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_分节阅读_89(1 / 1)

贪狼这一回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听他的话似的,含笑应了一句,不闪不避地迎上那双怔忡的眸子,扶着他重新坐回了榻上:“主子或许不相信——可我们做暗卫的,原本就是要跟着主子活,跟着主子死的……”

“那个——其实七师叔都跟我说了,龙鳞匕所辖暗卫只要在主人身死后就能恢复自由,也只要暗中护卫即可,用不着每天这么贴身的伺候……”

到底也没想明白自家撒个谎都会同手同脚的侍卫是怎么着就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跟自个儿飙演技的,胤祺试探着戳了戳仿佛忽然在自己面前石化了的贪狼,又忙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咱俩这儿都该日久见真心了,也就甭论什么规矩定论的了,你别把廉贞他们一块儿坑进来……”

“主子……”

贪狼怔忡着呢喃了一声,垂了眸苦涩地笑了笑。他也分不清自个儿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思——明明是自个儿的心思被泄露了出来,却觉着莫名的隐隐庆幸期待,可纵然心里头有惊有喜,却又都盖不过愈发强烈的怅然若失。古人曾说这“多情却被无情恼”,却原来人心当真是这般的贪婪,这般的不肯知足。明明是早已习惯了的身份,早已接受了的未来,却依然越来越贪心,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贪狼,你听我说。”

胤祺却也忽然沉默了下来,静静地望了他一阵,才忽然垂了眸缓声道:“我也许清楚你的心思,也许不清楚……可我就是这么个人,说牵挂的时候是真牵挂,说走也能走得头也不回。你跟着我,我只怕有一日再委屈了你,辜负了你的心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好歹前世也活了三十来年,没吃过猪肉也总看过猪跑,他又不是真的不通人事,哪就真半点儿都察觉不出这个朝夕跟自个儿相伴的侍卫的不对劲儿来?无非是始终本能的不愿往那方面多想,又总是刻意叫自个儿忽视一些东西罢了。可眼下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却也实在不忍心再这么得过且过地把日子耗下去。

贪狼面色骤变,愕然地望了他半晌,退了一步便要跪在地上请罪,却忽然被胤祺一把扯住,死死的将头抵在他的胸口:“也不知是不是转世时佛陀当真忘了给我开这情窍,有些东西我能感觉得到,可也真就仅仅只是能感觉得到。所以——你若是真动了那种心思,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才行……胤祺何德何能得这么一个人倾心相守?纵然我这一辈子或许都回应不了你什么,可我也会学着去做那两人相伴该做的事儿……可你要想清楚,我其实是这世上最无情、最虚伪的人,我活着不过是在演一场戏,就连对着皇阿玛,我也会为了自个儿的目的耍心思——就这么陪着我这么个人,你或许会有一日忽然觉着追悔莫及……”

离了剧本的方影帝在这种情境下简直表达能力无限为负,紧张地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通,也不知道自个儿究竟说清楚了没有。况且今儿的刺激也实在是一个连着一个,饶是以贪狼的沉稳干练,却也是着实花了好一阵儿,才理清了自家主子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迟疑着轻轻回抱住了那个试图拿自个儿的胸口练铁头功的少年,贪狼无奈地浅浅一笑,垂了眸缓声道:“主子若是真无情,就不会有这样一番话儿了。这世上其实多得是伪饰作假,却要看那‘假’下头,是不是藏着一颗真心。您没见着太子倒是真性情,可都把皇上给气成了什么样子?主子虽有自个儿的心思,可归根结底却都是能叫别人受益的,更何况——要论先耍心思谎言诓骗的,其实也该是我……”

“这倒是,骗别人紧张得不会走路,骗我倒跟真的似的。”

胤祺忽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于最后一句话表示了强烈的赞同。贪狼一时语塞,只得苦笑着连声认了错,静了半晌才又含笑温声道:“主子如今这样儿就已很好,不必刻意去强求自个儿做什么——若是贪狼有这个本事能叫主子敞开心扉,那自然是值得庆幸的事儿,若是到头来也终归只是相伴一场,那便只相伴一场又有何妨?”

——胡扯,也不知道是谁今儿见我还没开窍,那眼睛里头装着的失落都快溢出来了。胤祺偷偷抿了抿嘴,却也没有戳穿这个一向有些个薄面皮的侍卫,只是笑着点点头道:“这话儿说得好,左右我也已没了福晋碍事,再不济也能跟你一块儿走这一辈子。咱们俩同去同归,不也就跟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同袍的差不多了么?”

