实上,秦珏这样处理确实有点道理,他拿捏了陈忱并不想主动把事情闹大的心态,又仗着陈忱是个文明人,不会对他做什么,所以消极应对,非暴力不抵抗,搞得陈忱无从下手。
然而,更令陈忱感觉到棘手的是听了这些话的方念也开始沉默以对。
他不得不追问了一句:“念念,你在想什么?”
方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还是很相信陈忱的,但是理智好像和感情谈不拢,实话实说就是,他现在心里像塞了块铁,又沉又冷,还让人直犯恶心。
陈忱多问了几句,方念还是不开口,他也就不再追着问了,两个人都沉默着,好在谁也没挂断。
“……你今晚还过来吗?”
安静良久,方念换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他不是不想处理秦珏带来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已经失去了章法。
心里隐隐有一个毫无理智、歇斯底里的人格在跃跃欲出,但这不是方念,不是这个一直很懂得体谅人、很和顺温柔的方念,所以他只能牢牢锁住心里的那把锁,假装看不到,假装自己不在意。
陈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反而发问:“你想我过去吗?”
他吃不准方念到底心情如何,既害怕刺激到方念又实在想要和方念待在一起,只好把主动权交给对方,问方念到底怎么想。
方念怎么想呢?他沉默半晌,把电话挂了。
这一晚注定无眠,方念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秦珏拿得出的只有一张照片,怀孕虽然是事实,可是说是能和陈忱扯上关系就太牵强了。
无论是从陈忱的人品来说,还是秦珏显然极富目的性的态度来说,他都应该相信这是一个谎言,而且还是个拙劣蹩脚的谎言。
然而人心难测,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在他一遍一遍给自己洗脑的同时,心底另一个声音却悄悄地说着截然不同的意见,虽然很轻很轻,可是怎么也忽略不了。
那个声音说:如果这真的是陈忱的孩子呢?就算是酒后无状,就算秦珏不怀好意,可是只要有一点可能,这是陈忱的孩子呢?
这个可能像毒草一样纠缠着方念的心,怎么也无法把这个念头拔除。
天亮的时候,方念终于有些迷糊了,然而还未睡熟,猛然惊醒,卧室里竟然有人声!
“念念别怕,是我。”
他弹坐起来,面色略有惊恐,陈忱赶忙出声安慰他,又把台灯按亮。
方念这才缓了脸色,缓缓地靠向床头,疲倦地看着陈忱,心疼地说:“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一晚上没睡?”
陈忱指指方念眼下的淤青,说道:“你不也是?算了,他不肯说,我又不能对他怎么样,看到他也堵心,不如来守着你。”
方念拉着被子靠坐在床头,不说话,脸色郁郁,沉郁的心情已经藏不住了。
陈忱脱了外套,坐到他身边,隔着被子捏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不论你在想什么,我希望你都不要继续想了。秦珏如果坚称孩子是我的,请他拿出证据,否则,他的话你一句也不要听。”
陈忱说的没错,可还是那句话,想法和念头又怎么控制呢?
方念垂着眼睛,盯着陈忱的手看,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一个孩子?”
陈忱皱紧了眉,声音略微严厉了起来。
“什么意思?”
方念还是不看他,低垂着眼睛,倒也不说话了。
其实陈忱未必不懂他的想法,但他没想到方念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问题上钻牛角尖。
“方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别说出来,”陈忱整个人都坐正了,眉头微皱,一双颜色略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方念,顿时散出些许压力,“你最好想都不要这样想。别说这个孩子跟我没关系,就算有也是不被期待的。特殊基因已经是像诅咒一样的枷锁了,你还要屈服在奇怪的繁殖欲望之下吗?有没有孩子很重要?”
方念素来不擅长遇人争辩,更不要说面对陈忱了,但这个晚上如此反常,也许是失眠和惊醒让他失去了自制力,又或者疲倦放大了他的焦躁,他难得顶了陈忱一句:“是吗?也许我就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小孩。”
“方念,你怎么!”陈忱都要忍不住说重话了,到底住了口。
方念没有错,无论是因为孤儿的身份而敏感,还是因为没有生育能力而自卑,又或者在感情中没有安全感而感觉动摇,这都不是方念的错。
爱一个人注定要包容他的缺点,才只能拥有他的美好,他喜欢方念的甜软乖巧,喜欢方念的温柔体贴,感激着这么多年来方念无望但坚持的守候,就不该因为这些优点的反面特质而指责方念。
“算了,”陈忱叹了一口气,“随你怎么想,等我把秦珏搞定了再来好好和你搞脑子,我真是不信不能把你宠坏了!”
豪言壮语言犹在耳,陈忱怎么也没想到,抱着自己的omega睡了一觉,醒来却怀里空空如也,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