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怕你下不来台阶，”若雅横了我一眼，咯咯笑道：“我不怀疑你的色胆，就像我不怀疑的头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小白的魅力并非没有动心，所以一直克制，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误会了什么，所以放弃了克制，不过那种纯粹的愤怒，并未搅浑你眼中的清澈，更何况根据你以往面对类似诱惑的种种，也足以证明你并不是个容易色令智昏的人，而是一个极懂得吃小亏占大便宜的人——你不是要吃了小白，你只是想教训她，所以才说要先日我，然后再……再那个她，可你如果真想那个我，又怎会先占她的便宜呢？无非是让我看着害羞，没了勇气，然后借保护小白之名恼你，寻个台阶下吧？嘻嘻，官人，你是好心，可万一我天生淫贱，不下台阶怎么办？难道你真的敢吃了我吗？我执意投怀送抱，届时难堪的，还不是你？”

“难堪吗？未必，”我将视线从冉亦白的睡脸上收了回来，眼神平静的望着若雅，淡淡说道：“雅姐应该没有闵姑娘那样的烦恼吧？她用美人计，是一举两得，难说为公为私，动机便不好揣摩；而她，冉亦白，这般自爱的人，却对我如此亲近不设防，是因为与我家的渊源或者我救过她的性命故而对我有了些情愫，还是因为我的利用价值，故而使得一样的美人计呢？可能两者兼有之，但又是哪种因素更重些呢？”

若雅眼中闪着异彩，笑问道：“你在乎这些？”

“在乎，为什么不在乎？”我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冷得就像今天炙热的阳光也融化不掉的冰疙瘩，“言必行，行必果，恕我大言不惭，这话我便自己说着亏心，所作所为却摆在那里，该也不至于有人怀疑吧？我昨天已经亲口答应了帮她，那便没有多少反悔的可能，既然如此，今天你们又何必再用美人计呢？无非是要我答应的那件事情，或凶险或艰难，更甚我对许恒的承诺吧？先说服了我家老爷子，又试图争得流苏的同意，证明这件事情，对我身边人的影响，或许还要大于我自身，你说，我怎能不在乎？一件不惜你们牺牲清白来强迫我妥协的事情，我楚南纵是有捅破天的胆子，呵呵，我也不敢捅破你们那层膜啊——要我楚南还人情，可以，还不起，我用命偿；但要我身边的人为你们强送给我的人情买单……免谈！”

若雅沉思片刻，才恍悟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柔柔那样复杂的动机，也没有小白那样喜欢你的理由，所以我若是不下台阶，将计就计的要将身子给了你，那便必然是赤裸裸的美人计了，既然豁得出如此代价，那逼你妥协的事情自然极难，再联想到小白今天带走了程小姐，到现在人尚未归，也联系不上，还有那一句两年也不是很久……可不是吗，换作我像你一样毫不知情，凭着这些依据，也会认定小白求你的事情，或许对程小姐的刁难更甚于你啊。”

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却见她脸上又浮起了暧昧的微笑，叠着两条修长美腿，偏坐在我床边，拧着身子，两臂成v，手撑床面，人朝我倾，因为领口开的略低，又受了挤压的关系，露出那一道诱人的乳沟更显深邃，粉嫩雪白的饱满，几欲裂衣而出一般，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如此坐姿，更显那火辣的曲线，端得是惊心动魄，让人面红耳热，我不自觉的便有些看直了眼，幸也不幸，叫她一句话帮我降了温，“官人，看你这般紧张抵触，其实，小白想求你的是一件什么事情，你已经猜到了，对吗？”

“什……猜到什么？”我吓了一跳，竟打了个磕巴。

若雅眯着眼睛，自顾自道：“果然猜到了，我就说嘛，你再怎么迟钝，却也只有一条神经粗大，脑子终归是好使的，心思更是细腻缜密，小白求你的事情，我、柔柔、小秋、紫姑娘，虽始终缄口闭言，但旁的一些，有意无意的可不曾少说，何况小白不过是羞于出口再加时机还不够成熟罢了，事前的准备和铺垫，根本不曾遮掩隐瞒，你又怎么可能直到今天都联想不到呢？而且……便是之前想不到，昨天见了令尊，今天又请了程小姐，你也该想到了，所以萧家姑娘听得只言片语，你的反应却是那般激动愤怒，即使程小姐亲口澄清了，她迟迟未归，你也依然紧张心慌。你憋到现在，对我仍只是试探而非质问，一是怕猜错了惹人嘲笑，二嘛，则是令尊与程小姐的反应和态度，让你对于那个自觉荒唐的猜测，反而有些不能确定了，对不对？”

被她完全看透了心思，我反而平静了许多，没有躲闪她越贴越近、已是呼吸可闻的俏脸，只是微微侧头，看向旁边陪护床上的冉亦白，道：“听你这么说，我那个荒唐的猜测，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虽然不明所以，但我爸和流苏竟然肯妥协，是为什么呢？他们没有心甘情愿的理由，又不可能是被利益打动，那就只剩上下两策可用了吧？上策攻心，下策威逼。攻心，无非以人情道理辅以虔诚恳求，利用他们的原则或者善良；威逼……还用说吗？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她冉小姐之腹了，但涉及我身边最重要、最珍惜的人，我实难潇洒豁达，更何况立场如此，我免不了要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她的用心和手段——且不说就我目前的处境，对她的倚仗已经不啻将生死寄存于她手上，便是月之谷与风畅的合作，她若有意，亦足以长久掣肘于我，我不在乎风畅，流苏也不在乎风畅，但是风畅是墨家的风畅，墨菲在乎，而我们，没办法不在乎墨菲……就算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涉及到了墨菲的前程，我也只能妥协，何况，以我安危为条件，流苏那傻丫头，是无论什么代价都肯付出的。”

我呵呵一笑，尽是苦涩，望着若雅，道：“征求流苏的同意，流苏若不同意，她绝不开口求我，这样的漂亮话，自然很容易过得我家老爷子那一关，但点透了这其中利害，流苏又怎么可能不同意、怎么敢不同意呢？反而只会逼着我同意吧……如果你们真的用出这样的手段，雅姐，你觉得，我与她冉亦白，与你、柔柔、小秋，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做不成朋友，我是真的心痛，然而痛彻心扉，却不全是因为冉亦白对我的利用大于感情，而是……我和她女儿东方今后该如何是好啊？

我不想愿意的事情，没人逼得了我——

没了冉亦白的帮助，我便收拾不了张家人，收拾不了沙之舟啦？

照样收拾，充其量不过是少了几个端冉家饭碗的保镖罢了，危言耸听谁不会啊，你会吓流苏，我还会哄她呢！

掣肘风畅要挟我？

更不怕了，我管风畅姓墨还是姓冉呢，反正不可能姓张，那就够了，你敢毁墨菲的前程，我就敢养墨菲一辈子，说不得，心里还要谢谢你呢！

我怕的，其实仅仅是和冉亦白撕破脸皮罢了，因为……我舍不得东方啊！

退一万步说，假如我可以答应冉亦白的请求，我……我还是舍不得东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