“主子,执子之手跟与子同袍是两首诗,后者取自《秦风·无衣》,是描述那战友兄弟之情的……”

贪狼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叫自打自家师兄开始备考就没怎么去找张老先生上过课的伪优等生五阿哥脸色瞬间涨红,没好气儿地将他一把推开:“去去去——我当然知道那是战友兄弟之情!难道你我就不是战友、不是兄弟了?整日里脑子里光想些小儿女情啊爱啊的,如何能建功立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眼见着自家主子显然已经开始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被方才那一句话撩得心口乱跳的贪狼终于松了口气,顺势痛快地认了错儿,转身出门去取那搁井水镇着的西瓜去了。趴在外头拿井沿儿冰了冰自个儿滚烫的脸,贪狼总算是觉着自个儿清醒了不少,正要抱着西瓜回屋里去,却忽然汗毛倒竖,僵硬着身子抬头望着房顶上的人:“七师父……”

——自打不知为什么跟自家主子扯在一起,七师父的翘班频率简直可见的直线上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今日的表现总算还拿得出手,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后头要自己把握。”

显然已经蹲在房顶上旁观过全程的影七淡淡点了点头,又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随手一弹便直冲下头的贪狼劲射过去,扑的一声稳稳扎进了西瓜里头:“四阿哥的福晋定下了,正黄旗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纳拉氏,拟八月十二大婚,你心里要有数。”

“是……”

完全搞不懂自家七师父为什么会对自个儿跟主子的事儿上心到这个地步,贪狼下意识应了一声,目送着自家师父转身潇洒地纵跃几次便消失不见。正要抱着西瓜进屋去,却见胤祺已从门里走了出来:“可是有人来,说了什么?”

“七师父来,说是四阿哥的福晋定下了,是正黄旗的,乌拉——”

费了几次的劲儿都没能把这个姓氏利索地说出来,贪狼禁不住对自家七师父产生了浓浓的敬意,毅然地放弃了自不量力的尝试,把插在西瓜上的纸条拔下来递过去:“主子,您过目……”

“七师叔这个耍帅的方式还真是挺有创意的,省得咱们用刀了——回头我得学学。”

胤祺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展开那张纸条看了几眼,又仔细折好收进了袖子里。贪狼已抱了西瓜进屋切好,给外头眼巴巴瞅着的流风流云分了一半儿,又把剩下的中心部分仔仔细细地挖成了小块儿,配上牙签搁在了一边儿:“主子快来,这西瓜就得趁着凉气儿还在的时候才好吃,等过会儿热了就没意思了。”

“费扬古是谁?我都没什么印象……这回随军了吗?”

胤祺过去扎了一块儿送进嘴里,惬意地舒了口气,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贪狼略一思索,便微微点了点头道:“随了,为安北将军,跟着裕亲王所部的——回来的时候便听人说裕亲王已到了,只是不能比皇上先回京,故而一直在丰台大营守着呢,若是没什么意外,想来明日便该入京了。”

胤祺点了点头,又送进嘴里了一块儿西瓜。正要问问既然裕亲王都到了丰台大营,那噶尔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便忽然听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微挑了眉伏案起身,却见梁九功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过来,神色庄重不似往日,竟是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卷圣旨。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接圣旨,胤祺居然平白生出了几分好奇跟紧张,利落地拍了袖子俯下身去,贪狼也立即跟着跪倒在地。小院儿里头统共就只有这么两个人,梁九功也不敢跟这位阿哥摆谱儿,见着阵仗差不多了便展开圣旨,一板一眼地念道:“万岁爷有旨:翰林张廷瓒扈从圣驾,随师次乌兰布通一役,又为监军至科布多鏖战。身先士卒、作战勇猛,不幸殁于阵中。今丧还,命五皇子胤祺亲往张家迎奠,钦此——”

“儿臣接旨,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朗声应了一句,双手接了圣旨起身,胤祺心里头却是莫名的微沉——千算万算保住了佟国纲,却不知居然还有个张廷瓒。这位张老先生的长子实在太不出名,他在前世根本就不曾听说过,更无从得知那人在这一役中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虽说一面都不曾见过,却也毕竟也是自家老师的儿子,自家师兄的哥哥,皇阿玛着他去迎奠倒也是顺理成章的:“梁公公,皇阿玛可还嘱咐过别的什么没有?”

