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判还是赴宴(1 / 1)

…………

“启奏陛下,闯军谈判人员已到城外,请求进城。”

来了,他们终于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上苍已给了我时间和机会,在这片历史的天空下,究竟我会是招摇而过的旗幡,还是屹立不倒的楼阁,且看今日的了。

Come on,baby!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让我这个前世平凡无奇的芸芸众生,来会一会这两位当世的智者吧……

王克非端正身子,给自己鼓了鼓气,高声喝道:

“准,有请使者。”

“陛下有旨,有请使者。”

“陛-下-有-旨,有-请-使-者。”

王皇帝的口谕,在小黄门们撇着腔的声调中,一层一层的向下传达着。

“替朕更衣。”

几名小太监赶紧取过龙袍龙冠,卸去他身上的常服常冕,服侍着穿戴整齐。

龙袍,是中国古代皇帝和天子的专属服饰,以黄色的绫罗为主,绣着龙、翟纹及十二章纹,图案精美繁复,花色细腻饱满,锦若云霞绚烂,纱似蝉翼轻盈,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它只有在上朝或日讲、省牲、谒陵、献俘、大阅等重要的场合时才穿,说白了,也就是皇帝的工作服。

重生的第二日,王克非还是第一次穿上象征九五之尊的龙袍。

围绕着铜镜旋转一周。

嗯嗯,还别说,这身装束,真TM的挺带劲……

李岩牛金星等人徒步而行,在太监的引领下,跨过护城河,穿越层层禁卫,通端门、午门,过金玉桥,直往皇极殿而去。

他们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北京城,果然不愧为天子脚下,京畿之地!

无论是商业还是文化都显得独具风格,大街小巷来往路人络绎不绝,客栈、酒楼、茶馆、钱庄…吃穿住用行等必不可少的行当红红火火。

城墙上,官街上,明军到处持枪鹄立,军容凛然,长达数十里的巨大城池,虎踞龙盘;磅礴恢弘!

城头之上旌旗猎猎,甲兵威武,这哪里像杜勋所说的军心涣散,毫无斗志。

阉人误事!这闯王的大业,险些要毁在这些吃里扒外的宦官手里。

这样的军队,再配上如此巍峨的城池,漫说闯军缺乏攻城利器,就是有那么几尊“大将军炮”,即使拼尽全力,也会造成重大损失,一旦朝廷勤王大军到来,闯军必将陷入绝境。

此事非同小可,据探子回报,吴三桂的人马已兵至玉田一带,而且吴军向以“素能战”闻名,不可轻视。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此番谈判,已在他们心中统一了步调。

李岩召唤过身边的一名随从,细声吩咐道:

“你且回去,将今日所见,报与闯王,和为贵。”

“末将遵令。”

随从悄悄的抽出身来,返回了闯营。

其实,为了营造今日之谈判气势,王克非在昨晚“嘿咻”之前,可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他不但责令户部,全额补足了所欠军队的银响,还杀猪宰羊让士兵们加餐,并承诺,如果今日军队能展现出那种必胜的气势威风,将士们每人再额外赏银五两。

为此,他几乎掏空了户部家底。

五两银子,这可是三个月的工资啊,白给谁不想要啊?

以太子为首的皇家演讲团,受皇帝“委托”,在城头到处巡回演讲,激情澎湃,声情并茂,深深地吸引和感染了守城的每一位“观众”,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展现出曾经大明军队“五征蒙古”的威风,为天子、为皇家站好每一班“岗”。

当然,临阵发钱,这并不是王克非的原创。

前世崇祯在闯军围城的时候,也曾在内帑中抠出7万两白银,发放军饷。

可惜,让那些该死的守城太监,昧着良心全部贪墨了。

其实,太监爱财,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种普遍现象,由于太监们身体残缺,没有子嗣,爱财已然是他们唯一的寄托,所以贪财的本性就在他们的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明末,王承恩一人的伴君殉国,为太监群体扛下了所有。

此后,无数的称赞,无数的歌颂,硬是将他们推上了忠君报君的代言词。

殊不知,明末内廷八局四司十二监,二十四个机构数千太监,除王承恩、方正化、高时明等极少数外,几乎全部投降。

而被史学家们所厌恶,所抨击的文官集团,固然亦可恨,但也有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驸马巩永固等文人士大夫,或投井、或自缢、或居家自焚,同样壮烈殉国,同样可歌可泣,却鲜有人知。

故此,太监群体,可用,但绝不能重用。

…………

皇宫,紫禁城。

金砖玉瓦,气势恢宏。

远处一座又一座的雄伟建筑耸立,彼此起伏,亭台楼阁,绵延数里,散发出无比绝伦的壮观气息。

宫墙内守卫森严,刀枪明亮,太监宫女来回穿梭,皇宫气派,果然非同凡响。

使团们跟随着太监,穿越几座殿楼,远远的便望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庄严雄伟,那正门之上高悬着一块牌匾,“皇极殿”三个大字熠熠发光。

进入大殿,殿内装饰华丽,椽柱雕刻着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地下铺着灿灿金砖,金光闪闪,殿中央,当今皇帝端坐龙椅,一袭团簇龙袍,将皇权的威严高贵展现得淋漓尽致,那种凌厉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敬畏尊崇。

使团们双膝跪地,头重重的磕在了地面上:

“草民李岩,牛金星,民妇红娘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他们在闯军阵营里举足轻重,但由于未能获得朝廷的正式任命,所以他们仍称做草民。

王克非微微一怔。

“红娘子,她就是红娘子?”

