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蚌女安安(1 / 1)

秦弈虽是“嫌犯”,怎么也是神使兼姑爷,羽飞绫也只是说“不得离开羽人岛”,没说过不许见人。

蚌女更是隔壁家的公主,也是个贵客不能怠慢。

守卫的羽人妹子犹豫片刻,还是让蚌女进来了。

蚌女绕过外面的通道,侧方廊道上看去,栏杆外便是院子,秦弈安静地站在院外潭水边,负手看潭。

她也没再往前,就站在廊边柱后,悄悄地看。

蚌女很清楚秦弈是受了冤屈的,心中有些不忍,才忍不住来看一下。

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的场面,她还打算略作安慰来着,却不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入目的男子青衣挺秀,安静俊逸,凝望潭水的眼眸里带着沉思,稳重平和。

嘴角还带了一丝微微笑意,一种乐观的感染力便散发出来,看得人心中很舒坦,仿佛面对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他明明是一个……

刚刚从人人尊敬的神使地位骤然被打落尘埃变成了嫌犯的人,被软禁在此不得外出,巨大的落差往往能让人心态失衡,尤其是受冤枉的情况下更会表现得非常激烈,为什么还能有这样的淡然平和?

蚌女自己是一个非常敏感自闭的性情,她觉得换了自己的话多半要把自己关在蚌壳里哭得稀里哗啦,绝对笑不出来的。

越是自己做不到,看着这种笑容就越是舒服,甚至有点羡慕。

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吹出那样天高海阔空山新雨的曲子吧。

秦弈在看潭想事儿,蚌女倚着廊柱在看他,时间不长,场面却可入画。狗子蹲在戒指里,很想把流苏从狼牙棒里喊出来吃瓜。

想想流苏复原事关重大,还是别拿这种小事打扰它了。

狗子叹气着取了个包子塞进嘴里。

凉的,没味。没了流苏,吃瓜都没了滋味。

也许蚌女觉得偷看了人家很久,其实时间确实不长,最多两三息罢了。

秦弈虽然在思考事情,又不是入定,蚌女一过来他就知道了。

只是一开始没在意,觉得客人自己找上门的有话当然会直接说了,结果等了一阵子没声音,他心下纳闷,才忍不住转头去看蚌女的方向。

蚌女吓得立刻缩了回去,躲在柱子后面不动了。

秦弈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在干嘛啊姑娘,不是来探望我的吗?有话直说啊躲起来干嘛?”

蚌女怯怯地探出脑袋,却见秦弈招了招手:“过来坐,有人探监的滋味还不错。”

秦弈随意的态度让蚌女心情也平和了些,他真的挺有感染力的。

蚌女终于从廊柱后面转了出来,提着裙子小步到了潭边。

潭边有亭,亭中有石桌,本来就是后院池塘的标配。

秦弈便举步上亭,在石桌上摆出了酒杯,笑道:“我有一壶诗酒飘零,怎么喝都喝不完的那种,每次用来请客都会觉得很没诚意。现在忽然发现它还有一个好处。”

蚌女坐在对面,好奇地看他倒酒:“什么好处?”

“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陈酿……”秦弈摇了摇葫芦:“十年陈了。”

蚌女忍不住失笑。

秦弈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整天躲在乌龟壳里干嘛?”

她确实挺好看的,有别于秦弈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

当然,这种柔弱娇怯瞪一眼就要缩进蚌壳的模样在江湖上不存在的,也许有些凡人家的小姐存在……

秦弈是真没想过仙路之上还能见到这种,只能说她们种族特性比较奇葩。

她们的修行,从来和道家之类的不是一回事,属于妖修。

她晖阳境,是自己已经说习惯的口误了……真正该说的是,她是万象。

看惯了盛放的牡丹,带刺的玫瑰,傲雪的寒梅……难得见到这墙角娇怯怯躲藏的小花别有一番美景。

蚌女正在鼓起勇气反驳:“这是蚌壳!不是乌龟壳!”

秦弈后仰,打量了一阵,笑道:“你是蛏子吗?”

蚌女直了眼睛:“我是蚌!”

“什么棒?”

“蚌就是蚌。”蚌女急了:“我不是什么分类蚌种,我是天下蚌的综合统属,你可以叫帝王蚌!”

“噗……”秦弈刚喝了口酒,尽数喷了出来:“就你,还帝王蚌,柱子蚌吧……”

“你!”蚌女急得脸都红了。

秦弈咳嗽了几声,摆手笑道:“奇了,你平时被盯一下都躲壳里,怎么这会儿倒敢跟我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了?”

蚌女愣了一下,也有些奇怪。

可能是这人太平和了,有种让人安心的氛围?

秦弈摇头笑笑:“还好那个顾双林没盯上你,太容易被人的表现迷惑会死人的,小妹妹。”

“我不小了。”蚌女咕哝:“我五百岁了。”

秦弈抚额。

羽裳那二货也是五百岁,你也是,这里足足四个二百五。

“行了我知道你们海族五百岁的意思就是八岁。”秦弈给她添了杯酒:“能喝不?”

蚌女气鼓鼓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连个反应都没有。

秦弈再度后仰。

诗酒飘零不是多烈的酒,但这么一口下去没个反应,说明她酒量很厉害啊。海中种族……或许对水类的东西太亲和吧,喝酒如喝水?

见蚌女的态度好歹不磕磕绊绊,秦弈终于问道:“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问过。”

“我叫安安,平安的安。”

“唔……”秦弈觉得这里可能透出了一点蚌族的无奈意味。

一个强大富裕的种族,给血脉最好的公主起名为安……是不是有种很没有安全感的意思。

她动不动就躲蚌壳里,除了是蚌类本性,被一碰就下意识闭壳的习性之外,是不是也有一种很缺乏安全感的反映,只有躲在壳里和城堡之中才能心安?

实际上她本性没那么磕巴,至少眼下跟自己说话还挺正常的吧。

“好的安安姑娘。”秦弈再度给她添了杯酒:“你来看望我这个被软禁的嫌犯,是想说些什么?”

“没……”安安斟酌了一下,道:“本来是想来安慰先生,却不料先生心境旷达,是安安多事了。”

秦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需要安慰的,而不是觉得……我是值得怀疑的?”

安安心中一跳,慌忙掩饰:“先生以曲言心,不是那样的人。”

一句话说完,冷汗都差点湿透了背脊。

这些人为什么能一句话之间反应那么迅捷,原本平和的眼眸里刹那间就有如利剑,在壳中躲了一辈子的公主真的感觉——都是活在天地间的生物,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哦。”秦弈没有进迫,再度变得随和,笑道:“所以其实安安姑娘还是想要学习笛曲?”

“对对。”安安吁了口气:“安安很仰慕先生的曲艺……”

秦弈笑道:“后三个字如果不说就最好了。”

“呃?”安安愣了一下,脑子里筛了两遍才醒悟秦弈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调戏啊!

她俏脸瞬间红透到了耳根:“你、你……”

“你看,你听我以曲言心,听得出我这么下流么?”

秦弈笑了一下:“姑娘,说真的,不仅是以曲言心这种事情不靠谱,便是亘古传说的瑞兽也不一定就真如传言的。姑娘为自己计,为族群计,还是不要太轻信他人的好。”

安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