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京城篇(1 / 1)

野有蔓草 丁山珂 1964 字 24天前

原婉然和赵野在午后到达京城新家。

原婉然两年来进城全为上绣庄交绣件领工钱,为赶在天黑之前到家,每回来去匆匆。

这次迁居进城,她头一遭踏上通往绣庄以外的街道,也有了闲心欣赏沿途景物。

大敞车行经的街道很热闹,两边铺子林立,车马如龙,原婉然看得两只墨圆眸子滴溜溜转,赵野在旁偶尔为她讲述街道和老字号大小轶闻。

当原婉然看得乏了,大敞车也渐渐驶离大路,转入僻静街巷。

街上宽敞干净,两旁槐树亭亭如盖,在炎热的午后,拂了一地阴凉。临街每户宅子院墙都宽达几开间,宅内悄无人声,似乎庭院深广。

行了一程子,赵野在其中一家宅子门前停车,扶原婉然下来,墨宝随后跳下车,在地上大伸懒腰。

原婉然打量周围,地方幽静,宅子不小,他们夫妇肯定住不起,赵野八成顺路带自己拜访朋友。

她拂拂头发,整理衣衫,以免乱发坏形作客,唐突主家,给赵野丢脸。

不过今天他们扑空了。原婉然跟在赵野后头,瞧见黑漆新艳的大门上,门环上了把锁。

未料赵野掏出钥匙开锁,同她说:“以后我们住这里。”

原婉然愕然,“这宅子赁房钱很高吧?”

“便宜。”

这样的宅院怎么会便宜呢?

原婉然半信半疑,一会儿忖度出这座宅子兴许租给几户人家共住,所以赁金便宜吧?

她忽略了宅里若住上其他房客,门环上锁,别人没法进出。

邻近两排邻舍,约莫有三四户纷纷开了门,每道门后走出一或两个姑娘,年龄大小不等。她们拎着木桶,出得门来便往地上洒水。

原婉然暗叹,京师的姑娘好勤快,午后日头大,她们不在家纳凉,反倒出门洒水压尘土。

京师的姑娘也好讲究,出门洒个水,都像要去吃喜酒,穿着好衣服,上了时新妆。

——京师的姑娘似乎还很敦亲睦邻,在家门前往水桶里随便捞了一掌水洒向地上,便放下木桶,走向赵野打招呼。

“赵大哥。”姑娘们远远便喊道,满面春风,及至留心原婉然的身影,那春风一下飘散不少。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红衣女娃儿三步并两步跑过来,赶着赵野甜甜叫了声,“赵大哥。”

“叫‘大叔’,”赵野纠正:“我比你爹小不了几岁。”

女娃儿撅嘴,“我也比你小不了几岁,”看清他身后站了原婉然,便指着问:“她是谁?”

“我娘子。”赵野揿下女娃儿戟指的手,温和但正经道:“别用手指人,没大没小。”

女娃儿瞪大眼睛,“你真有老婆?”

赵野搭上原婉然肩膀,“以前说了你不信,如今人带来了,岂能有假?”

女娃儿刹那垮了脸,扁扁嘴,胸脯起起伏伏,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转身跑回家,一路哭向内院。

原婉然傻眼愣在当地,赵野搂过她肩膀,“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原婉然一手抚腮,“……总觉得我们做了什么坏事。”

赵野低头在她耳畔说:“晚点一定做。”话中充满暧昧。

原婉然粉脸飞红,轻嗔他一眼。

其他姑娘们既然露了面,不好就此折回,便强笑走来。

赵野向原婉然介绍那几位姑娘,简单叙过寒温,两下便各自走开,姑娘们也不洒水了,拎起木桶直接回家。

赵野推开宅子大门,一面影壁立在对过,上头雕饰两字,第二个字原婉然恰好认得,是“吉”字。

影壁下一只大肚石缸,边沿凿卷草花纹,缸里绿叶田田,三两朵荷花新洁似雪,花瓣尖处渲染开一抹粉嫩的红。

向左转,临街一排向北开窗的倒座房,朝北是垂花门。

垂花门的内宅庭院很宽阔,砖铺十字甬道将院子划出四个角落花坛。

墨宝进了内院东嗅嗅,西闻闻,晃到西南角花檀。那儿植了一株藤花,攀着花架蔓生,深翠浅碧的藤叶间,垂下一架秋千。

墨宝晃到秋千前,前脚搭上阔长的秋千坐板,坐板受力往后退,墨宝抓不住,前脚扑空落地,坐板回晃时砸中牠脑袋瓜子,牠一惊,吠着往后退。

原婉然立刻轻斥:“墨宝,嘘,别吵到其他房客。”

赵野道:“这宅子就我们仨住。——来,进正房瞧瞧。”

原婉然十分意外,环顾内院,正房北房一排三大间,左右两侧缀略矮的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皆粉刷光亮。

她仰首向天寻找日头,辨出自己所处方位,心底开始直打鼓。

正房堂屋收拾极干净,摆了一堂寻常核桃木家具,桌椅式样简单大方,其它陈设器皿亦朴实,却不俗气,透着普通人家居家的亲和、精致。

原婉然惴惴确认:“相公,这儿是城东?”