对于牛李二人的到来,他并不感到惊讶,真正让人意外的是红娘子的出现。

这可是多少70、80年代,甚至90后们儿时所崇拜的女侠呀,那时每当在漫画或小人书上,看见她率领义军杀豪绅、斗官僚时,总让人觉得热血沸腾、豪迈霸气,那时的她就简直是美丽正义的化身。

真是一戏到底,造化弄人。

王克非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曾经自己儿时的偶像,现在居然会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但见她身穿一件鲜红的短靠,下套一件同色的牡丹棕裙,一根银色的宽腰带紧束腰间,把她细腰丰胸,窈窕健美的线条勾勒的鲜明动人,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配上短靠,竟如红梅映雪般美妙天成,不过最难得的还是她浑身散发的英姿,英气勃发,这才像是一个能征战沙场的巾帼奇女子。

好一个红娘子,果真是妖娆动人!李岩能有这么个妻子,难得!

王克非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史记:红娘子是河南人,她从小跟随艺人们流浪街头,走马卖艺。

因卖艺时身着红装,史书称红娘子她是“绳技红娘子”。

她聪明勇敢、勤奋好学,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在流动卖艺的过程中,她耳闻目睹了当时的种种黑暗现象,受尽了官府、地痞的侮辱、蹂躏和迫害,这形成了她倔强反抗的性格。

在这艰难困苦的环境里,她敢于跟黑暗的统治势力进行斗争,处处帮助受苦的人们,成为明末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女。

崇祯末年,她团结和组织了一批杂技艺人与贫苦农民,在河南信阳鸡公山起义。

诛杀贪官污吏,地主豪绅,焚毁官府,破狱放囚,打开粮仓,赈济饥民,深受贫苦百姓的拥护,后成为明李自成军中女将,李岩之妻。

“陛下…陛下!”

王承恩见皇帝有些发呆,急忙提醒着。

“使者觐见了。”

王克非这才回过神来。

也幸亏使团们此刻都跪在地上,叩着首,没有自己的旨意尚不能起身,他们打死也想不到,当朝皇帝的目光会如此赤裸裸的浏览在人家的老婆身上。

他急忙收敛心思,欠了欠身子道:“免礼平身,诸位义士远道而来,辛苦了,来呀,赐座,上茶。”

太监们搬来椅子,李岩和牛金星等人分别落座。

“朕早听闻秦王帐内有谋事李牛二人,足智多谋,运筹帷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岩双手抱拳,躬声道:“谢陛下谬赞,草民乃萤火之光,陛下乃日月之明,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草民以为,有国不患无贤,患不能用贤;夫朝廷之大,百官之众,今贤者多也。”

果然是文化人啊,这话说的,没毛病!

不过,怎么感觉这是在讽刺我呢?你老婆的!欺负我文言文懂得少啊。

“李将军,何必谦虚?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呃,既然有女眷,王承恩,去坤宁宫把皇后也请来。”

王克非自然没兴趣和他玩斗嘴游戏,他在心里回骂了李岩一万遍,急忙转移了话题。

不多时,皇后周玉凤便在几个宫女拥簇下姗姗到来。

或许是昨晚经历了爱的滋润,周玉凤今日显得格外花貌玉颜,落落大方,抬头、低眉,一颦一笑都显得雍容华贵,贵气十足!

一身粉色的长裙配上金黄色绣花披风,更符合其高贵的皇后风范。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寿无疆。”周玉凤翩翩施礼。

“皇后不必行礼,快起来。”王克非微笑道。

“谢陛下。”

“草民等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周皇后莞尔一笑:“诸位义士免礼平身。”

“谢娘娘!”

说罢,周皇后便来到红娘子面前,握住她的手,说道:“这位便是红姑娘吗?本宫早听闻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恰似深秋菊花,娇而不燥,艳而不媚,端庄秀丽。它的那份淡雅,倒真和妹妹有几分相似呢!”

借着周玉凤的掩护,王克非这才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红娘子。

长长的睫毛,清澈的眼神,小巧的鼻子,丰润的嘴唇,红红的苹果脸蛋儿上嵌着一对秋水般的眸子,水灵灵的,眨动之间,透出一股聪明伶俐劲儿,嘴角一挑就在饱满的脸颊上勾勒出两个小酒窝,漂亮而不妖,散发着让人着迷的魅力。

最为自豪的还是她的身材,蜂腰耸胸、长腿翘臀,她那饱满的臀部和纤细的腰肢所勾勒出的诱人曲线,简直像春天的小榆树一样,丰满而又匀称,健壮而不失阿娜,尤其是一张俏脸,在红杉的衬托下,更显得美丽动人,荡心动魄,虽然比不了皇后周玉凤的美俏,但这样美丽、脱俗的女孩也是世间难觅。

那神态,简直就是古装版的电影明星李小璐。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很可惜自己穿越晚了,不然,哪会有李岩什么事儿?

唉!这么好的天生尤物,如果就这样放过,苍天都不会饶恕的。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干她!

红娘子低下头,微微行了个礼:

“承蒙娘娘谬赞,村妇实不敢当。娘娘牡丹真国色,千种神态,万般风姿……”

红娘子脸涨得通红道,她本身就是个武夫,识字不多,嘴巴也笨,可在这样一个如此庄重的场合,她也不得不忍着说了些酸掉牙的词。

她这趟前来,可并不是心系所谓的谈判大业,而是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小亲亲”李岩的。

自小两口儿新婚后,李岩一直跟在闯王身边出谋划策,自己则带兵在外打仗,多年的戎马生涯,聚少离多,这次好不容易得以团聚,李岩又要“深入虎穴”,红娘子有一万个不放心,任凭李岩说破了嘴,也要坚持随夫前来,保护夫君。

当然这一切,都是日后在王皇帝在龙床上,红娘子被彻底“拿下”后才告诉他的。

周皇后淡淡然地恬静一笑。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和妹妹乃是妇人,不敢置喙国事,听闻后苑鲜花盛开,眼见这春日甚好,臣妾想与妹妹去赏赏花,唠唠家常。”

王克非赞许的点了点头。

“皇后所言极是。李夫人,皇后之邀,可否?”

