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拱手道:“三人成虎,假的都能说成真的。一群愚民,听风就是雨,哪里懂得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至于那所谓的天罚,更是无稽之谈了。定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陷害贾珍,还请皇上明鉴!”
双方针锋相对,吵作一团,谁也不让谁。
皇帝让他们吵得脑壳都疼了,揉了揉眉心,喝道:“够了!你们都闭嘴!”
“朕即刻着人去查明真相!如若诸位爱卿言之属实,贾珍其人便不可轻饶。如若有假,尔等自当引咎。退朝!”
几句话说罢,他离开龙椅,扭身扬长而去。
当今圣上早有收拾四王八公一干国家蛀虫之意,怎奈太上皇在他头上压着,执意袒护这一群开国功臣的后代,皇帝一直不好下手。
他自知还不到动手的最好时机,是以一直忍耐着几家上蹿下跳,计划着待到太上皇寿命尽了归天之后,再把四王八公一一收拾干净。
今次诸多文官联名弹劾贾珍同其儿媳有染,倘若证据确凿,面对文官一系的怒火,太上皇要点儿名声就别想包庇。
拿着这个由头,皇帝就算无法将贾家全根拔起,亦要宁国府元气大伤,泄一泄憋在心里多年的郁气。
别看皇帝离开的时候脸色发黑,其实心里偷着乐呢。毕竟,没有谁比他还希望百官弹劾贾珍的内容是真实的了。
由于宁荣两府贾家的男人,大都只领虚职闲赋在家。唯一拥有实职的贾政却因官职太小,够不着上朝的标准。
故此,一大家子,无一人知晓早朝的风波。就连身处于宫围之内的贾元春,获悉消息都比他们早。
皇宫森严,贾元春联系不上家里人,满心担忧,焦急上了火。
而令她急得嘴角冒泡的贾家人士,如今正齐聚于荣国府荣禧堂。
当下朝王子腾终于飞奔到了荣国府的时候,贾政、贾赦、贾母等人正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追问贾珍,夜间巨响和地动是什么情况。
突然见王子腾火急火燎冲了进来,众人便以为他亦是来询问昨夜之事。熟料却从王子腾的口中,知悉了早朝百官弹劾贾珍的举动,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荣禧堂中诸人大惊失色,纷纷质问贾珍和秦可卿之间是否存在不当关系。
贾珍嘴上不说,但是他尴尬兼着惶恐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贾母年纪大,当场被气晕了。
剩下的其他人没晕也半晕了。
王子腾和贾政等人围着贾珍破口痛骂,口水喷了贾珍一脸。
站在外围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回想起当初为了维护秦可卿和贾珍而责骂贾蓉的情景,脸色奇差无比。
此事一个处理不妥当,贾家的名声必当臭不可闻。好在家中的姑娘年纪尚小,等过几年风波过去了,嫁人不是问题。
可是宫中贾元春刚得了皇后的看重,允诺要升为其身边的首席女官。如今贾家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必然要失去皇后娘娘宠信了。
王夫人想起女儿日后可能要面对的困苦,瞪着贾珍的眼神里淬了毒。她恨自己有眼无珠信错了人,亦恨死了秦可卿和贾珍辜负了她的信任,做出不顾人伦的恶心事儿。
她更埋怨贾蓉,自家事不自家解决,偏偏大嘴巴透露给了外人知道,闹得人尽皆知,惹来百官攻讦,害得元春处境艰难。
她似乎忘记了,当日贾蓉说出了真相,而结果却是,包括她自己在内无一人愿意相信他,并且言辞无情似刀地谴责他、咒骂他。
贾珍被王子腾和贾政几人指着鼻子,骂的无地自容,头颅越来越低,巴不得将自己埋进了地里。最终,无力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
想及丑事败露的各种后果,贾珍害怕极了,身体如冰块一样的冷。他捂着脑袋哀求道:“我知道错了,你们也别再念叨我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怎么办?咱们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可千万要救救我啊!”
“没脑子的东西,这会儿知道害怕了?”王子腾怒目瞪着哭丧着脸的贾政,重重冷哼了一声。他低头沉思片刻,目中闪过一道冷光,忽然拍案而起道:“既然贾蓉无情,便休怪我等不义了。”
“皇上任命杨大人全权负责调查此事,他向来喜欢名画,尤其钟爱长康先生之画作。我记得你家中收藏有长康先生的《洛神赋图》,你且取出来,我带去同他磋议运作一番。看能否将此事定为贾蓉不孝,利用诸位大人一片仁慈,恶意栽赃陷害其父。”
“《洛神赋图》?!”贾珍一下子跳了起来,表情变得十分的肉痛和不舍。“府里库房中的藏画不少,能不能用别的替代。”
王子腾恨铁不成钢的瞪视着他,没耐心的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心疼一副死画。那好,你就等着皇上下令革爵,让全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吧!”
话罢,王子腾拂袖转身欲要离去,大有不管贾珍死活的意思。吓得贾珍魄荡魂摇,一溜烟蹿过去抓紧王子腾的手臂道:“您别走!我取!我这便去开库房取出来就是了!”
“事不宜迟,咱们一起去。”王子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甩掉贾珍的手,二话不说大跨步往宁国府方向走,贾珍等人连忙跟上。
去库房的路上,贾珍一会儿怒目切齿,一会儿露出深恶痛绝的神情,心里面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贾蓉。
远在国子监的贾蓉,鼻子陡然一痒痒,控制不住打出了一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想道:是贾珍终于发现宁国府库房被掏空了,哭爹喊娘的骂着他。还是昨夜收到了他送出的第一件礼物,“感动”哭了。又或者是知道了他和两位监丞告状,引来官员联名弹劾,在诅咒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