“回阿哥,万岁爷说张老大人年事已高,叫您稍缓着点儿交代,莫要刺激了老人家——张家两个小的都要今年考秋闱,切莫叫此事扰了心神,张大人乃是尽忠而死,必受厚礼安葬,享身后哀荣……”

“明白了。”胤祺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自个儿这回去要做的事儿。将圣旨叫给贪狼收好,又扯了一把梁公公的袖子低声道:“皇阿玛说没说我可以带着别人去?四哥原来也老跟我们在一块儿的……”

“阿哥想带着就带,万岁爷说这不是正经的礼仪,只为表其诚,能将心思尽到了就成。”梁九功压低声音应了一句,略一犹豫才又道:“只是——奴才刚从四阿哥那儿传了旨过来,四阿哥怕是心情不大好,您稍留意着些……”

“传的什么旨,赐福晋的?”

胤祺下意识问了一句,见着梁九功无言点头,便忍不住莫名地微蹙了眉——自家四哥到底是什么个心思,为什么偏就对娶媳妇这件事儿这般的抗拒反感?心里头不知为何只觉隐隐堵得慌,抿了唇点点头,微沉了声音道:“我会有分寸,多谢梁公公了。”

“不敢不敢……”

梁九功忙俯身行了一礼,低声道了一句冒犯,便带着人快步离开了小院。胤祺一头雾水地绕回了屋里头,火急火燎地换着阿哥日常该穿的衣裳,心里头一时因为张家的变故觉着担忧,一时又为着自家四哥莫名其妙的别扭犯着头疼:“贪狼,用不着备轿子了,咱先骑快马去找四哥去——把圣旨誊下来一份儿,记到前头作战勇猛那儿也就够了,咱不是过去传旨的。”

“是。”贪狼正出神地想着四阿哥的事儿,闻言忙应了一声,铺开了圣旨仔仔细细地抄写起来。胤祺扣着衣服上头的盘扣,探身瞅了一眼,不由微讶地挑了眉道:“奇了,这字倒是见着生……不是南书房大臣拟的旨,还是南书房新进了什么大臣,我却还不知道?”

第117章 无情

“是汤老大人的字,皇上将他从东宫调了回来,留任南书房行走了。”

廉贞无声无息地从门口冒出来,尽职尽责地提供了最新的情报,又把手里的一摞条子搁在桌上:“少主,您真要离京?”

“不急,等事儿都解决了的……我就想出去玩儿两年散散心,老憋在京里早晚是要叫人发疯的。”

胤祺笑着淡淡应了一句,却又因为这最新的消息而心中莫名沉了沉,不由蹙了眉道:“汤老大人教导太子颇见成效,怎么就给调离了东宫——太子没说什么?”

“太子说:‘糟老头子终于走了,无人管教,孤松快得很’。”廉贞一板一眼地复述了一句,虽说没搭配上语气,胤祺却依然在脑海里瞬间脑补了太子那个拽得叫人恨不得揍他一顿的嚣张声音,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轻叹一声道:“好家伙,现在就开始作了啊……”

平心而论,太子心里头憋着火他也是能理解的,毕竟被自个儿亲爹装病试探这种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大能受得了——可这礼尚往来有借有还,当年下江南太子不还把自个儿弄生病来着?依着他的想法,最多就是找皇阿玛大吵上一架也就罢了,像太子这么直接滑向了黑化的道路准备清醒着作大死的,他还是决定离得远一点儿,免得太子一激动再把他给一块儿拽坑里去。

只是——自家四哥在这件事儿里头,又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

胤祺真正担心的其实是这个,原本按着他对历史粗浅的理解,自家四哥跟着太子办差本来是最稳妥的办法。天塌下来有太子顶着,敌方的仇恨值有太子拉着,他四哥只要老老实实办事儿就行了。可如今太子在黑化的路上越走越偏,若是脑子不清醒也就罢了,偏还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得清,这么一个理智的疯子简直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四哥要是真跟太子绑得太紧,只怕就要被一块儿给炸飞了。

抛开了四哥不高兴娶媳妇这种怎么看都无关紧要的担心,胤祺换了衣裳便翻身上马,嘱咐廉贞看家,带着贪狼往四阿哥处去了。胤禛正坐在书房里头静静出着神,听着下人来报五阿哥来了,眼中闪过些微弱的希冀亮芒,刚快步迎了出去,便被匆匆进门的弟弟一把握了腕子:“四哥,快走——张廷瓒大人殁了,皇阿玛叫皇子往去张家迎奠去,咱们俩一块儿去吧……”

