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个月,秦炎没有再见过于纯纯,公司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紧张,不断传出高层离职的消息,底层的员工也是人心惶惶。

他也曾到那栋别墅周边转过几次,那里不知从何时起,被拉起警戒线,似乎还有警察驻守,秦炎不清楚她们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无奈的每天坐在保安室里发呆。

这天临近下班,于纯纯终于出现在公司门口。

她急匆匆的走向电梯,公司职员们看见她出现,都惊喜的纷纷问候,于纯纯无心应付,闷着头进了电梯。

秦炎没能跟她搭上话,一狠心,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电梯。

于纯纯诧异的看他一眼,秦炎硬着头皮道:“纯姐,我……我就是想问问,公司最近、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安心上班就好。”

“那……”秦炎犹豫一下,还是说道:“那她……妃娥她有事吗?”

于纯纯沉默了,电梯开始上行,当电梯停下,于纯纯开口:“既然你已经见过她了,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吧?”

秦炎点点头。

“现在形势很严峻,国际刑警正在通缉她,她在德国和国内的实验室都被查封了,我原本想要送她去非洲,但这段时间我也被盯上了,她出不了境,只好在国内躲一段时间。”于纯纯示意秦炎跟她来。

两人走进总裁办公室,于纯纯递给秦炎一张卡片,“这是我联系的一艘船,刷卡上船会送她偷渡去非洲,但是最近风头太紧,蛇头不敢靠岸,我打算送她去乡下躲过这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去非洲。原本我打算冒险自己去,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比我合适,你案底清楚,没有警方盯着,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于纯纯紧盯着他,“你一定不会出卖她的,是吗?”

秦炎心中惊涛骇浪,“那你呢?纯姐,你怎么办?”

于纯纯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我没事的,我一直做的合法生意,她做的那些事,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警方没有任何证据抓我,最多也就是监视我一段时间。只要你能顺利把她送出去,我们就都不会有事。”

“好,我现在就走。”秦炎郑重的收起船卡,于纯纯让他附耳过来,轻声告诉他妃娥如今的藏身处和偷渡船靠岸的地址。

商议已定,秦炎方才心情沉重的离开。

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秦炎告诉伏悠悠,公司派遣了部分员工到海外集训一段时间,他被列上名单。

伏悠悠有些不情愿,打电话给于纯纯,撒娇了一阵,终是被于纯纯严厉骂了几句,没好气的挂了电话。

秦炎摸摸她的头,心里也不好受,只好安慰她一番,给她留下于纯纯给她请的保姆的电话,嘱咐了一些事项,便趁着夜色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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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的面包车在夜幕里驶入一条不起眼的胡同,秦炎下车后看看四周没人,轻轻敲响了一扇老旧木门。

门开了,曾经见过的那个保镖开了门,见是他,低头对步话机说了几句,便冲秦炎摆头,放他进去了。

秦炎走进这间破旧小楼,便见妃娥坐在古旧的八仙桌边,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一如既往的那般优雅,丝毫未曾因为如今的凶险处境有丝毫狼狈之态。

妃娥见他进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看来她还真是信任你,这样的事也敢让你掺和进来。”妃娥放下茶杯,“坐吧,喝杯茶。”

秦炎没有坐下,低声道:“车停在巷子口,走吧。”

“去哪?”妃娥平静的望着他,眼波明亮如年少之时,丝毫没有那一日地下室中的疯癫之态。

秦炎瞧见她清亮的眼神,心中微微悸动,不自觉的避开她的目光,道:“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们只能去乡下躲一段时间。”

“我已经让智能管家黑掉了这座城市的所有监控终端,能拍摄到我的所有画面都会被删除替换,没人能发现我。”妃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别紧张,这里挺好的。”

“那也不行!”秦炎有些着急,“这里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哪天会被人看到,你应该知道中国的基层管控有多严,你必须马上跟我走!”

妃娥沉默了,思考了一下,终于放缓了语气,“你说的有道理,好吧,我们去哪?”

