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五.第五幕

两个小时过去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

晓东站在空旷的椭圆形格斗台上，茕茕孑立，孤独而寂寥。

周围的声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身上虽然没有任何伤口，却开始渐渐出汗。

这是肌体力量消耗过度的迹象。

连续获胜46场，其中最后的十几个对手全都是经过生体强化的恐怖高手。

实力都与“邪公子”相当，刚才的几人甚至比杨天强大的多，已经接近了女皇亲卫的水准。

如果晓东能够自如运用真元，或者拥有巅峰状态的肉身力量，当然完全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的他，单纯依靠大打折扣的躯体力量连续对战十几个最强战王，终于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定程度的疲劳状态。

他毕竟是一个人。

一个同时对抗世界上最顶级麻醉药剂和诸多强大高手轮番挑战的人。

即便如此，晓东也从未真正出全力，将对手打成重伤或者格杀。

他的出手十分精准，每次都刚好让对手昏迷，失去反抗能力。

哪怕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想拼尽全力杀掉他。

可以想象，伊甸和其他幕后主使对他的人头悬赏高地惊人，他们下了血本。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角斗士们无法脱离俱乐部或者某些势力的掌控。

除了少数格斗疯子，出场的大部分人或许并不想与他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对抗。

这些晓东都很清楚，因为他也曾经是被命运掌控的类似存在。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一直都是。

实际上，这个星球的每一个物种，都逃不开一只存在于冥冥中的命运魔掌。

他并不在乎。

这群不管被迫还是自愿，双手全都沾满鲜血的屠夫的生死与他无关。

如果是在其他情形下，他不介意随手送他们去另外一个世界。

那是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目前状况下，他只是不想浪费任何一丝有限的力量而已。

……

现场气氛却空前热烈，观众情绪异常高涨，不知疲绝地欢呼和加油声持续不断，响彻整个恢宏空间。

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在这样的周末，享受一整夜的视觉刺激和狂欢，然后第二天，回归平淡的生活和正常的秩序世界。

头盔男子的表现是他们前所未见的，值得最热烈的欢呼的最极致的赞誉。

有人甚至已经将他和战神列为同等级的巅峰强者。

他们不知道“大鸟”杨根到底要对战多少人，不知道他是否要一直孤独地站在台上。

他们不明白俱乐部为什么会如此安排。这太不公平。

然而，出于某种似能传染的集体性亢奋情绪和人性中自私的猎奇心理，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大鸟”的下一个对手，期待着他能在这种极不公平的情形下，继续不败的神话。

直到一个对手都没有，或者彻底倒下。

即使他的对手明显越来越强，即使他已经开始疲惫，从未有过任何补充和休息。

只有极少数善良多情的女性观众对他心存怜惜。

有时候，人心的冷与热是矛盾并存的。

就像这个复杂而多彩的世界本身。

一个人既可能是良善之辈，同时又心存邪恶和冷漠。

而一个大奸之徒，却又往往在灵魂的某个角落，保有一丝未泯的良知。

黑与白之间，灰色永存。纯粹的色彩极为罕见。

对地狱竞技场中的某些观众尤其是三楼特权阶层来说，除非能给他们带来美妙的观赛体验或者可观的利益，否则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即将为了取悦他们而杀得你死我活的斗士们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他们不在乎这些人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他们只在乎自己眼前不断上演的一幕幕搏杀，流血，和死亡。

人性中的黑暗面在这里被放大，血淋淋、赤裸裸地呈现，肆无忌惮。

在这片激发无尽野性、点燃疯狂的空间里，不管发生多么血腥的杀戮，都不是梦魇，而是冰冷残酷的现实。

擂台上仿佛永无止境的车轮赛首次出现了较长时间的停顿。

并没有新的选手出场。

观众不明所以，慢慢地，他们觉得比赛似乎就此结束了。

虽然现场解说也陷入古怪的沉默让人们有些意外，有相当一部分人甚至觉得这戛然而止、突兀结束的比赛意犹未尽，观众们还是开始对头盔男子振臂狂呼“冠军，冠军”，动作渐渐整齐划一，那些各大战王的拥趸也纷纷倒戈，加入了“大鸟”支持者的行列。

