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向死而生(6)(1 / 1)

半晌,清孝恨恨地将忍放下,重新坐下,冷冷地道:“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忍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淡然道:“很简单,你可以杀了我,但不可以侮辱我!可以说服我,但不能逼迫我!”

清孝目光闪动,伸直了两条长腿,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和我合作,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忍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不会为难?这个表达可是含混得很。”

清孝不置可否地道:“不会为难,就是不会待你太糟的意思。”

忍冷笑一声道:“我懒得跟你玩文字游戏。对我来说,只有两条路,要么和我的小奴隶一起死,要么你放我们离开,从此别来打搅我们!”

清孝微微一怔,失笑道:“我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得寸进尺到这个程度,这种要求你都提得出来?”

忍盯着他,慢慢地道:“你不用这么快否定,仔细想想看。他已经离不开我了,这是你也承认的。他已经这个样子,想要复原谈何容易?何况让他记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对他来说真的好么?与其终身在阴影和创痛中煎熬,还不如在我身边,他至少能得到宁静与平和。”

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你想想,我之所以会那么对他,也只是不想让他离开我。换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重视他的缘故?如果你保证不来打扰我们,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自然会好好待他。虽然你见不到他,但知道他过得好好的,不也就心满意足了么?”

清孝听他越说越是煞有其事,不禁冷笑道:“真是异想天开!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这种荒唐到极点的要求?”

忍一字字地道:“因为你爱他!”

清孝怔住。

忍紧接着道:“当年那些事情,你亲眼看见过,想必很痛苦吧?如果可以选择,你会不会宁愿那一切根本没发生过?但你只是旁观而已,又怎会体验到他亲身经历的万分之一!如果你是他,你会不会宁愿沉迷,不愿清醒?假爱之名,为他做出选择,你怎知这是他的真正心意?放手吧,爱的最高境界是放手,这话你没听说过么?”

清孝沉默片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摇头笑道:“精彩,说得真是漂亮!如果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还以为我在听牧师布道。爱的最高境界是放手,你是不是还打算告诉我,爱不是占有,是尊重?我只是奇怪,你既然懂得这些大道理,为什么还要紧抓着他不放,做得这么难看?为什么不身体力行一下,演示给我看看?”

忍道:“我又没说过我爱他,我只是要他。”

清孝再次怔住。

忍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他现在需要的根本就不是爱,而是一种比爱更牢固更让他安心的关系,一种根深蒂固的归属感。而你需要的是爱人回来。他要的你给不了,而他也早就不是你梦想中的人了。”

他看着清孝,神情诚恳到极点:“说真的,你要一个爱人,什么地方找不到?外面大把大把都是人,谁都可以。而我只有这一个奴隶,你何必和我抢?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的!”

他的语气看似平和,字字句句中却流露出完全排他的亲密感。清孝只觉心在刺痛,哼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冷冰冰地道:“我的确不明白你的高深理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爱人,被你偷去三年,历经惨无人道的虐待,弄到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不管他需要的是什么,都绝对不会是你给得起的。”

眼里流露出深刻的蔑视和憎恨,他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你给的幸福,就是让他象畜生一样在地上爬!”

忍接连被他讽刺几句,也不禁动怒,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奴隶状态的他。你这个蠢货!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就给我滚,别来妨碍我们!”

清孝怒道:“你……”

忍道:“说我不够资格,你又有什么资格了?亲眼看见恋人被糟蹋,却一声不吭夹着尾巴逃跑,这叫做够资格?当初既然放弃,现在又何必再来?对了,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是……”

他倏然住了口,只因清孝的脸色实在太过可怕,有那么一刻忍几乎以为他就要向自己扑过来。

灯光下,只见清孝面色铁青,但却异常平静,连根手指头也没动过,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你说得不错。能做出这种事来,的确不够资格自称是他的爱人。” 他终于开口,声音缓慢而无动于衷,“不要说是爱人,就连自称是人,也是不配的。”

面具破碎了,他的脸色浮现出一丝扭曲的惨笑,低声道:“我这一辈子,从没有那么憎恨自己过。你看,你又捉住了我的痛脚。当然了,你是调教师啊,像老鼠一样专门窥探人心的家伙。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人都是自私的,我既然不能杀死我自己,就只好把怒火全倒在你身上了。”

笑意慢慢扩大,惨白的灯光让这笑容更形狰狞,他的声音仍算平稳,眼神却亮得吓人:“我为什么还要呆坐着听你饶舌?反正你在我手里,服气就死得甘心一点,不服气就死得不甘心好了。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从这一点来说,我的确是个蠢货。”

忍吸了一口气,冷哼道:“果然是个粗人!讲不出道理,就靠一身蛮力。可惜,我不吃这套!”

清孝眯着眼睛,道:“可惜,我也不吃你那套!我算是想明白了,你要真想自杀,又何必撕毁合同来引起我注意?可见就是以退为进,做戏罢了。”

忍默然半晌,唇边勾起一道笑意,淡淡地道:“也许。但你不敢冒险,你不敢拿浅见羽来赌。”

清孝牵了牵嘴角,道:“是么?”

他突然一拳打在墙上,冷声道:“你听好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让你考虑清楚是不是和我合作。过了这期限,如果答复还不能让我满意,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蘸番茄酱吃。你不是喜欢赌么?我陪你玩到底,看你敢不敢拿你自己来赌!”

他把一个对讲机扔在忍面前,沉沉地道:“这个给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找我。”

忍一动不动,冷冷地道:“恐怕会让你失望,我不会用的。”

清孝冷冷地道:“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祈祷吧。”

他恨恨地看了忍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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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走到走廊间才停下脚步,夜风横穿而过,带来丝丝凉意。清孝这才发觉,冷汗已将背心打湿。

外面的新鲜空气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打开走廊里的灯,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按下回放键,忍的声音清晰传出:

“……他会听你的话……”

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太过嘶哑,但现在听起来还算流畅。

清孝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次虽然没能拿到书面证明,但把这录音好好剪辑一下,应该能让阿零相信的吧?

阿零……

小羽……

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疲乏地靠在墙上,关了灯,让黑暗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疲倦席卷全身。

夜已深。四周很静。暗夜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吸,等待并且低语:

——他会相信的吧?一切会好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