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小心翼翼的问紫苑道：“我说实话，你不会生气吧？”

紫苑却是先看了我一眼，然后甜甜一笑，答后妈道：“不会，因为我了解轩姐，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替小南问的，也可以说，是替流苏问的。”

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便见后妈吁了口气，恢复了柔和的目光中，流动着怜爱与感动，道：“流苏多好的一个姑娘，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啊？尤其是你离开之后，若不是遇到了流苏，小南不知道要失魂落魄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容易便解开了和缘缘的心结，所以除了喜欢，对流苏，我和你楚叔叔，也有一份感激在其中。那丫头看似活泼外向，感情方面却异常腼腆，小南更是迟钝到令人发指，但无论是我还是你楚叔叔，都深信不疑，终有一天，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会被捅破，走到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倘若不看好，不支持，我们早就反对，至少也会流露出反对的态度了，不是吗？”

我口齿都变的不伶俐了，结结巴巴问道：“那你们为……为什么还希望我和缘……缘缘在一起？”

后妈咬了咬嘴唇，不答反问道：“你和缘缘毕竟是以兄妹关系一起长大的，就算彼此喜欢，真到了那一天，我要你娶她，你就一定敢娶吗？她就一定肯嫁吗？你们或许不会在乎周围人怎么看待你们，但你们可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和你爸爸吗？我们是看着你们两个长大的，难道还不了解你们吗……”

面对后妈一连串的问题，我沉默不语，只剩面皮火辣辣的燃烧着。

不止是我，之前和楚缘提到将来的话题时，臭丫头也说，结婚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好幻想，所以她才不惜撮合我和东方，亦对萧妖精倒追我，持默许支持的态度，之前反对我和流苏在一起，性格不合云云，更多是借口罢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流苏不可能接受她，现在心甘情愿的叫流苏嫂子，也纯粹是因为流苏察觉到了她对我的感情，却并未表现出反感抵触的缘故吧？

我和楚缘是不可能结婚的，即使可以如辛去疾提议的那样，解除掉拟制血亲关系，可届时能接受我们这种关系的，也只有法律而已，世俗的目光和言论，依然不可避免，依然难以包容，即使爸妈不在乎，作为儿女，我和楚缘又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想想楚缘最初的梦想——在我的家中，永远有她的一个房间，人生便足矣。

嫁给我，从来不是臭丫头为止努力追求的目标，她仅仅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她嫉妒，她吃味，但她却从未想过，要我为了她，而放弃成家，或许那是她对世俗的敬畏，又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明白，那对父母，是一种不孝，那是喜欢我，便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不希望我和她一样，做一个不肯成家的孩子。

思及此，我忽然想到了方才后妈问我的那个问题：楚缘和虎姐，如果要我选一个结婚做老婆，我会选谁？

当时后妈自问自答，说，其实选了谁都是一样的……

是因为不管选了谁，结果都是不可能的吗？

我想问，却没有勇气问出口——如果一切按照我的计划发展，我原本是想到了上海，问清小紫的事情之后，就向虎姐求婚的啊！

“我和你爸有自信让你们两个在一起，是因为缘缘喜欢你，你也不会排斥她，可如果你们两个都不肯结婚，我和你爸又怎么强迫得来啊？到时候臭丫头顾及我和你爸，违心否认她喜欢你也不是不可能，甚至是大有可能的，所以……有一个可以理解我、接受缘缘并且能够包容你们兄妹这份感情的儿媳妇，无疑是最理想的。”

我苦笑道：“但您不觉得这个愿望太过一厢情愿也太过不切实际了吗？”

“你可以笑我幼稚，笑我天真，可是……”后妈嘟着嘴巴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换位思考，你是我，难道你能想出更理想更实际的办法？再说，你爸那么清醒的一个人，为什么陪着我一起幼稚一起天真？还不是因为你身边，并不是没有出现过那种女孩子……”

不需要后妈的目光引导，我下意识的便将目光转向了对号入座、瞬间满脸血红的紫丫头……

后妈和老爷子未必是相信还会有那样的女孩子出现，或许只是相信并棋盘着紫苑终有一天会归来吧？

“从你口中，我和你爸了解到的流苏，是一个乐观的、开朗的、善良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你、在乎你的程度，是不逊于小紫的，不然得是多么没心没肺的一个姑娘，才会将人生中最宝贵的大学青春，都消耗在你这迟钝又不上进的臭小子身上，而且毕业之后还一直粘在你身边啊？”后妈道：“我不是想要欺负她善良，也无意利用她对你难以割舍的感情，我知道这对她一点也不公平，但我也只能期盼她可以理解我，理解缘缘……所以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我其实真的很紧张的，而确认了她对缘缘的态度之后，直到今天，我都会高兴得可以从梦中笑醒，然后再怀着对她的歉疚艰难的入睡。”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肿胀的脸，更不敢告诉她，老爷子究竟是为什么打我了，否则我丝毫不怀疑脸蛋子上还会多出几排整齐的压印并覆盖上缭乱的抓痕……后妈要是知道我绞尽脑汁和流苏分手，不挠死我咬死我才怪！

“现在恐怕很难如您所愿了……”我叹道：“你假想的前提，是小紫没回来，我和小夜也没有彼此爱慕……”

“但流苏不是已经明确表态，接受她们两个和你的关系了吗？”后妈道：“她们三个，应该都是可以接受缘缘的吧？”

我闻言一惊，“您怎么知道的？”

后妈道：“小紫刚才说了啊，她完全可以接受缘缘和你的事情；小夜是我妹妹，就算只是为了让我回家，她也不会反对的，何况缘缘对你的感情，她又不是毫无察觉，依然选择和你在一起，态度早就是明明白白的了，剩下就是如何做通流苏的思想工作了，那姑娘，又那么开通大度……”

我脸皮滚烫，自己臊得慌，更替后妈臊的慌，看她的表情听她的语气，感觉她只是单纯的在帮我划拉好闺女，恨不得她待见的女孩子全都给我做了老婆才好……

“我是问，您怎么知道流苏接受了小紫和小夜的？”

后妈一指紫苑，道：“小紫和小夜告诉我的啊。”

我瞪着装作看不到我的紫苑，一阵无语——我实在是小看了她和虎姐，本来想着打她俩一个措手不及，先将关系定下来，不料，即使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她们两个首先坦白的，竟还是自己第三者的身份……

是因为她们猜到了我的意图吗？

应该不是，否则她们多半会像楚缘一样给我脸色看，那便只有一个答案了，这俩丫头，早就想到会有这样必须面对的一天了，可能是决定与我在一起的那一刻，也可能，是在流苏接受原谅并包容了我们的那一刻……

“妈你告诉我缘缘的身世，是想要我替您……”

“不是，”后妈轻轻摇头，回头望了望病房，道：“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亲口和缘缘说的，先告诉你，是因为你的态度，对我，对缘缘，都太重要太重要了，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早，庆幸的是，她对你的感情，你已经知道了。”

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后妈这话的意思，“您是怕缘缘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会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