对大部分心存良知的人来说，和头盔男子在仿佛永无止境的战斗中，由于体力不支或者身负重伤而最终落败乃至死亡相比，这样的结局显然相对“美好”一些。

就像是一部皆大欢喜的电影。

这个时候的观众并不吝啬欢呼和掌声。

直到一个高挑窈窕的倩影从观众席后方通道内走了进来。

是一个女子。

头戴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

女子身穿黑色紧身战衣，酥胸高耸，纤腰轻柔，长腿矫健，体形修长优美而充满爆发力。

纤纤玉手上佩戴一副尖锐的白色花形指虎，闪烁着美丽又凌厉的光芒。

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皮靴，纤细的金属鞋跟足有15cm，犹如两把寒气逼人的锋锐利刃，显然具备了相当强的杀伤力。

步履沉稳淡定，不疾不徐，又隐隐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一丝战意。

仿佛一只丛林中漫步的雌性母兽，迷人而凶猛。

初始，只有后排的观众有人注意到了她。

随着女子的走动，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将关注的目光投向这个美丽又危险的身影。

男性的目光明显更加热烈，其中不乏惊艳、欣赏、灼热甚至淫邪，女性的目光则大多带着天生的敌意和妒忌，以及对比自己出众又强大女性无法抑制的仰慕之意。

现场解说持续诡异的沉默。

观众席上的喧嚣仿佛沙滩上越来越汹涌的涨潮声响，在到达顶点之后，终于开始慢慢回落。

潮水消退。

他们意识到了什么。

现场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女子将周遭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物，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交替迈动两条长度惊人的性感美腿，优雅前行。

高跟皮靴金属细跟踩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敲在每一位男性观众的心上。

哒，哒，哒。哒，哒，哒。

面罩女子走过玻璃隔离墙的入口，最终在台前站定，微微仰头，看向台上的头盔男子。

几乎与此同时，台上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庄重女式燕尾服的面具女子。

这是此次形式怪异、极不公平的车轮挑战赛中，首次有格斗主持人现身。

如此的变化，让看台上陷入沉默的观众再次亢奋起来，一片窃窃私语互相交流的嗡嗡声响起。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大声喧哗。

“欢迎加入地狱竞技场。”黑衣女主持对面罩女子张开了双臂：“来吧，尊贵的女士。你的观众们，正在等待你的到来。”

她的声音不大，苍老，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沉沉暮气，却又十分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群的耳中。

口中话语和摆出的姿势充满了与华夏传统迥异的某种欧式古老贵族气质，没有丝毫的做作，浑然天成。

……

黑衣主持并未宣布比赛开始，仅仅对女子说了一句话，就静静地走下了擂台。

似乎她的到来，只是为了对这个女子表达欢迎。

这让现场气氛有些怪异。

老观众们发觉，他们似乎没有听过这个老女人的声音。

实际上，以往的主持人都是男性。

而擂台上的两人间隔数米面对面站着，同样没有交手的意思。

“我不喜欢和女人打架。尤其是漂亮性感的女人。”晓东说道，语气十分淡然，话语则直截了当：“不过，我对你的来历和目的很感兴趣。”

“你不是地狱竞技场的选手。”他盯着女子美丽的眼睛，继续道：“如果我获胜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真实姓名。”晓东微笑着强调了一句，如春风拂面，温和而真诚。

“不能。”面罩女子冷冷拒绝：“我也许会输，因为你确实比我强大的多。”

“不过你想赢我，也没那么容易。你的耐力不足，你已经累了。”

“原本我不应该在这样的状况下挑战你。”