李岩抢先回道:“陛下,拙荆本乡野村夫,承蒙娘娘不嫌弃,草民感激不尽。拙荆粗陋,不懂礼法,若无意扰的娘娘雅致,还请娘娘宽恕一二。”

“李将军此言差矣!”王克非摇着头说道。

“夫人,巾帼英雄也,女中豪杰,她是我大明朝女子不畏权贵、坚忍不拔的一个典型代表。正是有了她们的默默付出,承担风雨,男儿才能建功立业。历史是不容抹掉的,它将时刻提醒着朕,鞭策着朕,勉励着朕,李夫人的英雄故事也将会继续流传下去,成为大明妇女的骄傲。”

王克非这话一出,便是满座皆惊。

谁敢想到,作为皇帝,会如此赤裸裸的宣扬女子主义,这,这简直是目无礼法,违背祖宗规矩。

在这个儒家礼教统治的封建时代,倡导男尊女卑,女子的地位极其低微,甚至被视为“小人”,女人不过是一件随从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在乎这些女人想些什么?

谁真正在乎她们的作用?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大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谁说女子不如男?朕看妇女能顶半边天。”

静!

绝对的静!

王克非这一番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头晕目眩。

李岩站起身来,郑重的向王皇帝施了一礼。

“陛下此言,实乃天下万民之福,拙荆之幸!听圣上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草民受教了!”

…………

谈判在一种“态度祥和”的氛围中正式展开了。

李岩首先代表李自成向皇帝恭请圣安,祝皇帝陛下青春鼎盛,万寿无疆,祝皇后娘娘妃日月昌明,永远天伦。

谈判的核心问题是封王,王克非对此没有表示异议。

焦点主要是河南地区的归属问题,双方展开了寸土必争。

毕竟河南的地理位置对于双方太重要了,有一个词“居天下之中”最能体现。

他向西可直逼潼关,威胁西安,向东则直面京杭运河,威胁京师运粮通道的安全。

要是哪天起了冲突,李自成不高兴了,他可以挥兵轻易的掐断运河。

到那时,朝廷上下还都不得喝西北风?

另外,河南地区的农业也非常发达,李自成的想法亦很简单,西北贫瘠,中原富庶,他想把河南变成他的粮仓,税赋的产生地。

最终议定的结果是双方各退一步,河南西部归属秦地,东部则由朝廷管辖,当然,朝廷每年要给秦王一定的抚恤。

再是赔犒师银问题,李自成明码标价,100万两白银,其中前两日各付30万两,第三日40万两。

王克非也坦然接受,但要求李自成在谈判完成后的次日就开始撤军,至银响交接完毕后撤出全部军队,为此,朝廷方面将派出“军事观察员”,监督对方撤军。

为防止朝廷此举有拖延之嫌,玩文字游戏,王克非表示愿意以三位皇子为上宾,赴闯营“做客”。

此举可谓充满了善意,要知道崇祯就只有三位皇子,全部做人质,可谓诚意满满。

当然,还有句话王克非是永远都不会说的,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旦遭遇不测,再多生几个就是了。

至于觐见问题,王克非表示西安到北京千里迢迢,山高路远,朝廷“心系”秦王安危,准许其派特使述职,无需赴京觐见。

但另每逢皇后寿辰,王妃还是要进京参贺的,这事关皇家的颜面,没有商量余地。

当然了,王妃每次进京前,朝廷方面都将事先安排皇子赴秦地“视察”,至王妃安全返回时皇子回京。

其实,啥面子不面子的,王克非根本就不在意,他心里惦记的是人家大名鼎鼎的高皇后,嘿嘿。

高皇后名叫高桂英,是李自成的第三任妻子,不但人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还精通武艺。

从李自成投奔高迎祥开始算起,高桂英就始终跟随在丈夫左右,与他齐心协力,患难与共,甚至还亲自率领一支娘子军上阵杀敌。

后来李自成称帝建立大顺后,就封高桂英为皇后。

在丈夫牺牲后,高桂英继续率领一支队伍反抗清兵,甚至最后为了保全名节自焚而亡。

如此刚烈的性格,也实在令人钦佩,不愧是巾帼英雄。

奈何,王克非要的就是巾帼英雄,身为九五之尊,一般女子岂会入他法眼?

好色是男人的天性,也是男人去创造世界,改变世界的最原始动力之一。

你在西安我可能拿你没办法,但如果你来北京这一亩三分地,老子有一万种方法将你“拿下”。

至于李自成帮助朝廷内遏群寇,助剿辽藩,王克非“朕心甚慰”,但表示朝廷在关外有足够的力量来抵御建奴,希望他回师长安以后,“既派大军入川,扫荡献贼,不使其割据一方,为患将来”。

说起来也很有趣,李自成和张献忠原本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1635年,高迎祥、李自成和张献忠在突破河的重围后攻入了凤阳。

凤阳是朱元璋的老家,历代明朝皇帝都在这里兴修各种工程,明皇陵和明中都皇城都在这里。

但没想到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竟在凤阳皇宫因“分赃”不当结下了梁子。

从此以后,二人分道扬镳,李自成往北,占据黄河一带;张献忠往南,占据长江一带。

1636年,闯王高迎祥在战争中丧生,李自成就顺理成章的继承了“闯王”的称号。

这一举动让身处南方的张献忠更加不服,二人怨恨加深。

1638年,李自成战败,不得已南下投靠张献忠。

张献忠起杀心,想趁机杀掉李自成。

可惜李自成提前识破,连夜逃跑,保住了性命。

戏剧化的是,三年以后,张献忠南方战败,逃往北方投靠李自成。

李自成也想趁此机会杀掉张献忠,但被十三军将领之一的罗汝才拦了下来,后来张献忠又在罗汝才的帮助下连夜逃脱。

两个义气相投的兄弟最终没能逃脱反目成仇的命运。

王克非这是典型的打一个拉一个,他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们两虎相争,自相残杀。

所谓官贼不两立,李自成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府,对他而言,张献忠已不是昔日共同抗明的农民军伙伴,而是危害他大西北政权的流贼,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必诛之而后快了。