赵野答是,原婉然心头咯登一声。

大夏京师长平,全城形状略似“凸”字,城北位在那凸字凸起的部份,由于皇城便在其中心,城北地方另设一重城墙及城门,与底下呈“罒”字分布的城东、西、南划分开来。

因此城北又称内城,其它三地则称外城。

“相公,我对京师知道的不多,却也听人提过,城内富贵人家,一等一的都住城北,次一等的则住城东、城西,后两处地皮虽然不比城北昂贵,也一寸土一寸金。”

“这话没错。”赵野领她走进东寝间,将包袱放在南墙窗下的炕上。

炕对过搁着核桃木架子床、衣柜和妆台,寝间过去的耳房,置了绣架和线架,是赵野为她特地备下的。

“这宅子如何?”赵野问。

“很好,很气派。”原婉然陪笑,“我们日后发大财一定要住这种地方,现下还未发家,不妨挑小点的房子……”

“这是薛妈妈的产业,赁房钱她算我们便宜,只要我们好好替她打理屋子。”

原婉然思索几息工夫,记起薛妈妈是天香阁的老鸨,赵野曾让自己缺钱时找她借钱,金额不拘,想来同赵野交情很不错。可是……

“我们租下这里,岂不要让薛妈妈少赚赁金?”

“她这宅子原就空着,情愿花钱请人整理也不租赁,晓得我带你进京城住,自愿做房东。你放心,这份人情我来还。——不过哪天薛妈妈将房子挪作他用,咱们真只能住小房子了。”

原婉然闻言稍感释然,思量着做几件绣活答谢薛妈妈,听了‘住小房子’的话,微笑道:“住哪儿无所谓,最要紧一家人在一块儿。”

她的笑靥温柔灿亮,赵野摸摸她的头,“整理包袱,一会儿带你出门逛逛。”

原婉然依言由包袱取出衣物放至衣柜,打开柜门,里头搁了几件簇新颜色衣裙、几疋绸缎和棉布。

赵野在后头轻勾她腰肢,问道:“喜欢吗?”

原婉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给我的?”

“难不成给我的?”赵野微笑反问。

原婉然甚少由家人手里得到什么馈赠,心情新奇欢喜,却又有些肉疼。

“何必花这个钱……”

“你不中意?”

原婉然摇头,那些衣服布料色泽淡雅,藕色、水绿、丁香色……娇美却不扎眼,正合她喜好。

“既然中意,说句‘谢谢’就行了。”赵野将她扳过来,解她短袄衣带。

“你别……”原婉然疑心丈夫又想大白天行房,划着手格挡,轻声道:“等晚上……”

“相公伺候娘子换衣裳,有何不可?”赵野坏笑,“娘子想到哪里去了?”

原婉然不响,红着脸由他褪衣。

许是赵野十指修长好看,加以动作不疾不徐,普普通通的解衣带动作,由他做来居然带出一种优雅味道。

他解开衣带时,指尖指背偶尔会触及她的胸脯外侧,当打开衣襟,短袄随着他的十指,往她两边雪白的肩头推开。

男人的手放在衣上,未必触及原婉然,原婉然却有一息错觉,彷佛滑过自己肌肤的不是布料,而是赵野的手。

心念动处,脑海便浮现上回和赵野欢好的画面,她耳根一烫,连忙将那些念头压了下去,转念想:相公挑的这件水绿交领短襦可真漂亮,肩头到胸口绣了白里带粉的辛夷花,绣工、配色都好……

不过换了她,会把整幅花样缩小些,减去三两枝叶……

她潜心思索起刺绣问题,直到赵野叫她,才醒觉已经换好衣裙。

赵野牵起她的手,往架子床床尾去。床后墙上开了小门,后头一条走道,朝外那片墙壁面完整无门窗,朝内的西墙开窗。

转过走道转角,空中水气轻润,尽头连接一进房室,房内四面墙壁,唯有朝正房的南墙开门窗,当地则是一座水池,池里水气热腾。

“这是汤泉?”原婉然问。据说城东城西一带有几处泉眼,无须挖掘便终年冒热水。

“嗯,这种泉水能治风湿,对皮肤也有好处。”

原婉然好奇心起,松开赵野,蹲在池畔捞水,泉水清澈无异味,水温暖热,心下大喜:日后沐浴不必费柴火了。

赵野等原婉然对水池的新奇劲儿过了,带她走向房间另一端的走道。

那走道通向正房另一边的西寝间,布局摆设同东寝间差不多。

房里,架子床栏杆挂了男人衣物,炕上炕桌边上搁文房四宝,桌面中央,石雕纸镇压着一张纸,纸上潦潦划了几笔。

“我住西间,”赵野说:“你愿意独个儿睡东间,或者来我这儿,随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