秦炎舒了口气,“去我的老家。”

“哦,”妃娥有些意外的眨眨眼,“我以为你离家出走多年,再也不敢回去了。”

“我是不敢回去,”秦炎苦涩的抿抿嘴,“这些年我都只能悄悄的回去看一眼,爷爷奶奶过世的时候我都只敢远远的磕个头。”他自嘲的笑一下,“现在老家基本没人了,就几个老年人守着,其他人基本都搬去了城里,正适合我们躲一段时间。”

妃娥看看他颓丧的样子,想要嘲讽几句,终是没有说出口,道:“好吧,听你的。”

一番收拾整理,保镖提上箱子,跟着两人出门上了车。

秦炎诧异的看看保镖,“你要带上他?”

妃娥挑挑眉:“怎么了?”

秦炎正色道:“你要去的地方,最好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妃娥意外的看看他,似乎有些惊讶,“看来这些年你也长进了不少。不过你不必担心,他跟其他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确定他就不会出问题吗?”

“他跟我的关系比你想的更加紧密。”妃娥漫不经心道,“他也是我的试验品。”

“哦?”秦炎打量了保镖一番,“我看他没少什么器官。”

妃娥不屑的笑笑,“从他身上取基因样本,也不是一定非得是器官,别的东西也可以。”

秦炎不明白,但是也不再质疑,一用力关上车门,缓缓驶离了胡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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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面包车停在一处乡镇,三人下车方便。秦炎回到车上,见保镖独自一人坐在后座一动不动,便问道:“你不去吗?”

“不需要。”

秦炎诧异的看他一眼,不再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秦炎转头看他依旧一动不动,终是没忍住好奇,“你……她说你是实验体,那你现在还是人类吗?”

保镖看他一眼,“是。”

秦炎见他肯搭话,不由来了兴趣,“那你有特异功能吗?”

“没有。”

“那她在你身上做了什么?”

“主人赋予了我超出人类最高标准的体能和全无痛神经系统。”

秦炎张口结舌,“也就是说,你是个不会痛的美国队长?”

“你可以这么理解。”

秦炎有些震撼,但是一想到那间地下室的情形,又对他有些同情,“那……她说没有取走你的器官,又是怎么拿到你的基因采样的?是头发?还是皮肤?”

“不,是精液。”

“!!”秦炎没料到是这个答案,“精、精液?!那、那是怎么……是精子库技术吗?试管采样?”

“不,主人说精子离体后无法保持百分百活性,因此她用身体直接采样后,移入生化系统无缝培植神经组织。”

“用、用身体……”秦炎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正踟躇间,妃娥打开车门,看他一脸怪异,问道:“哟,你们两还能聊上呢,在聊什么?”

“主人,秦先生对我的采样实验很有兴趣,正在咨询您的身体采样过程。”

妃娥挑挑眉,看看秦炎仿佛便秘的表情,饶有性味的问:“你对这个有兴趣?那你直接问我啊。”

秦炎尴尬道:“没……我、我只是随便问问。”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他说,你是直接用身体取的他的精……精液?”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炎脸上火辣辣的,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最后还是闷着头发动了车子。

妃娥微笑着看他一眼,慢慢转过脸去,眼中闪过戏谑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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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进了记忆中熟悉的乡村,秦炎看着沿途的景色,恍若前世。

他看看副驾驶的妃娥,从她平静的面容,无法知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少年时在这里留下的美好回忆和遭受的刻骨伤痛。

车停在老屋的院子外边,秦炎握着方向盘,久久不敢下车,虽然知道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但依然害怕面对曾经的那些过往。

妃娥看看他,抿抿嘴,自顾自下车,向着老屋门口走去,保镖紧随其后。秦炎定定神,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走到门口,妃娥挑挑眉毛,“咦,居然没上锁?你不是说已经没人住了吗?”秦炎也不知所以,便上前推开门。

屋里陈设一如当年,妃娥摸了一把桌面,“没有堆积的灰尘,看来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秦炎正要进里屋看看,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喊声:“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随便进别人房子啊?”

