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2章 偏心?(1 / 1)

最初我以为,我和流苏的相遇、相识、相知、相依,是源自我们的志趣相投,脾性互补,所以相互吸引——她张扬,我内敛,她活泼开朗、乐观积极,而那时的我则是少言寡语、意志消沉,于是她的出现对我来说,便宛如破晓时穿透阴霾的那第一束阳光似的,让终日沉浸在小紫不告而别的伤感中无法自拔的我霍然发现,周围的世界不再那么冰冷、昏暗。

小紫的离开,让我觉得,我的生活、我的世界都不再完整,如果没有遇到了流苏,我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我更不知道,如果没有了流苏,我会不会又重新陷落到那种因为残缺而空虚迷茫的失意中去,所以自然而然的,这就成为了我可以一直自欺欺人的催眠自己始终都将流苏当成好哥们看待的原因了——我对流苏不仅有一份感恩之心,在精神上也有一种极大的依赖性,而就是这份感恩之心和那种依赖性,让我在面对流苏对我全无性别之防的‘绝对信任’时,会理性的提醒并告诫自己,不能辜负乃至毁掉这份友谊,因此,哪怕是再暧昧的氛围,我都不曾对流苏有过任何出格之举,既没想到也不敢那么去想啊,敢情程姑奶奶压根儿就不希望我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她就是在故意给我制造升华友谊的机会……更可笑的是,不仅言行这方面我不敢去试探流苏对我是不是有友谊之上的感情,我心里也很排斥去揣摩猜测她的心思,深以为这对我俩之间的友谊一样是一种莫大的亵渎,她是如此纯粹的待我,而我对她却有着这般那般龌龊的想法……

戈培尔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这话确有道理,我不仅骗到了流苏,让她也产生了若捅破窗户纸就有可能失去友谊的忌惮心理,我也成功的骗到了我自己,虚伪的人性为了美化自己,硬是裹挟我相信并守护着对这份并不纯粹的友谊绝对纯粹的忠诚,尽管如今回头看去,我觉得我之所以能骗到我自己,自身原因固然不小,但诱发我自身原因的主要责任,还是得怪程姑奶奶的言不由衷——女孩子天生矜持羞于坦白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可但凡她面对流言蜚语,否认或者强调的时候稍微表现出一点点的扭捏、心虚、不情愿,我也不至于将她的反应理解成反感、抵触、愤怒啊,结果最不相信男女之间也是有纯粹友谊存在的她,偏偏就只让我相信了世界上是真的有这种友谊存在的,并‘幸运’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于是乎,我害怕辜负了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反而成了我对她最大的辜负……

这证明什么?

这证明,从前的我,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看透流苏,没有真正的懂过她、了解过她,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复杂,而是因为,她和我太像了——没错,我和流苏志趣相投是真的,但脾性相投却并非是因为互补,实则也是太过相似了的缘故,譬如,我俩其实都不善于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又同样的要强好胜,于是很懂得如何掩饰自己,不希望自己脆弱敏感的一面被人看穿,继而习惯了去揣测琢磨别人的内心……说白了,就是看得懂别人,却看不懂自己,很擅于帮助别人解决烦恼,对于自己的烦恼却总是很难释怀,所以也可以这么说,我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烦恼,纯粹是因为我们始终都在自寻烦恼,因为不懂自己的烦恼该如此解决,才没能发觉对方和自己也有着一样的烦恼,我们自以为看懂了对方,其实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看懂过自己,故,压根儿没有真正的看懂过对方,直到这层窗户纸被彻底的挑破,我俩才如梦初醒、豁然开朗,一如我的成熟稳重其实多是装出来的,她的活泼跳脱又何尝不是一种表象?

理性如我,实则常常都是先动而后谋的,反观率性如她,貌似很能惹事,可她最让我操心且放心不下的,不就是真正遇事的时候,常因想法太多而瞻前顾后的性格吗?

所以看起来我俩的性格十分互补,事实上却是,我俩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性格,因此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一样的嘴硬心软倔脾气,一样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故,流苏的包容大度,多半也和我一样,不过是做人做事对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罢了,底线放的很低,那么自然也会像我一样,对于碰触乃至是突破了自己底线的任何人、任何事,相较常人,她的反应或者是反击,都只会更凶猛更激烈……

所以当程姑奶奶一马当先的推门进屋,故意对卡在门口的我置之不理,待发现病房中空无一人才转身回来接应我时,似是随口调侃的笑着说了一句“小夜姐居然不在……”,我便从她这种说不出究竟是欣慰多一些还是遗憾更多一些的口吻中察觉到了,不管我和小夜是哪里惹着她了,总之我俩是极为接近流苏情绪迸发的底线了——这丫头先进屋,将我留在门外,不是傻到以为快这一步就有可能把虎姐捉羞在床,而单纯的是想看看虎姐或者是我的反应……不管紧张或者慌乱是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这种反应是出现在我或者虎姐谁那一边,对流苏而言,都无异于是一种伤害。

由此可见,程姑奶奶此举,只是想为自己忍不住要崩溃的情绪寻找一个发作的借口,或许是有意而为之,也可能,她自己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有意而为——就如同她方才反问我为何要明知故问于她墨大小姐在为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而闹情绪是一样的。

有意而无心,不就是心情很差的证明?

我没那么傻,看出了她在故意掩饰自己不好的心情,还直愣愣的去问她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太容易撞枪口了,所以只是装作淡然的说道:“当然不在,张家出了事,一大堆的亲戚朋友都跑这儿来奔丧了,乱糟糟闹轰轰的,才清净了没多一会儿,估计是张培文那一家子给他们带出去安排食宿了吧?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一下午都在楼上躲清静,小夜不想……其实是不敢吧,看到张家的那些人,所以缘缘要回家,她借口说不太舒服,想早点休息了,没下来送……杀害张夫人的凶手是沙之舟这一点被证实了,而那种手段……你应该懂吧?小夜的想法难免会有点多,又是愤恨,又是自责的,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自责?”流苏这两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怒瞪着我,气不忿儿道:“小夜姐干嘛要自责?杀人的是沙之舟!小夜姐与张夫人非亲非故的,就算沙之舟与小夜姐有新仇有旧怨,平白无故的也不会报复到张夫人身上去吧?说到底,还是因为张明杰雇凶害人不成终害己!沙之舟摆明了就是报复张明杰想要过河拆桥的!你怎么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夜姐了呢?”

“小夜自责的是她之前明明有机会将沙之舟抓捕归案,却还是被他从手底下给逃脱掉了,否则沙之舟今天又怎能伤及无辜啊?”

“死者为大,我不想这么说的,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辜这句话,怕是张夫人现在活过来,也没底气说的那么肯定吧?小夜姐为此自责,本就没什么道理,更何况她胸口挨那一刀可是差点要了命的,她若还为此自责,那北天的所有警察还不都该集体引咎辞职啊?再说了,当时若非张家父子和那姓钱的冤死鬼各种添乱帮倒忙,沙之舟能逃得掉才怪!现在张家遭了报应,根本就是张家父子自作自受,小夜姐没拍手叫好就已经够善良够大度了,该自责的,是姓张的那一家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