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过去,这人还是不肯放下吗?
不对,天子的老师,想必年纪已经不小,十五年过去,那人还在人世吗?
看皇帝如此笃定,想来那定是一个身体强健之人。或者是,皇帝宁可相信她躲在世间某隅,不肯原谅不肯相见,也仍不愿猜测那人已魂归泉下吧。
崔怀玉想着又觉怅然,自己与先生分别也差不多十五年了,她也宁愿相信先生当年只是不告而别,仍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某个角落。
这人与人的情感,诸如相思、牵挂、思念等等,总是相通的。
皇帝痴痴地看着月亮,眼角倏忽落下两道水痕。
崔怀玉忙以袖掩面,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景象,但她挡住了眼睛却掩不住耳朵,于是皇帝略带嘶哑苍凉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
“当真是宿世冤家,她为我流尽一生的血,我为她流尽一生的泪。”
这一宿新科状元过得十分惊险。至皇帝离去许久,她才敢大口喘气,手脚并用爬了出来。
商濯清本有些怔忪,见她这般狼狈模样却不由哑然失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待崔怀玉走近,她示意让她坐下,抬手替这人除去头上的草叶尘土,又为她理理云鬓衣襟,才柔声道:“好了,快回去赴宴吧。”
崔怀玉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问:“娘娘,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她心知这是失礼冒犯,但依旧贸贸然地问了。
菡妃柔柔一笑,“唤我濯清便好了。”
状元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告辞离开。
商濯清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禁泛上一丝温柔笑意。她低头拨弄琴弦,忽闻后面传来声音——“原来你叫濯清。”
“我是何名字……”商濯清苦笑,“陛下又何曾在意呢?”
皇帝却不记恨她这等幽怨之语,坐至山石之上,道:“再弹一曲凤求凰吧。”
商濯清没有抚琴,只是轻声道:“陛下,方才那孩子,我很是喜欢。”
皇帝面色不变,缓声说:“那我放你出宫,我早让你出宫。”
商濯清见她眼也不眨就要让自己走,只觉这十几年的痴恋等候便像一个笑话一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早就明白陛下心中再装不下他人,却仍抱有一丝臆想,以为只要等在那儿,陛下迟早会回头看她一眼。
她正陷入这等怅惋情绪之中,突然听到那人说:“今后你不必总学着老师的声音,你的声音,原也很好听。”
商濯清不知不觉就落下两行泪来,望着对月而坐的人,轻声道:“陛下,你越来越像她了。”
皇帝身子一颤,满头白发在月光中摇曳开来。
她痴痴望着一轮皎月,好似自己还是十五年前的少女,“老师为我扫清乌云,我也该、也该光耀世间。”
“可是,”她眸中水光潋滟,倒映明月无暇,星汉灿烂,“我终于成了一代明君,她却再不肯来见我……她不肯见我……”
崔怀玉喝得脑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就到了床上,再一睁眼,屁滚尿流地从被窝里爬下来。
床上美人如玉,酥胸半露,春光无限。
崔怀玉心脏砰砰砰地跳,她她她,刚考上状元,就睡了皇帝的女人?
商濯清听到动静,娥眉微蹙,长睫颤动,缓缓睁开眼来。她见新科状元衣衫不整,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不由扑棱一笑,“怎么,自己做过的事忘了吗?”
崔怀玉双膝一软,吓得跪到地上,大声求饶。
商濯清哭笑不得,“好了,我如今不是菡妃了,你也不必害怕。”她见年轻状元双目如清泉,偏头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心中一软,便道自己昨夜被陛下逐出宫门,正巧见状元郎喝多了跌跌撞撞走来,担心她遇到危险,好心将她送至客栈,却不曾想被状元郎饿虎扑食给亵弄了一番。
崔怀玉听得面红耳臊,脑中隆隆作响,她拼命回忆想记起昨晚的星星点点,可越想越是头昏脑涨,眼前也变成白花花的一片。
商濯清幽怨地望了她一眼,起身披好衣裙,“罢了,状元郎好生休息。”
崔怀玉见她要走,连忙起身拉住她的衣袖,“你、你……平日吃的多吗?”
她见商濯清面露疑色,半晌不语,又小声地说:“若不多的话,我可以养你……多点也无妨,我可以把我的那份分给你。”
若这人随了自己,想必不能锦衣玉食,但如果她不会嫌弃的话……
“我会待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