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9章 表里不如一(1 / 1)

若雅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要追问什么,又为什么没问,道:“不需要忌惮什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且不说辛医生是自己人,本心老哥将女儿都交给我了,自然也不可能出卖我,如果一切如我所料,又何须别人告诉张明杰我猜到了是他在耍手段啊?从他昨天祭出了百客登门那一招开始,但凡再发生任何能分散我精力扰乱我心神,让我不安让我焦躁的事情,纵然与他无关,我亦丝毫未怀疑他什么,他都绝对不会相信的,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不外如是……我不过是没想到罢了,本以为张明杰不敢再寄希望于好运眷顾,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赌了,倒让我完全失策了,虽说对于小夜父母要来北天这件事情,悲观如我,是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的,并未心存侥幸,可就结果而言,还是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丫子的感觉……”

辛去疾忽然插嘴问道:“你现在相信你的直觉,也是在以己之心,度那张明杰之腹吧?”

这句话其实是安慰,意指我也不过都是猜测,故而未必就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甄诺也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因为那把小刀的事,憋着一肚子的火,故意找茬挑刺,马上借机挑拨离间的斥道:“不会说人话你就闭嘴!楚先生和张明杰是一类人吗?”

“很遗憾,现在的我,和张明杰的确是一类人,各种意义上都是……”我语气认真,表情严肃,不单让甄诺怔了怔,辛去疾亦是同样的惊讶,“你们以为,张家求和,我不答应,主要是出于得理不饶人的情绪,抑或斩草要除根的决绝吗?我不否认报复心理是我不愿息事宁人的主要原因,但如果那天在张明杰的办公室里,他摊牌坦白之后,不是对我痛下杀手,而是道歉服软,认输求饶,交出沙之舟,将功折罪,张明杰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我是百分之百会答应和解的,非但不会对他和张家落井下石,甚至会抬上一手,将他从沙之舟的全力撕咬中保全下来,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考虑到捏了他和张家这个把柄,可以为我、流苏、墨家以及整个风畅集团所带来的种种收益,远比我拒绝他以后,于私所要承担的风险和于公必然无法避免的损失要划算太多,但是,张明杰选择暴露了他的野心、不甘心,还有他那可怕的歇斯底里的疯狂一面,所以,现在不止是我不敢信他,他也断然不敢信我敢信他……说着拗口,道理却很简单吧?撕破脸皮,亮了底牌,我与张明杰,便都没了退路,因此,所谓的棋盘博弈,不过是说着好听而已,现在的局面,更似角斗场里的生死厮杀,只有你死我活的结果,没有任何的规则可言,如此前提之下,敏感多疑未必有益但一定无害,可稍许放松丝毫大意,却都有可能万劫不复,这个时候,挂在嘴上的高尚就仅仅是正义的标签而已,有些事情你依然可以不屑去做,但绝不能不屑去想,如果你不发掘出你心里像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加阴暗、丑陋、卑鄙、恶毒的那一面,你又怎能知道他在如何思考,将要如何害你?那又该如何防备并且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我从不承认我是个好人,不是因为我做过什么坏事,而恰恰是因为我做不到表里如一。”

甄诺无言以对,若雅既是追问,亦不无替她化解尴尬,道:“你说张明杰还是赌了,他赌了什么?这与冬小姐的父母要来北天,有什么关系吗?你又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这三个问题,问的其实是同一件事情,至于答案,我也尚未求证呢,”我望着楚缘,道:“这要看小夜拒绝了她父母来北天的想法之后,他父母是否依旧坚持要来,又或者嘴上应了不来,却还是偷偷的来了……”

楚缘果然没有听到虎姐是如何答复的,所以一张小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讶、好奇、期待、担忧,端的是复杂无比,“哥你怎么知道小夜姐姐一定会拒绝?毕竟她……他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是啊,他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但如果代价可能是将咱们一家拆散,你觉得,你小夜姐姐还会希望她父母现在就知道她找到咱妈的事吗?而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小夜姐姐之所以没有马上离我而去,就是因为她清楚我现在的处境,明白我分心不得,你急匆匆跑下来更是特意来提醒我的,冬爸冬妈肯不肯同意让我再缠你小夜姐姐两年,都未可知……万一他们来了,怒了,闹了,家事感情事,全部乱作一团,扰得我心猿意马、自顾不暇,你们想想看,最愿意见到这种结果的人,是谁?”

“张明杰!”楚缘,若雅,天佑,三人同声喊出了答案。

“恰恰相反,冬小姐是最清楚所以也是最害怕见到这种结果的人,所以她一定会拒绝她的父母来北天!”若雅反应最快,心思如电,“你怀疑,是张明杰将你和冬小姐的事情告诉给了她父母知道,所以她父母才突然说要来北天看她?!”

“小夜性格独立,倔强有主见,与父母关系又素来冷淡疏离,正常情况下,她父母要来北天看她,她直接拒绝,她父母也是拗不过她的,实在不行,撒谎、撒娇,她也不乏敷衍或者拖延的办法,如果她父母还是不可阻挡的来了,那就只可能是有了一个不顾及她感受、不体谅她情况,也非来不可的理由——”我语气一转,道:“但如果我是张明杰,我用的这个理由,却一定不是他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又或更具爆炸性的我和小夜的关系,因此,只需和小夜求证了这一点,便可以确定我的猜测是对还是错了。”

“因为张明杰害怕不打自招?”若雅问我的同时,亦朝我眨了眨眼。

“不,我说过,就算我不怀疑他,他也会认定我怀疑他,而且他巴不得我遇到的所有烦心事,都能联想到身上才好,因为越是这样,我的精力就会越分散,越捉摸不透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顺着若雅的目光望向了门口,微微一怔,口中则继续道:“张明杰不用这两个理由,原因有二:第一,无论是知道了离家出走十六年的大女儿终于找到了,还是知道了我和他们小女儿的关系,老两口情急之下,都必然会马上打电话向小夜求证的,这便无法保证通话的结果是好还是坏,冬爸爱惜面子,脾气又倔,当年一气之下,就狠心将大女儿逐出了家门,不闻不问至今,焉知他气消了没有,愿不愿意相见重逢?又焉知小夜坦白了和我的关系,他勃然大怒之下,会不会将小夜这个小女儿也一并逐出家门?说句不厚道的大实话,真若是如此结果,那倒是暂时帮我去了最大的一块心病,反正料理了张明杰,我以后有的是时间跪在冬爸面前由他打骂;第二,有了大女儿离家出走十六年的沉痛教训,老两口也可能不再像当初那般冲动了,即便气势汹汹而来,这一路上的情绪宣泄再加彼此开解,等到了北天,也难保不会冷静许多……所以,点燃他们最稳妥的方式,莫过于诓他们到了医院之后再叫他们知晓一切,非但爆发力十足,他姓张的亦可在一旁煽风点火、耍奸使坏、挑拨是非,谁还能奢望那样一个既古板又爱极了面子的严厉父亲能够冷静下来啊?届时必是没有最乱,只有更乱的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