…………

一场事关大明命运的谈判,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这样圆满落幕了。

历史这条长河,因为王克非不经意的李代桃僵,改变了流向,迈向了另一条支流,偏离了它正确轨道。

太监们将笔墨纸砚准备就绪。

王克非正式下旨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君王治天下,皆以道德教化四方,以文武为臂治理百姓,选贤任能,不拘一格。陕西米脂义士李自成,文武兼备,有治世之能,乃是千古难遇之良才,甚善。朕意,着封李自成为秦王,辖西北一带,岁禄一万石,冠加三英,世袭罔替,置秦地百官,位在诸侯王之上,为大明镇守西北。秦王妃高氏蕙质兰心,贤惠淑德,协助秦王处理政事有功,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范,朕心甚慰,着赐高氏一品诰命夫人,御赐尚方宝剑一把,专事督查百官,上斩乱臣贼子,下惩恶棍流氓,无需奏请。望尔继续忠君爱国,莫负朕恩,钦此。”

众所周知,明代的宗室王爵一般只有亲王和郡王两种爵位,亲王是一字王,年俸禄一万石,郡王是两字王,年俸禄是两千石。

与一般王爷天天宅在家里,领工资、生孩子、混吃等死不同,李自成的秦王地位不但位于诸王之上,还拥有实权,可以置秦地百官,任命官员,真正实现其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愿望,成为真真实实的“国王”。

更有意思的是,王皇帝把最高权力,还同时给了两个人,虽然诰命夫人更多的只是一个荣誉,有俸禄,无实权,跟真正的官员不一样,但是小于品级的见了诰命夫人,也是得行礼的。

况且还赐给了她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之权。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即使是公母,早晚也有发生冲突的时候。

王克非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在他们中间砸下一个楔子。

…………

干清宫,太监宫女们早已摆好宴席。

一坛又一坛醇香的美酒自皇宫的酒窖内起了出来,即使是密封的,偶尔间溢出的酒香也是让人迷醉不已。

“主宾们”按品级各自就坐。

宫女们用金杯满满地斟了酒,放在长方形银盘中端来,摆到他们的面前。

“诸位将军们辛苦,此次和谈,实乃天意,今海内又安,时当今序,诸位将军居功至伟。干清宫乃朕的寝宫,是朕的家,之所以在此摆宴,是之谓家宴,此乃宫中酿造的御酒“长春露”,窖龄四十年,朕从不饮酒,故存放至今,今日破例,咱们君臣一醉方休。”

王克非举起酒杯。

“这第一杯酒,朕要敬给城外的秦王。朕登基如今已有十七年,这十七年大明王朝日渐衰落,朝廷沉疴积弊,秦王率领义军,除暴恤民,诛杀贪官污吏,深得人心。朕承天意,赐予秦王荣耀与奖励,望秦王能够造福一方百姓,替朕镇守好西北。千岁(干杯)!”

说罢,王克非便学着古人的方式,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酒杯,很体面的一饮而尽。

长春露酒劲的确不大,比后世的啤酒度数大不了多少,凭他的酒量,饮上个四五斤,是绝对不会翻船的。

酒尽,王克非平齐杯底,亮相左右,意思是“兄弟,你看,哥哥把这一杯干完了!”

这皇帝都干杯了,而且还敬的是他们背后的主子秦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牛金星和李岩举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第二碗酒,朕要敬给天下的万民,敬给为国捐躯之仁人义士。自朕登基以来,多少将才葬身沙场,今天我们祥和、安逸、欢乐的生活都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他们的鲜血不会白流,他们的丰功伟绩将永世长存,朕也会永远的怀念他们。”

毫无疑问,这番话很有煽动性,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战争无情,无数的生命被带走,只留下了成王败寇的传说,可是他们的名字却永远的淹没在历史的海洋中,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压过,也许在某些人看来,这些士兵们只是伤亡数字而已,但是在这些在士兵家人看来也许是家庭的支柱,可谁在乎他们呢?

谁记住了他们呢?

然而,皇帝记住了他们,不但肯定了他们的奉献及功劳,还会念及他们。

李岩和牛金星虽然都属于闯军最高层的“领导干部”,但多年的戎马生涯,风餐露宿,他们了解当士兵的艰辛,王克非的这番话,简直说到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但面对如此感人的氛围,他们没用多想,便饮干了杯中的酒。

“这第三碗酒,朕要敬给在座的两位将军,没有你们,便没有今日的大明。上天降灾,使我两君臣以玉帛想见,而以兴戎。今日之后,两家合一家,君臣一体,共乐升平。两位将军是和平的开拓者,忠实的践行者,居功至伟。朕代朝廷,代天下万民感谢两位,敬你们。”

这情调……太他妈感人了,关键是,皇帝还偏偏说滴对呀!

和谈已成,天下一统,要论功劳,谁还能比得上咱?

天子都给脸了,又怎能不兜着?

“谢陛下谬赞!”

极度爱慕虚荣的牛金星举起了酒杯,和王克非虚碰一下,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那张油腻腻的脸上,所有的皱纹仿佛都散开了,充满了自豪。

几杯酒下肚。

牛金星尚且有些酒量,但不善饮酒的李岩却已有醉意,他俯趴在桌面上,颊面飞红,晃晃悠悠,几次差点栽倒在桌子下面。

王克非每次饮酒,都会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酒杯,从动作上看确实比较优雅高贵。

其实,这袖子里面充满了玄机,唯恐拼不过酒量的他,在袖子里塞着一块软布。

向上举杯,给人的感觉是干杯了,实际上全部倒在了软布上,每饮几杯,他便会去“更衣”一次,借着尿遁拧干软布,回来继续作弊。

牛金星和李岩怎么也不会想到,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居然会在吃喝上耍赖。

“李将军醉了,呵呵,来人,先扶李将军去暖阁休息。”王克非笑容可掬地道。

几名太监连忙赶过来,搀扶着李岩,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宴席。

“牛军师,既然李将军醉酒,纵使宫中小睡亦未尝不可。况李夫人还在皇后游玩,女人嘛,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然秦王那里也等待消息,这封王一事,只有劳请军师暂先回营转达了。”

牛金星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角上的油料。

“这李岩也太不像话了,出来谈判又不是赴宴,岂有饮醉之理?让陛下见笑了!臣定当回奏秦王,让王爷责罚。”

我呸,臭举子一个,什么玩意,典型的落井下石,老子是不想让你醉,否则,哪里还有你在这评三道四?

