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进忠小步跑来,看着小皇帝肿起的脸,心中疼惜不已,急忙朝宫人喊:“还不快叫太医来!”又向清平喝道:“大胆!”
清平亦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手,神情有几分怔怔,片刻后,她惨淡一笑,朝小皇帝跪下。
“臣损伤圣体,请陛下赐死。”
“老师,”小皇帝委委屈屈地哭着,“你为什么要打我?”
“为天下百姓……”清平面色不变,“臣不后悔,只求陛下赐臣一死。”
小皇帝气得跺脚,“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说完便转身跑开,跑了没多远又扭头朝宫人喊:“你们、你们不许抓老师!她没有损伤圣体!没有打我,没有!”
这句话让原本想下令将清平收关入狱的贾进忠闭了嘴。他低头看了眼清平,冷笑道:“左相,别仗着陛下宠你就胡作非为。”
清平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贾进忠心中牵挂小皇帝,扔了几句威胁的话后,就去追她了。
一进金龙殿,他就发现殿内已是一片狼藉,什么古董花瓶都已经成了碎片,宫人们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小皇帝缩在墙角,呜呜地颤动着肩膀。
贾进忠避开地上的碎片,慢慢走了过去,“陛下,先擦一下药,好不好?”
小皇帝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抽抽搭搭地问:“亚父,老师为什么要打我?”
怀里的孩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要在父亲的怀抱中寻求一丝温暖慰藉。贾进忠想到没入宫时女儿扑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情形,又忆起侍奉小皇帝这些年的情分,只觉一向冷硬的心也被她哭软了下来,“陛下乖,咱们不哭了啊。”
小皇帝抓着他的衣襟,哭得差点要断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这么……喜欢她,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乖、陛下乖……”
安抚许久后,小皇帝才安静了下来,终于肯跟着贾进忠走出这间房,乖乖坐好让人上药了。
药膏晶莹如雪,宛若羊脂白玉,可小皇帝一看,又不自觉想起了清平红色朝服下的那一身雪肌玉骨,于是泪也刷刷地落了下来,冲散了面上的药膏。
“亚父,我不想看到老师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贾进忠眼中暗光拂过,可面上依旧笑得和蔼,一边小心地给小皇帝擦药,一边试探性地问:“那陛下要将她收监入狱吗?”
小皇帝想了想,难过地皱起眉头,像拨浪鼓一样摇起头来,“不行不行,老师会疼的。可是一看见老师,我也很疼,怎么办呢?”忽然她眼睛一亮,大声道:“我要贬她!”
第20章我的丞相啊
一开始听小皇帝说要贬清平,贾进忠是挺开心的。虽然段询季厚峰都已身死,清平一个人翻不起什么事来,但她总在朝堂之上给他不痛快,看着心烦。
但是他马上又想到,左相一职,虽为一品大员,但并无多少实权,如果皇帝不小心给那人指派一个品级略低但手握大权的职位,于自己是大不利。
还不如让她在京城蹦跶。
“我、我要!”小皇帝腮帮鼓起,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我要把她贬成七品芝麻官!”
贾进忠低头笑了出来,马上唤来内监将七品官职都一一列出来让小皇帝筛选。
七品……她谢清平就算能上天,也没法跟自己斗。而且当一直高高在上的丞相被贬谪成七品芝麻官,让她感受下被陛下抛弃的滋味,也未尝不可,贾进忠心底是这样盘算的。
小皇帝手里拿着朱笔,另一手捏着一只蛐蛐,口里喃喃:“大元帅啊大元帅,你替我选一个吧。”
蛐蛐在纸上爬了一会,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一行黑字之上,一边低鸣一边扇着翅膀。
“嘿,就是这个啦!”小皇帝在那行黑字上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圈,忍不住又玩心大起,用笔尖逗弄着蛐蛐。
贾进忠怕那张纸被皇帝毁了,忙从她手下夺下,瞥了一眼,黄帛上乌泱泱的一片,像是一群蚂蚁张牙舞爪——他一个也看不懂。
他正想问一下宫人这是什么官职,却见小皇帝挥舞着手来抢,“让我玩蛐蛐,我要玩蛐蛐!”
贾进忠生怕皇帝玩着玩着又改变了主意,忙将黄帛交给内监,道:“拟好圣旨,送到左相府邸里去。”
事实证明,他这个举动是正确的。
没过半个时辰,小皇帝突然一扁嘴,又红了眼圈,“呜呜,我还是舍不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