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着向着她又走近一步,两人本就极靠近了,如此一来,几乎是贴身而立。
云鬟咬了咬唇,再也忍不住,她扭身便要走,不妨赵黼轻轻将她手腕擒住,左手在腰间一揽,便将她搂着贴在自个儿身上。
云鬟低下头去,虽是该“习以为常”,本以为自己已是麻木,却……总是情何以堪,不管多少次,亦都无法面对。
云鬟低声,试图阻止他:“王爷……”
赵黼看着她带着几许无奈的眉眼,同时也听出这样轻淡的呼唤里头,有着难以掩饰的嘲讽之意,不知为何,一看她是这般,便叫他有些难以自制。
赵黼挑唇道:“本王还是喜欢……先前你求饶时候的模样……”
果不其然,他眼底所见的云鬟,雪色的脸颊上极快地多了一丝淡红,然而她仍是不曾抬头,只是眉尖极细微地蹙了蹙。
赵黼放开她的手腕,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目光从上往下,在那胭脂红的樱唇上徘徊,情不自禁地便低头欲吻落。
不妨云鬟将他的手掌拂开,同时转开头去,便叫赵黼落了空。
赵黼皱了皱眉,望着她垂眉冷淡之态,才想起唇上仍有些丝丝地疼,他盯着眼前之人,眼神也渐渐地变得锐利起来:“怎么,伺候本王对你来说,是这样不情愿?”
自从纳了云鬟入王府,素日里他在她身上,从来都是予取予求,顺性而为,从不知克制,一旦被拒,便往往数倍索回来。
赵黼是行伍出身,又当盛年,体力绝佳,自然是极难应付的。
起初云鬟并不知情,后来屡次吃亏,再往后同他相处之时,便学乖了些,只竭力隐忍“驯顺”。
她肯低眉承欢,赵黼果然便少了许多恶劣之举,偶然甚至会“怜香惜玉”些,不肯大折腾她,可也不过是偶然而已。
只是近来,自从季陶然之事后……云鬟再也无法令自己强装下去,偏赵黼是个求而必得之人,因她每每抗拒,强横之下,自然便有些伤了她。
可赵黼也不甚好过。
比如方才引白清辉来时,赵黼因见她独坐出神,又因白清辉的缘故,心火燎原,便有意强吻了她,谁知云鬟挣扎不过,发狠起来,竟将他咬伤了!
这却是赵黼自来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如今见她又是如此,赵黼眼底烈焰闪烁,微微磨牙,便不由分说将人抱起,举步入了里屋。
床帐乱抖,云鬟被扔在榻上,正是个无奈无法的境地,见赵黼伏身过来,云鬟忽地想起方才白清辉离去之时的背影。
来不及多想,炙热的唇压在颈间,复又握住她的脸,便要把方才那个未完成的吻讨回来。
云鬟本是闭着双眼的,此刻忽地睁开,便道:“王爷你、为何……为何不杀了我。”
赵黼一怔,旋即笑着吻落,口中模模糊糊道:“杀了你?我如何舍得……”
云鬟竭力忽略那种肌肤相亲的不适之感,可身子已本能抗拒地有些僵硬,极想要缩成一团,避开此人。
然而避无可避,云鬟只能重又闭眸,让自己想些过去的好时光,比如……在进王府之前:当时年少……
许是察觉她的反应异样,赵黼停了动作,捏住她的脸道:“你……在想什么?”
云鬟被他打断,生生地自回忆中醒转过来,迎着赵黼警觉的眼神,云鬟轻声道:“只要我死了,自然就没有人戳王爷的眼了,与其疑心尽天下人,为何不除了我,一了百了?”
赵黼只是目光微冷地看着她,云鬟又道:“王爷莫不是怕我死太轻易了,故而不肯么?但王爷何许人也,若要惩治人,自有千万种法子叫人生生死死,何必总留我在身边儿,每每惹气?”