王克非在心里骂了牛金星一万遍,嘴里却说:

“军师所言正是。俗语讲: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个名将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两位将军皆有宰辅之才,朕欣赏不已,卧龙凤雏,得一人则安天下。只是……唉!天意难违啊……”

王克非欲语还留,恰到好处地点到为止。

牛金星正听的无比上瘾,皇帝却突然不说了。

他急的抓耳挠腮,哧溜的抿了口茶,问道:

“只是如何?陛下但讲无妨。”

王克非诡异的看了看四周,驱散了身边的太监宫女,贴近牛金星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

“军师有所不知,昨夜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光芒大盛.紫气东聚,牛斗冲天狼,斗柄东指,此乃天象异动也。钦天监曰,则西南上空,玄月高照。玄月之两侧各一星,呈双星拱月之势。双星乃金星及木星,金星者,刚锐明亮,军师也,木星,取木弃子,李岩也。五行相克相生,金克木,水克火,金木相冲,此乃不祥之兆。”

牛金星闻言浑身一震,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对啊,金星,不就是俺牛金星嘛。木,加上子,不就是个李……李岩嘛。

人都是有软肋的,就像是蛇的七寸,龙的逆鳞,善妒,这正是他的软肋。

这么多年,李岩总是高他一头,甚至连他自己的到来,也归功于李岩,同样都是举子,同样九年义务教育,凭什么就只他这么优秀?

因为李岩的存在,他感到自卑,也因此嫉妒。

牛金星抿了一口酒,踅摸了半天,并没有说话。

但他闪烁的眼睛,足以说明了一切。

王克非一摆手,继续煽风点火地道:

“他李岩亦不过举子耳,凭何位于军师之上?所谓均田免粮者,妇孺之见也。如此行径,看似得民心,却隐藏大患。真若免了免粮,朝廷大小官员的俸禄从何而来?无税赋之粮草,守家卫国百万军队吃什么?江南丰西北贫,如遇灾害,国无足库,又谈何调拨,朕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西北子民喝西北风?故此,李岩之策只会盅惑人心,愚弄百姓,虽聚拢了大批追随者,实则杀鸡取卵,饮鸩止渴,此举亦置秦王于不仁不义之中,而军师为人质朴,性喜读书,通晓天官、凤角及孙、吴兵法。建议‘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实乃立国之根本。军师丰功伟绩,光照史册”。

此时的王克非,像个孙子似的,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

无他,想要在这乱世中求得生存,你就必须学会伪装,放下帝王的架子,左右逢源,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姜尚曾曰:“外乱内整,内精外钝”,这既是兵法的韬略,也是人生的大智慧。

想要让自己无论从外在还是内在都做到无懈可击的状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自己善于隐藏和伪装,那么对于别人来说,你基本上就是坚不可摧,无懈可击的状态。

“朕爱才啊,朕是真心想结交军师。莫不如,朕修书一封于秦王,暂将李岩夫妇留于朝中,朕亦可封他一小小官吏,约束于他,期限暂为一年,待一年之后,李岩夫妇返回西安,早已无其立足之地,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如?”

“陛下此言当真?”

牛金星的脸上充满了惊喜和渴望。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他对李岩在朝廷当什么官并不感兴趣。

他嫉妒的是李岩的能力和威望,长期以来,李岩在李自成的队伍里,一直都是第一谋士,俩人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牛金星觉得,只要挤掉李岩,他就可以稳坐文臣第一把交椅,那丞相之位,简直唾手可得。

“君无戏言。”

“好,陛下一言为定,千岁(干杯)!”

牛金星心里那个美啊,人一旦顺了,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自己现在与李岩虽说现在面子上还过得去,可一山不容二虎,早晚会势同水火。

他就像一块绊脚石,让人却步不前,自己老早就想搬掉它了,这不?机会来了,哈哈。

封侯拜相,耀祖光宗,指日可待!

“千岁(干杯)!”

可怜李自成的第一谋士李岩,就这样的被敌我双方“合伙”给出卖了。

前朝人说的明明白白,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此话乃范蠡实际经验的总结啊。

…………

一番番的推杯换盏,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昨日还是有你无我的生死之敌。

“牛军师清操过人,才地高华,实有宰辅之才……”

“牛军师足智多谋,运筹帷幄,足令百官汗颜……”

“牛军师出人之智,负盖世之才,国之栋梁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克非不断抛出“高帽子”,以及那些赞美的词语滔滔不绝如同洪水泛滥,直把牛金星砸的晕头转向,一番番的恭维,简直要把他捧上九霄云外。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感叹,原来俺老牛还真是个人才啊。

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生活在李岩的阴影之下,且将无休无止、永无尽头地持续下去。

生活,本身已经不易,浪费时间,岂不就是浪费生命?

“陛下谬赞了,若非闯王慧眼识珠,臣又怎么会有此机会立下这份功劳?”

