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走雪【4】(1 / 1)

回到卧房,云堇目光呆滞地坐在床头。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摆在床头的那把戒尺。

像是在提醒着云堇什么。

自幼时起,云堇不但要在母亲执教的戏班子里练功学戏,还要在父亲请来的私塾先生那学习文化课程——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历史地理都要有所涉猎。

在父母看来,只靠身段和唱腔是演不好戏的,还需要“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积累。

正因如此,他们对女儿的私塾功课同样非常重视,甚至在女儿卧房的床头放了一把戒尺作为督促。

在云堇年幼的时候,戒尺曾是一柄细竹片。

当云堇稍微长大一些后,就换成了现在这柄大拇指厚的黑檀木戒尺。

在开蒙入学后,小云堇的手心和屁股蛋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接受这把戒尺的叩责,直到十二岁那年从私塾毕业为止。

每当母亲检查私塾功课时,云堇都要自己从床头取来戒尺,双手捧着呈递给母亲,并主动请求母亲用戒尺叩责。

若是都完成得不错,就隔着裙子,象征性地在屁股上轻叩十记戒尺作为警示;否则的话,就要责令女儿脱下裙子,用戒尺严厉责打光屁股作为惩戒。

尽管全璃月的私塾先生们都会用类似的戒尺督促自己的学生,但母亲手中的戒尺却比私塾先生的难挨得多。

因为不认真完成功课而被母亲严厉责打光屁股的晚上,小云堇只能一边用手捂着被抽打得滚烫的红屁股,一边哭着鼻子入睡。

云堇能饱读经典诗书、通晓天文地理、为如今兼职编剧打好功底,全赖这把戒尺所赐。

对于戏班子里的学徒而言,若是要流利自如地登台表演,还需要对唱段背诵到滚瓜烂熟的地步。

而背诵类的口头功课,则是用戒尺打手心的方式来督促。

若是背不下去,就要将手心伸直摊开,接受戒尺的责打。

即使是自幼聪颖的云堇,也会经常因为记不住生涩难懂的唱词而被打到掌心红肿。

尽管免去了脱掉裤子露出光屁股的羞耻,责打手心的疼痛却一点也不逊色于打屁股的责罚。

但是和坐科学戏的“家法”比起来,在私塾读书挨戒尺的痛苦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自从入了师门、坐科学戏的日子起,云堇和她的师弟师妹们就要面临一系列严苛的考验:从吊嗓子、平衡木、压腿这样的基础训练,到“唱、念、做、打”这四样功课,每一样都是煎熬难挨的坎。

比这几样更难熬的,是严苛的纪律和家法的责罚。

和璃月各路戏班子一样,云瀚社也是以严格的体罚规矩而闻名。

无论是戏社里的男孩子、还是云堇这样的姑娘家,只要在学戏的时候偷懒懈怠不认真,一律都要自己脱了裤子趴到戏台子前的条凳上,光着屁股接受“家法”的训诫。

所谓“家法”,指的是一根云家祖传的硬质藤杖,由多股韧性极强的粗竹藤编成,手感厚重而又紧密。

这根藤杖最初是表演打戏的道具,用来在戏台上模拟长枪棍棒之类的兵器;后来被供奉进云家的祠堂,成为了鞭策晚辈们的“家法”。

说来也巧,这根家伙不但是戏台子上的道具,也与云家先祖锻造兵器的老本行相暗合,作为“家法”供奉在云家祠堂,倒也有几分“不忘本”的意思。

“压腿的时候打瞌睡,杖责五下”、“早晨集合迟了十分钟,杖责十下”、“午饭浪费粮食,杖责十五”、“装病逃训练,杖责三十”……挨了藤杖之后,还得忍痛提上裤子、谢过师傅后继续和大家一起练功。

若是没有机会揉屁股,到了晚上睡觉前,屁股蛋上的肿痕往往已经结成硬块,只好小心翼翼地趴着睡觉。

睡到翌日凌晨,就要忍痛从床上爬起来,迟了的话,肿着的屁股又要重新挨上一顿家法……

这样痛苦的日子,直到毕业出师的那天起才宣告终结。

自从开始一边登台演出、一边自己尝试创作之后,云堇才逐渐从坐科学戏的痛苦阴影中解脱出来、重新体验到戏曲艺术的独特魅力。

“若早知跟娘学戏如此艰苦,孩儿一开始就该跟着爹爹专心当一个编剧!”每当回忆起坐科的痛苦,云堇就会向母亲发出这样的牢骚。

“傻孩子,你要是不曾站在戏台子上唱过戏,真的能学得会写戏嘛?”母亲则这样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