胤禛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自家弟弟给扯出了书房,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头光亮一闪即逝,便又只剩了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知道了,先容四哥跟他们交代一声,咱这就过去。”

见着自家四哥仿佛没什么异样,胤祺也就安心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坐在外头等着。胤禛去得快回得也快,只片刻便回了外屋,见着那个弟弟一脸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眼里便不由浸润过些许柔和的暖意,轻笑着揉了揉他的额顶:“好了,走罢。”

“诶。”胤祺望着仿佛彻底正常了的自家四哥,打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气,应了一声便跟着他快步出了院子,小哥俩一道儿纵马朝着张家赶去。

张家外头看着平静如常,细看时却能见着出来进去的人眼里头的隐隐悲色。胤祺心知这大抵已是得了信儿的,也不叫下人通报,自个儿拉了四哥一块儿进了正堂,就见着一身素孝的张廷玉正拢着弟弟缓声安慰着。一见着门口进来的人,忙起身便要行礼,却被胤祺抢先一步稳稳扶住了,轻声道:“师兄,家中逢此大变,就不必再多讲这些个无用的礼数了——明日大军便进城了,皇阿玛派我们过来,叫我们为令兄迎奠……”

张家人都是打骨子里头恪守礼数的,一家人出来恭敬地拜谢了圣恩,又忙收拾出了两件房子来给二位阿哥落脚,虽人人眼中难掩悲切,却依然有条不紊,不见半点儿的慌乱失仪之处。胤祺被这气氛压抑得胸口发闷,陪着张老先生坐了一会儿,说了说这一回亲征的事儿,又扯着自家四哥去找张廷玉说了会子话,引着两人谈起了如今朝中的事务,这才借口赶路疲乏,回了自个儿的屋里头去歇着。

贪狼对着四阿哥始终有些心虚,一路都刻意躲着这位爷,直到胤祺自个儿回了屋子才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冒了出来,熟练地收拾着屋子床铺好叫自家主子歇得舒服些。胤祺今儿才刚回了京城,才歇了一刻就赶来张家准备明日的迎奠,这时候却也已觉着有些乏了。合了眼靠在榻边,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脸色便又隐隐现出了几分苍白倦怠来。

“主子,咱先把衣裳换了再歇着,过会儿廉贞他们给您送药过来,您还得再喝一阵子固本培元才行。”

贪狼温声劝着,又替他解了外头的衣裳脱下来,叠好了搁在一边儿。胤祺的底子差,素日里全靠着一股子精气神支撑,这一口气儿泄了也就撑不住了,却也早习惯了贪狼这样细致的照料,靠在他身上昏昏沉沉地合了眼调息。正驱着内劲环绕周天温养经脉时,门却忽然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

门被推开的声音不大,可落在正凝神调息而五感极端敏锐的胤祺耳朵里,却几乎已无异于一声炸雷。猛地睁了眼挺直了身子望过去,心口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似的发涩发沉,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才略略纾解了那一团郁气,苍白着脸色抬了头,恍惚着望向立在门口的人:“四哥……?”

胤禛没有立时开口,清冷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一触即离,微垂了眸缓声道:“五弟,我有话儿想问问你……能叫你的侍卫先出去么?”

贪狼迟疑着望向自家主子,在那双眼睛里头寻到了一丝默许,便撤开一步行礼告退,推开了窗子无声地纵身翻出。胤祺缓过了胸口那一阵猝不及防的不适,慢慢挺直了身子,迎上自家四哥那双不知何时起已叫人半点儿都看不透的幽深双眸,抿了抿唇缓声道:“四哥……你想说什么?”

“皇阿玛今儿给我指了福晋,婚期已定下来了,就在今秋八月。”

胤禛合上门,自个儿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榻边,那双黑沉的眸子凝在面前的弟弟微微苍白的面庞上,隔了许久才又道:“若是我辞了……你可会生气?”

他没有问这里面有没有这个弟弟的功劳,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那个答案绝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更何况还要从这个孩子的嘴里亲口说出来——他不敢,所以他不问。即使明知道这个弟弟根本就对他的那些心思一无所觉,他也依然没有自信到能承担这一份冲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