牛金星笑得跟傻子似的,那一脸欠揍的样子,真又可气又可乐,恨不得让王克非上去猛踹几脚。

时辰也差不多了,是该送走你这尊瘟神了。

王克非欠了欠身,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说道:

“朕亦想留军师于宫中,把酒言欢,共商治国之道,奈何秦王亦苦等消息。如此,朕就不挽留了,军师此行有功于社稷,朕亦应赏赐。”

王克非一挥手,便有太监抬上来几个宝箱。

打开宝箱,琳琅满目。

“牛军师辛苦,此行使两军化干戈为玉帛,全赖军师尽心尽力,君以诚待朕,朕必不相负!特赐军师珍珠百颗,玛瑙玉器20件,红光宝石10颗,灵芝10颗,白玉10块,夜明珠一对,千年人参1株。另有白银黄金各千两,军师给同行的弟兄们买酒吃。”

心动啊,这他娘的谁不心动。

这么多好东西,也只有当年在洛阳抄福王家的时候,才见到过。

可那些东西,闯王几经赏赐,等到自己手中时已所剩无几,而今天,这些宝贝,都是自己的,哈哈,都是我自己的。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除去少年岁月和暮年时光,可以用来花天酒地,尽享荣华的时间能有多久?人生得意须尽欢呀!

牛金星已掩饰不住两眼的光芒,犹如恶猫看见老鼠一样。

“谢陛下!”

…………

牛金星走了。

就这样走了…

带着赴闯营宣旨的王承恩和大笔金银财宝,屁颠屁颠的返回了闯营。

此次前来,他可谓是收获颇丰。

不但收获了大笔的金银财宝和皇帝的“金口玉言”,还顺道搬倒了“政敌”李岩,让自己梦寐以求的丞相之位唾手可得,简直是美呆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被背影,王克非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什么玩意儿,就凭你这个傻酸样儿,还他妈想当丞相,当首辅?老子今天得用着你,才给你个高帽子戴,不然,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朕咔嚓的。”

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的“小鸡”给割掉。

其实,牛金星回闯营如何禀报,王克非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关于李岩这件事儿,李自成也一定会答应。

本次谈判已满足了他所有的要求,再加上牛金星的推波助澜,还自以为可借此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钉子”,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他的品性,尽管他把造反搞得轰轰烈烈,很强悍,也很坚韧,但他的文化,格局甚至是胸怀都不足以成大事。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病猫?朕的江山不给你,你还真的就抢不了。

崇祯,不清楚你的前世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困境,致使你宁死不屈,可这一世我借用了你的躯体,却挽救了朱明。

如果还有来世,如果你还会是君王,希望能明白:真的没有必要以强示强,面对积怨也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以退为进,即便是要吞下点委屈,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

七明版《隆中对》

紫禁城,干清宫。

到处张灯结彩、彩棚满布,一片忙碌景象。

一个个身材纤瘦的年轻小太监在老太监的指挥下悬挂着各种灯笼、绸带,老太监和老宫女吆喝小太监小宫女的恬噪声不绝于耳,喜庆的气氛传遍皇宫。

张灯结彩的喜庆环境,也让紧张了多日的太监宫女们放松下来,他们享受着这难得的这悠闲的片刻环境以及皇家的赏赐。

长春露酒劲确实不大,饶是书生的李岩,仅仅小睡了半个时辰,便已醒来。

当得知自己是在皇帝的寝宫中酣睡,李岩不禁大吃一惊,这已不仅仅是礼仪上的丢失,更是大不敬的罪责,一旦皇帝追究下来,自己纵使有九颗脑袋也不够砍得。

他急忙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御书房,此时的王克非正在批阅奏折,奏折是以文言文的形式书写的,看着满篇的之乎者也,王克非早已昏昏欲睡,这简直是脑细胞的“超级杀手”。

李岩来到案前,跪倒在地。

“草民……草民有罪,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哦?李将军何罪之有?”

“草民不慎醉酒,还……还醉宿龙床,草民……”

李岩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王克非让太监搬过一把椅子。

“李将军请坐。”

“草民不敢。”

“李将军但做无妨,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

李岩战战兢兢的在椅子上坐下。

“李将军勿再以草民相称,朕不瞒卿,朕已向秦王提请,借调李卿及夫人,暂为朕所用。自今日始,李卿即为朕身边的最高幕僚,当朝内阁首辅兼太子太保,文渊殿大学士,李卿任重道远呐!”

李岩闻言,大吃一惊,他噗嗵一声再度跪地。

“陛下,万万不可。臣李岩不过是一介举子,一未能登科,二未立寸功,有何德何能,敢膺圣眷如此,敢立庙堂高位?请……请陛下收回成命,微臣……实不可当。”

面对这一结果,王克非并不感到惊讶,文人嘛,哪一个不好面子,一呼即应,岂不是太掉身价了?

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切就OK了,当年崇祯登基的时候还“三辞三让”呢。

是时候做“演员”了。

他走上前去,躬身扶起李岩。

“朕,承祖宗之德,克继大统,兢兢业业,生恐愧对列祖列宗。奈何,朕接手的是一个积弊几代沉疴缠身的破败王朝,内忧外患,国困民贫,朕的周围皆是贪财逐利,争权夺势之辈,朕的军队更是疲惫不堪,败绩连连。朕,总感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下无颜面对黎民百姓。”

王克非装模作样的仰天长叹,甚至从眼角里硬挤出了点泪水。

“皇天在上,朕难道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朕难道是一个荒淫酒色,不理朝政之主?朕难道是一个软弱无能,愚昧痴呆,或者年幼无知,任凭奸臣乱政的国君么?难道朕不是每日黎明即起,虔诚敬天,洛守祖训,总想着励精图治的英明之主?”

他转过身来,一把拉过李岩的手,紧紧握住,学着影视剧中刘关张“桃园结义”般的豪气云天,文绉绉的说道:

“如今的朝廷积贫积弱,百废待兴,大明朝恰似一个婴儿,嗷嗷待哺,朕正值用人之际。可看看朕的朝臣吧,文官贪腐,武将怕死,夫天下之大,四海之众,朕竟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朕不愿做那亡国之君,纵使前路有万险千难,朕亦必当殚精竭虑,兴国救难,为我大明重开日月,李将军足智多谋,雄才大略,当得大用。俗言讲,良禽择木而栖,士为伯乐而荣,朕,视李卿为伯乐,李卿就不愿辅佐朕开创一番璀璨无双的新明盛世吗?”