三人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提着塑料袋站在院子里,黝黑的胖脸上胡子拉杂,两只绿豆眼闪烁着畏畏缩缩的目光,一副见势不妙随时要跑的神情。

秦炎莫名的有些熟悉感,“你是……”

“我是这里的房主,你谁啊?怎么乱闯别人住处,信不信我给镇上打电话,一会儿派出所就来人了我跟你说。”胖子色厉内荏喝道。

妃娥蹙眉若有所思,问道:“你是不是姓秦?这是你爷爷的房子?”

“你咋知道?”胖子瞅了瞅妃娥的脸庞,被她精致明媚的容颜震慑到,不自觉有些自卑,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妃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秦炎恍然,眼前黑矮胖子跟记忆中猥琐的堂哥形象重合在一起,心中突然一跳,不由急切转头看向妃娥。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妃娥低声念道。

秦炎顿时一阵恐慌,急声道:“你……”

妃娥看他一眼,眼中含着莫名的意味,“放心,我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不会动手的。”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唉唉,你怎么回事,咋就进去了……”胖子急了,喊起来。

“堂哥,你还认识我吗?”秦炎拦住他,胖子疑惑的看他,“你是……”

“我是秦炎,你好好看看,秦炎!”

胖子一惊,“你……你是秦炎?!你、你不是失踪了……好家伙!还真是你!你不是都失踪了七年了吗?我们都以为你早就……你、你这是从哪冒出来了?”

秦炎不知从何说起,道:“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堂哥,你怎么还住在这里?你不是早就搬到城里了吗?”

“你怎么知道……”胖子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好吧,看来你这些年根本就没失踪,就是不想回家吧,要不也不能对我们一清二楚的。”

秦炎苦涩的笑笑,“别说我了,我们先进屋吧。”

“对对对,进屋进屋,我说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可不能放你走了,叔叔婶婶这些年过的是啥日子我跟你说……”胖子絮絮叨叨拉着秦炎进了屋。

两人进了屋,坐定之后互道过往,原来胖子搬到城里后,也赚了些钱,奈何染上赌瘾,三天两头的聚赌,老婆气不过,前两年离了婚,扔下一岁的儿子,再也不见踪迹,胖子乐得没人管束,把孩子扔给一同搬到城里的父母,没黑夜没白天赌博玩乐,终于欠下一屁股赌债,最近被债主追得没柰何,只好一个人躲回乡下来避避风头,谁知这么巧,就遇上了多年不见的秦炎。

秦炎也简单诉说了这些年在外的经历,胖子唏嘘道:“你也够苦的,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外漂泊……”又想到什么一样,“这么说,你把人找回来了?刚才那个就是……”

秦炎点点头,胖子不由看向里屋,神情有些怪异,秦炎想起当年的那些荒唐事,也有些难堪,岔开话题道:“堂哥,我和妃娥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们还有些事要处理,暂时不能回家,你不要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胖子瞪大眼:“这哪行!你们两家找你们多少年了,我哪能瞒着……”此时保镖从里屋出来,放下几沓钞票在桌上,“秦先生,这是我们这段时间的住宿费和生活费,另外我们还会提供一笔保密费用,在我们离开时会支付给你,请你收下。”

胖子看着桌上几万块钱,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道:“那……既然你们有事情,也只好依你们了,放心,这里没几个人,我谁都不说。”

搞定了胖子,秦炎这才舒口气,进里屋看看,保镖已经收拾好了妃娥的房间,秦炎看看没有自己搭手的地方,便依旧到当年和胖子一同居住的阁楼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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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胖子在厨房做饭,秦炎下了阁楼,打算去外边抱点柴进来,经过妃娥房间门口,无意间瞥见房门半开着,保镖正蹲在地上,手中握着妃娥的脚在轻轻按摩,妃娥坐在床沿,闭着眼跟他不知在聊着什么。

秦炎呆呆的看了一阵,心中涌现出一股酸涩的味道,他强行压抑住这种感觉,快步走到院子里,有些乏力的坐到台阶上,茫然看着夜色中昏沉的暗影,不知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