“但是，为了接下来的公平对决，你必须接受我的考验。”女子说着，忽然向晓东飘了过去。

面罩女子速度很快，超过了前面绝大多数对手，却远远比不上那个冷若寒冰的银色幻影，对晓东威胁不大。

她一上来就展开疾风骤雨般的快攻，所用招法是一套兼具了厚重和轻灵、攻守兼备、极为精妙的拳术。

这倒是出乎了晓东的预料。

虽然战斗中仍然明显有招数的桎梏，却由于拳术和使用者本身的出众得到了极大的弥补。

如此精炼，接近返璞归真，在某些方面几乎可以和晓东所学无招无形的巅峰格斗技对抗的功夫在华夏并不多见，显然出自真正的名门世家。

并非江湖中那些华而不实，只能唬人的花把势。

晓东对她有些好奇，因此只作格挡，并未主动出击。

由于成长的环境所限，他对华夏精深奥妙的传统武学接触并不多，了解不够深刻。

他已经隐约猜测到女子的来意，并不着急迅速解决战斗，从此地脱困。

后面必定还有更强的对手在等待着他。

女子似乎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特意佩戴了一副杀伤力惊人的白色指虎。

这让她的每一次攻击都风声呼啸，势大力沉，更具威胁。

凌厉凶狠，完全不像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所能施展。

与自身的拳术相得益彰。

然而晓东仍然轻描淡写全部化解。

在对厮杀战斗的理解上，他已经超越了这个星球上的绝大多数人，1v1中只要没有大幅度失去身体控制力，就可以应对自如。

面罩女子看出了他的意图，也迅速亲身体验到他的强大，暗暗心惊，却没有改变主动进攻的态势。

她的目的就是进一步试探和消耗晓东。

为自己的“公子”提供更加平等的对抗机会。

而且，她也有底牌。

对手就算有所预料，也未必可以不出任何纰漏。

如果能对他造成一定的伤害，就足以达到她的预期。

晓东已经与面罩女子交手数十回合。

可以确认，这个女人的实力稍稍超过了女皇亲卫，远胜前面的所有男性对手。

他默默感受着女子拳术中威势连绵不绝，刚猛而悠长的意理，非人类般的大脑高速运转，其实早就想到数种简便而省力的破解方法，却没有出手还击。

他在等待女子使出真正的杀招。

似乎是对他思绪的回应，女子发出一招简单凶悍的连环冲拳，借着晓东格挡的力量稍稍后跃，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随即她目中寒光一闪，骤然爆发，速度达到了初时的数倍，一条修长结实的美腿猛地擡起，犹如一根黑色铁鞭向晓东头部甩去，快如闪电！

面罩女子使出从未施展的腿功，攻击绵绵不绝，侧踢，扫腿，鞭腿，进退如一，从不凌空，毫无花哨，长腿扫荡劲风呼啸，凌厉尤胜拳术！

两条高跟长腿连环挥舞如鸳鸯戏水，姿态十分曼妙，却又凶狠无比，杀伤力惊人。

晓东双臂与女子大长腿连续碰撞格挡，发出砰砰砰砰地肉体撞击声响，短短几秒内，竟过了十余招！

数十回合后，某个瞬间，面罩女子出招时一条腿擡起稍稍过高，出现了一丝罕见的破绽，似是在连续的极高强度进攻中力有不逮，身体控制出了些许的偏差。

她再强，毕竟也只是个未修炼真元的女子，续战力不足想来也是正常的。

晓东好似不疑有他，不闪不避，直接切入，首次展开反击。

他继续单臂格挡势大力沉、如泰山压顶般劈下的健美大腿，另一只手突然伸出，向面罩女子胸前点去。

他不准备用极粗鲁的方式将这个深谙华夏传统功夫的女人打昏，试图将她一指点倒。

当然，对着女人极私密的性感大奶子伸手也谈不上绅士风度。

恰在此刻，变故突生，女子被他牢牢挡住的大腿忽地弯曲，将他手臂死死缠住，另一条美腿腾空而起，狠狠地侧面踹向晓东腹下，第一次双腿脱离地面，同时展开攻击。

晓东却微微一笑，任由女子大腿夹住自己一条胳膊，点向女子丰乳的手指闪电般收回，一把抓住纤细的小腿，如铁钳般箍住，令她动弹不得。

女子双腿协调进攻，身在半空几乎平躺，一条腿也被擒住，眼看着即将下坠，却极为顽强，仍不罢休变招迭起，紧紧缠住晓东胳膊的那条玉腿突然再次伸直，高跟皮靴15cm尖锐细跟向他胸前猛地踩了过去。