李岩眼睛湿润了,真的湿润了。

民间中流传一句俗话:“我们只知道贼吃肉,却看不到贼挨打”,每个人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当皇帝光鲜的一面,却不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大的艰辛。

做皇帝难,做一个好皇帝更难,做一个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好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曾几何时,自己亦感叹命运不公,空有满腹经纶,空有报国之心,可惜无用武之地。

读书人多年求学四方,不正是希望将来遇到赏识自己的明君,可以为国效忠,为民造福吗?

李岩三度跪倒在地。

“陛下,陛下言重了,臣李岩乃一介举子,又有从反之污点,如今能得陛下宽宏前罪已是大恩,却被陛下认为大学士,陛下之胸襟,堪比唐宗宋祖也,臣李岩唯有尽心王事,舍身为国,方能偿还一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岩郑重地行了大礼。

王克非向前两步,亲手将李岩扶起。

“爱卿平身。先贤早有训示,为君者,当有直臣辅佐,方为明君。多年来,朕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一直盼望着这一天早点到来啊!有李卿辅佐,朕,何愁江山不兴?”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青山矗立,不堕凌云之志。

十几年的战乱、天灾、瘟疫,弄得百姓水深火热,放眼天下,死气沉沉,大明王朝危如累卵。

是时注入新的血液了。

而收服李岩,只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

如果这一步也值得骄傲,那是比较渺小的,大明帝国复兴的道路还很漫长,还须要万众前赴后继,迎接新挑战,战胜新困难,在千难万险的“长征”中,走出新的辉煌。

…………

“陛下,臣言愚见之前,先讲一个故事:‘将一只青蛙放于温水锅中,盖之。锅下燃火,起初,青蛙喜温水,只顾享受温水之舒适,并无意识其困境凶险。然火势渐长,锅中之水温逐步升高,待水温已是开水时,青蛙便想逃脱,却为时已晚。’”

被王克非誉为明版的“隆中对”,就这样在干清宫的午后展开了。

为了更便于直观明了的交流,王克非严令李岩改用白话文,并要求他畅所欲言,言无不尽,并恕其一切无罪。

“愚臣以为,当今的大明,就如同那只青蛙。但凡有突变之事件,尚足以引起警惕;而真正置人于死地的,是那锅温水,它恒定不变的温度会让朝廷错以为一切如初,当真正的变化来临之时,朝廷已无应对的能力。

太祖皇帝立国至今,已近三百载,四夷慑服,吏治清明,内不愧于百姓,外不辱于敌寇。

然此一时彼一时也,岂可同哉?

现在之大明,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均已存在的种种弊端,需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俗话讲,重疾需下猛药,响鼓不敲夯锤。

要么壮士断腕,要么坐以待毙。

陛下当务之急,应当稳住民心,赈灾放粮,民心所向之处,方为立国之本。

奈何,要想解决一切,皆需要‘钱粮’二字,臣虽不在官场,但亦知国家税赋入不敷出。

若要解开此结,需先弄清缘由,臣以为当今天下的衰乱,是由以下多方面造成的:

首者,乃土地兼并和吏治腐败。此,最为严重。

臣生于布衣,常年跟随闯王左右,行遍南北,亲身感受到官场之贪腐,民生之疾苦,这一切,皆源于土地兼并和吏治腐败。

权贵阶层仗着自己的权势,从底层农民手中巧取豪夺,强占土地,这就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后果。

权贵阶层可以通过各种特权,免于向国家缴税,而农民失地之后又无税可缴,故,国家税赋收入大幅减少。

为了弥补财赋上的漏洞,朝廷只好通过强硬手段给下面增派收税任务,结果就是朝廷的收税任务全部摊派到了无权无势的普通农民身上,原本已不堪重负的普通农民,生活又变得更加困苦。

这就使得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最终演变成星火燎原的农民义军。

陛下,民间曾有歌谣:‘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ku挖苦)脂油,亏老先生下手!’这辛辣地讽刺了官僚豪绅巧取掠夺的丑态。

臣从闯王之时,义军并无粮草,是也每到一地,必先追赃助饷,没收那些藩王宗室,功臣贵戚、官僚豪绅的财富,以获军资。

他们的巨额财富,足以让陛下震惊,足以让世人疯狂。

义军每没收一个普通藩王的家产就足够应付很长一段时间的军费开支。

陛下不妨以此为鉴,先设法去搜集那些贪官污吏的罪证,或恐之,或诛之,并悉之以主动缴纳赃银者,退还不法得利者,或减其罪,或恕其罪。

如此反复,则短期内困扰朝廷多载的财赋问题定会迎刃而解。

诚然,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若要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从节源开流着手,裁汰冗员、兴复屯田入手,不一而足。

如若陛下不能处理好此问题,终将还会有下一个秦王和张秉忠(献忠),此为其一。”

李岩刚说完,顿觉不妥,这不是拐着弯的骂皇帝是昏君吗?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是皇帝听了不喜反怒,再给自己扣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急忙看了看王克非,汗水就像雨后的小草般蹭蹭直往外冒,但见皇帝面如冠玉,沉静似水,并没有任何羞怒和反对的意思。

李岩终于放下心来,便壮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

“其二,藩王宗室问题。

太祖皇帝定鼎中原建立制度,希望以皇帝为主干,以藩王宗室为枝叶藩屏,共同卫护大明王朝万万年。

太祖皇帝对待子孙极为丰厚,规定皇族无需从事任何职业,享受特权,无需交税,每一个皇族后代,消费均由由国家承担,随着宗室人口的迅速增加,禄米拨给的总数甚至远超出国家各地一年的岁供京师的粮食。

朝廷也因之背上沉重的负担。

此条,因祖制,亦考验着陛下的智慧及胆识。

臣的建议是,复审宗室田地,严律法,令多者还之,俸禄惠及三代,余者从众也,并许之以科举、仕途之利。”

