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我三分玩笑七分认真道：“你不放心，就把我看紧点，别再给我犯错的机会，难道我还敢不听你的话啊？”

这话让楚缘很受用，臭丫头两眼发亮，却装出一副幽怨表情，道：“你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还不是一句话就能噎死我——我是你妹，又不是你老婆，有什么资格管你谈情说爱？”

我是躺太久了，不但身子躺木了，脑子也躺木了，凝视着楚缘俊俏的小脸，灵动的水眸，鬼使神差般，竟以完全不同的心境口吻，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见楚缘双手捧腮，小嘴张圆，两颊飞红，好像时间被定格了几秒似的，我才猛地晃过神来，老脸火烫，道：“我的意思是说……”

楚缘惊喜交加，道：“你将来也有可能娶我做老婆？！”

“我……”

“你什么都别说！”楚缘急忙捂住我的嘴巴，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哥，求你，就算是我误会了也好，千万不要否认——我知道那种可能是不会成为现实的，所以只要你点点头，承认你有这样想过，我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我本来是说溜了嘴，想掩饰的，没想到楚缘会如此认真如此在意，违心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后妈那些荒唐的玩笑调侃也就罢了，辛去疾那个不称职却被贴了权威标签的心理医生更是拍着胸脯告诉我说，我和楚缘属于拟制血亲关系，恋爱不是病，只需解除抑制关系，即使结婚也不会受到婚姻法的禁止……我不想和楚缘解除任何关系是一回事，幻想过兄妹变夫妻，是另一码事，尤其最近，东方小娘这个气氛节拍器离开了我们那个小窝以后，家里只剩我与楚缘虎姐三人，便更是难以遏制对未来关系的胡思乱想了——这两个丫头一个心虚一个提防，哪有半点未来姑嫂的样子？

倒像极了情人与正室……

看到我红着老脸，尴尬的点了点头，楚缘差点没笑得哭出来，在我脸上嘴上一通乱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没问楚缘到底知道啥，而是因此话题，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辛去疾所谓的解除抑制关系，我最初以为是在暗示我，若将来我想与楚缘结婚，前提是老爷子与后妈离婚，为此差点和丫翻脸，然而经他向舒童求证，我才想起，不止舒童见过，我也见过，我家的户口页上，楚缘与老爷子的关系，并非继女，而是养女，所以只要他们解除与楚缘的养子女关系，我和楚缘便可以结婚，虽然这同样要承受一定世俗伦理的目光，可这与前者明显是有很大差异的，舒呆子如此古板守旧的人，对我们的兄妹恋都未产生任何抵触和排斥，只是恼我花心多情辜负流苏，便是以为楚缘并非后妈亲生，而是老爷子与后妈领养的孩子……

很难解释，京城一行之后，好奇心很重的辛去疾一直催我，我却始终回避向老爷子与后妈求证，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可再一次经历了生死，我终于压抑不住对这个问题答案的渴望了，尽管，我仍有些莫名的不安，为此甚至不愿深思，这不安到底源自什么……但无论如何，都总好过带着疑问与遗憾死掉吧？

不知不觉，窗外已经蒙蒙亮了，听到我肚子咕噜咕噜直叫，楚缘起身问道：“哥你饿了吧？”

何止是饿啊，前胸贴后背了都……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御姐管家若雅又来帮我换了瓶液，告诉我输完之后就可以吃些流食了，我盯着终于快要见底的液瓶，吞了口唾沫，道：“我想喝妈煲的粥了。”

楚缘嘿嘿笑道：“粥是有的，但不是妈煲的，你想喝妈煲的粥，容易，一会我就打电话到咱家店里，什么粥没有？让妈给你送过来。”

“别！”我道：“电话是要打的，可万万不能告诉她我受伤住院的事情！”

楚缘为难道：“你想瞒也要瞒得住才行啊，爸虽然没找你，但最近给我打电话，总是问你向公司请下假来没有。他们不是跟你说了吗？学校组织教师旅游，爸说咱们一家人都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了，凑巧，又正赶上你过生日……对了，妈还让我告诉你呢，关于这次出去旅游兼给你过生日，她还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让你最近有空就去店里找她，她特别强调过了，是去店里找她，感觉很重要似的，还叮嘱我不许和爸漏口风呢。真是怪了，你过生日，又不是爸过生日，有什么事情要鬼鬼祟祟的瞒着他啊？瞒着他就算了，连我也不告诉，还警告我，你去找她的时候我不许跟着，我问她为什么，她却说不许八卦，不然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不是妈亲生的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正琢磨这事儿呢，她随口一说，我心脏险些从嘴里跳出来，“胡说什么呢！”

“别人这么说的时候，我也骂别人胡说，可有时候想想，确实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啊，”楚缘并不当真，却又很认真道：“你看，我和妈，性格不像，长的也不像……”

“儿子像妈女儿像爸，你看我，又有哪里像爸了？难道我也不是爸亲生的？”我口中如是说，心里却也在想，楚缘和后妈，除了粘人这一点之外，似乎确无相似之处了，尤其长相，大概是同样美貌的缘故，反而更突显了她们精致五官的迥然有异，各自有各自的漂亮，我甚至荒谬觉得，楚缘像我妈的地方都多过像后妈，而且比起后妈，也明显是我妈更像楚缘的妈，至少，我妈，她像个妈啊，后妈却总被周围的人说，像老爷子的大女儿、我的妹妹、楚缘的姐，更离谱的，莫过于这句玩笑话竟常常被陌生人误以为真了……

“或许吧，虽然我从没见过我亲生父亲，也不知道我到底像不像他，”楚缘耸耸肩，话赶话似的随口问道：“哥，妈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个人的事情啊？”

“没有……”何止没说过他的事情，连她自己的事情，都没跟我说过。

后妈的身世和从前，一直是我家的禁忌话题，我第一次对此好奇的时候，后妈慌了，哭了，老爷子气了，怒了，给了我一通鸡毛掸子之后告诉我，后妈没亲人，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楚缘她爸对不起后妈，抛弃了她们娘俩，所以今后不许再问。

我又不傻，怎不知老爷子说的都是气话谎话？

老爷子也知道骗不了我，只不过更确定这一顿鸡毛掸子以后，我再是好奇，也万万不会再问罢了——当禁忌伴随时间成长为一种习惯，好奇心也就愈发淡了，渐渐地，甚至开始恐惧，因为打破禁忌，便有可能意味着打破已经习惯的生活……

每每想到这里，我便不再继续深想，这也是我早已养成的习惯。

但后妈多半觉得，有些事情不可能也不应该瞒我和楚缘一辈子，所以前阵子才跟我说了她不是个好女儿这样的话，并许诺某一天将她的身世和从前讲给我听……

“她也没和我提过，只记得小时候我一问她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她就生气或者哭鼻子，说她没人要，我也没人要，我们就是一大一小两只可怜虫，然后好几天都不开心，后来她和爸结婚了，告诉我如果再问我亲生父亲的事情，你和爸都会不高兴，我就更不敢再问，慢慢的，也不想再问了，总觉得我要是还想着那个抛弃了我和妈的人，对疼我们爱我们的爸不公平……哥，其实以爸的包容大度，无论妈有着怎样的过去，他都不会计较的，对吧？”

“嗯……”我点点头，心道，后妈的过去，恐怕没有人比老爷子更清楚了，他也是为此才与后妈结婚的吧？

不然成为我后妈的人，多半会是岳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