如若被这根锋利如刃的金属细跟戳中，必然会受到相当的伤害。

面罩女子高跟大长腿松开伸直的瞬间，晓东托住这条美腿的大手巧妙一擡，将之轻轻举起，那离他胸口仅有几厘米的金属细跟因此而偏离了目标。

这次攻击被堪堪化为无形。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金属细跟突然脱离了鞋底，斜斜向上，对着晓东面部激射而去！

娇躯腾空，即使鞋子另有玄机，也根本不可能以脚部力量操控这类暗器，面罩女子却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发起了一次让晓东有些意外的突袭。

电光火石间，晓东略一侧头，将这根尖锐如钢针的凶狠暗器避开。

女子两条长腿迸发出强大的爆发力，趁机挣脱。

娇躯侧身落地的一刹那，一只白腻玉手在地上一撑，轻盈地站了起来。

“有点意思。”晓东笑道，伸手摸了摸脸颊。

头盔侧脸部位被强大而锋锐的力量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控制器在手里吗？”他问道。

面罩女子并不回答，只是张开了左手。

套在纤细玉指的花形指虎上，不知何时贴上了两只电子按钮。

“为什么不把另一只鞋跟也发射出来？”晓东有些疑惑：“或许会轻易命中。”

“我不想杀你。”面罩女子淡淡道：“而且我知道，你并没有尽全力。”

随即女子居然毫不犹豫转身，向台下走去。

“我输了。”

“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再见。”

她缓缓走动，背对着晓东告别。

话语则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仿佛她的心，早就属于另一个魅力惊人的男性。

虽然对她的姿容身材、来历背景尤其是武学渊源很感兴趣，晓东还是没有出声询问或者调侃。

实际上，就连她渐渐远去的倩影都没有刻意关注。

他在思考接下来的对手。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女人正是为了他的下一个对手而出场挑战。

是一个男性。

他们之间必定有极深的关系，夫妻或者情侣的可能性最大。

此人不会是燕京泛泛无名之辈，面罩女子对这个男人的胜利充满信心。

似是在与几大性感丰韵人妻熟母的激情狂欢中消耗了大部分色欲，又或者出于某种无法言明的理由，现在他无意撩拨这个性格不明、显然心有所属的奇怪女子。

有时候，和某些出色的女人暂时保持一定的距离，欣赏她们的迷人风采也不错。

征服的过程会有更多别样的趣味。

他可不是看见女人就急不可耐想骑到屁股上疯狂耸动的种马。

那些优秀的母马，早晚都会沦陷在他的胯下，不急于一时。

从别的男性尤其是地位崇高、身份惊人的豪门贵族阶层手中，以各种方式抢夺他们的女人和母亲，是他此生最大的黑暗癖好。

观众对这场意外展开又意外结束，空前激烈，看起来旗鼓相当甚至女方似乎更加强势的战斗进行着各种评论。

大多数支持面罩女子的男性观众颇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都是都市精英，早就看出这个女人来历的不凡。

黑衣女主持站在场地旁边一言不发，如老僧入定。

身在此处，却又莫名遥远。

……

“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来宾们，在这个激情的夜晚，“大鸟”已经展翅飞翔，他竟然在地狱车轮挑战赛中取得了史无前例的47连胜，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向他致敬！”

“不过，他真的无可匹敌，君临天下了吗？”

“期待让人兴奋，未知令人着迷，接下来，请让我们同样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另一位巅峰王者的到来！”

“欢迎异界王者，今晚以外卡推荐身份参赛，取得梦魇车轮挑战50连胜的“龙太子”！”

女子出场后沉寂良久的现场解说活了过来，激情重燃，大声宣泄着这个血色夜晚的狂热，迎接另一位意外出现的强者。

晓东再次摸了摸面具上的裂痕，忽然将之一把扯下，随手扔到身旁。

他早就想把这个鬼东西摘掉了。

看台上持续关注他的诸多女性观众如同被瞬间点燃，尖叫声骤然响彻全场。

龙太子？

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晓东神情轻松，泰然自若，看向擂台旁边数十米开外。

那里有一扇正在缓缓开启的钢铁大门，并非寻常选手出入的通道。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凌厉至极的锋芒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