赵黼听到这里,便凑过来,竟咬住她的唇瓣,微微用力,云鬟觉着疼,疑心他立刻要“以牙还牙”地也咬破或者咬下自己的唇。
不料赵黼竟不曾下狠手,磨牙似的吮咬了片刻,双眼盯住云鬟,道:“你当本王不知道?对你而言,最大的惩罚,只怕就是留在本王身边儿罢。”
云鬟抬眼,赵黼依稀笑了笑:“正如本王先前所说,……要查出那人不过早晚儿而已,你若死了,我必然会用我那千万种叫人生生死死的法子来对付他,必然叫你死了也觉后悔……”
云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样狠厉的眼神,她从未在别人身上看见过,也再忘不掉。
赵黼不疾不徐地剥除碍眼的缎裳,目光逡巡间,便望见那玲珑腰间,一抹嫣红宛若桃花的花瓣,如此醒目,这样诱人的桃花红,却跟她的性子恰好相反。
赵黼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痕迹道:“季陶然……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不管是他也好,是白清辉也罢,我只要你知道,——你心里想再多也无用,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儿……”
云鬟眼神几番变化,终于道:“王爷,你不要逼我。”
赵黼听着她再这样冷淡的一声,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无端一刺,仿佛痛极,可随即而来的却是越发高炽的怒火,赵黼压着她的肩头,双眉一扬:“好。”
得偿所愿的那刻,他方缓缓地出了口气,垂眸望着云鬟面上隐忍的痛意,赵黼的笑有几分赌狠似的,道:“本王倒要看看,你忍无可忍之时,竟会如何……”
当时赵黼自然不知,一语成谶,他果然看见了他赌许的,只不过……那绝对并非他所要。
夏日的夜间,分外燠热
云鬟自梦中醒来,只觉通身濡湿,难受的紧,她扶额起身,叫了两声。
不多时,露珠儿匆匆跑出来,便问何事,云鬟道:“我热的很,打些水来,洗一洗才好。”
露珠儿忙出去,把另一个才收进来的小丫头叫起来,不多时备好了水,云鬟重又沐浴过了,便换了衣裳,才觉得清爽自在了些,然而却无睡意,便坐在檐下吹风。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万籁俱寂,加上素闲庄地处偏僻,更是幽静无匹,只听得草丛中虫儿的叫声,宛若静谧的吟唱。
远处,隐隐是夜鸟在山林里啼鸣,檐下的灯笼光轻轻摇曳,轻幽如梦。
云鬟便对露珠儿道:“你自去睡罢,这样热,我再呆会儿,风一吹就干了。”
露珠儿正拿着帕子给她擦头发,因正睡得好被叫起来,此刻还偷偷地打哈欠呢,听了云鬟吩咐,犹豫了一会儿,便道:“那我就去睡了,只是凤哥儿也别耽搁太久,留神着凉呢,何况外头蚊子也多,咬的厉害,虽方才水里加了清艾香,也要提防些。”
露珠儿去后,云鬟自坐在檐下,盘膝抬头望天,却见天河璀璨,群星烁烁,宛若细碎的宝钻镶嵌在深墨色的绒缎上一般。
云鬟看了良久,忽地想到先前所忆身上的遭遇,不由漫漫又想:“所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想人生再长,不过百年而已,但日月星辰,却是亘古不变,想来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到底这些喜怒恩仇,艰难苦困,为何而来?又有何意思?”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得草丛中“彭”地一声,倒是吓了她一跳,忙定睛抬头去看,却又没有动静了。
因先前有谢二、王典等经历,云鬟生怕有那歹人再闯进来,正要起身去看一看,忽然听得旁边有个声音道:“大小姐不必惊慌,只是一只黄皮子跳了过去。”
这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并不显得突兀,反带有一种抚慰人心之意。
云鬟忙转头,依稀看到旁边柱子后有个颀长的身形在,自然是庄上的三个护院之一。
虽然陈叔不曾特意带云鬟跟他们认过,但这段日子的相处,云鬟自个儿已经辨认分明,最高看似为首的那人叫做阿风,脸白带笑的叫做阿雷,年纪最小的叫做阿泽。
此刻说话的这人,却正是“阿风”,然而仍不曾露面,只闻其声而已,云鬟看了会儿,忽然开口道:“你……”刚一出声,却又停下。
原来云鬟本想问一问他们从何而来,——起初这三人来至素闲庄的时候,她还不曾多心在意,然而越是相处,越觉着这几个人行事有些不凡,毕竟她先前曾在江夏王府里呆过,赵黼身边儿就不乏好手,远远近近地也算见识过,都是些精明强干、深藏不露的高手,而这三人,便很有那种类似的气质。
云鬟并未问出口,阿风也不曾再出声,云鬟默默地抱起膝头,扬首又看了会儿月色,才觉有些困倦,当下揉了揉双眼,起身入内歇息。
又过两日,云鬟的手臂好了许多,又因实在天热,便把夹板去了,只用丝带吊在颈间而已。
林嬷嬷因如此,等闲便不再叫她出去玩耍,生怕不留神碰着,小孩儿骨头柔脆,只怕又要生事。
云鬟习惯在外清闲,在宅子里未免发闷,何况手不能动,连想抄抄字安心都不能。
这日,正蹲在池子边上,看那水里鱼儿嬉戏,忽地听见女孩子声音道:“姐姐如何有空来了?”
另一个人道:“今儿主人家有事出门,管家就放了我半日假,我因想着多日不曾回来了,自然要回来看一看呢,姑娘可还好,手好了不曾?”
云鬟抬头,正见到两个女孩子从廊下走出来,左边儿的是露珠儿,右边问话的,却正是程晓晴。
原来先前经历过王典之事后,程晓晴又说了自己的身世,求云鬟留她,便算是救命了。
云鬟思来想去,留程晓晴在庄内其实也是使得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然而程晓晴对她而言,记忆最深的那段恰是她最不想记起的,倘若留在身边,自然便如一根刺一样,时不时碰到,也是难过。
只是自然不能再赶她回去,倘若她家中真是那个情形,岂不是白害她去死?因此云鬟想了两日,便托了秦晨,让他留意鄜州城中、那行善积德的大户之家,看有没有寻丫头用的,给程晓晴寻个出路。
秦晨倒也痛快,很快便找到一户胡姓的富户家中,云鬟便把程晓晴叫来,对她说明了,让她去胡家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