说白了,就是让朝廷重新丈量宗室土地,多的,拿出来,并用法律来制约。

另外,朝廷只负责三代以内的宗室俸禄,三代以外的就不管了,就像普通大众一样,自由身,可以参加科举,也可以当官。

王克非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一说法。

话说朱元璋对待功臣勋将、嫔妃宫女那是极为苛刻,稍有不满就大开杀戒,视他们如同蝼蚁,但他对待自己亲生骨肉和后代子孙却极为庇佑,每个皇族成员生下来,就天然的有了爵位,年俸、土地以及各种赏赐极为丰厚,即使最低等的爵位奉国中尉,也能领到200石米的俸禄。

按明制,一石等于153.5斤,一斤等于现在的594.6克。

一石合现在的合现在的182.5市斤,200石合现在的36500市斤。

按现在超市最低价格的米价算,也有8万多元了。

天下亿万百姓,为一家人提供民脂民膏,而皇族们享受这么优越的生活,却整日无所事事,无聊之下便可劲的娶妻生子,皇族的数量,就好比吹泡似的扩大起来。

据记载,明末皇室宗室人口达到了惊人的100多万。

当然,欺压百姓有多惨,百姓的仇恨就有多深,未来的报复就有多血腥。

李自成的特点是“不嗜杀”,唯独对于皇帝后代,赶尽杀绝!

可见贫民对皇室多么痛恨!

前世的事儿,不归我管,可在今世,自己首要的任务就是消灭这些蛀虫。

地主、官员、勋贵、宗室,当雪崩之后,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其三。是满清的持续威胁。”李岩继续说道。

“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国称汗,国号金,崇祯九年,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数十年来,满清铁骑虎踞关外,虎视眈眈。

据臣所知,满族有一个很鲜明的特色,那就是八旗制度。

八旗子弟可以说是全民皆兵,没有战事的时候就耕田种地,有战事的时候就上场打仗,在满清建立之初,骑马射箭,样样都行,战斗力十分强悍。

面对建奴,我朝作战屡屡失利,唯有被动防御,以致军饷吃紧。

万历四十八年加派辽饷五百二十多万两,已经超过了朝廷全年的正常开支数额,到崇祯四年辽饷达到了一千多万两,十年加剿饷二百八十万两,十二年再加练饷七百三十余万两,加派总数高达两千余万两,远超朝廷正常年代的赋税收。

除了卫所制度废弛,募兵数量增加外,军官贪污腐化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陛下担心一旦开始整治贪官污吏,会动摇军心,只好通过不断增加军饷来安抚将官们,也让军队中的贪腐现象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嘭”,王克非重重的退捶了一下身前的案子。

“爱卿所言有理,此,朕之过也!待机遇成熟,朕,定会处置这些宵小。建奴乱我中国,已数十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就算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亦要捍卫我大明江山,共雪我百姓深仇大恨,大明,亘古传承未变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血性与风骨!”

前世满人入关,一开始打的是为崇祯皇帝报仇的旗号,进了京后立马翻脸不认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大同之屠,庚寅之劫,广州大屠杀,前后屠虐了一百多年,死亡人数在四千万至八千万之间,史称为满清大屠杀。

大屠杀,使得中国很多地区“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鲁迅先生对此评价说:“清军入关屠尽明朝汉人的骨气廉耻。大明有思想、敢反抗的忠勇之士几被杀尽,留下的是大抵顺服的“奴才“。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朝之后无华夏,历史刻骨铭心,永远不能忘记。今世,我来了,勿忘国耻,定不能让历史悲剧再次重演。

“陛下圣明!”李岩拱手施礼,接着又说道:

“其四,为商人道德的失控。这一点在晋商八大家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据臣所知,八大家不仅和建奴进行贸易,提供各种违禁物资,还会作为建奴的耳目,刺探军情等。

他们操纵张家口的贸易活动,并以商为名,暗中为满清输送军需物资和情报,并在满清最困难的时候给满清提供粮食,是有名的汉奸家族。

是也,晋商每赚到的一块铜板里面,可能都埋葬着一个冤魂。”

的确,当年有不少晋商完全是一群自私自利的金钱动物,眼里根本没有国家民族,毫无商业伦理道德可言。

他们向清军出售粮草、武器、情报、充足内应等,帮助清军入关劫掠,清军抢来的钱财人物等再卖给晋商换取更多物质,由此形成一个畸形而血腥的贸易链条,双方紧密合作,深挖明朝墙角跟,因此清朝建立之后,为了表彰他们的杰出贡献,顺治才会给予“八大皇商”名头和一些特权。

在清代,全国排名前16位的大财团都在山西,出现这一现象并非偶然。

“爱卿,朕记下了,晋商八家,秋后之蚂蚱耳,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笔账,就先给他记着,早晚有一天朕会和他们清算。爱卿接着讲。”

王克非侧颜的脸庞,因为绷紧而显得冷峻刚毅,他认真的样子,透着无人可侵犯的强势,不愧为倨傲的王者。

“其五,天灾与瘟疫。”李岩接着说道。

“陛下,臣研究诸史,发现自万历、崇祯年间,旱灾变得越来越频繁,北旱南涝,天灾严重。北方各地,大旱加上大寒,直接造成粮食绝产,农田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十室九空。臣认为粮食绝产,百姓无奈,只能与老鼠抢食,故而又引发了鼠疫大爆发。陛下亦不必释怀,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为,惜哉!”

看来老天爷也不愿帮助明朝呀,有一个词语叫做“天灾人祸”,虽然说历朝历代都有天灾,但是不得不说明朝遭遇的天灾是最多的,而且灾情十分严重,这对于落后的封建王朝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嘉靖大地震,小冰河时期,天启大爆炸,大鼠疫,明朝后期的四次天灾接踵而至,显得十分离奇,尤其是小冰河期,气温骤然下降,甚至降到了千年以来的最低点,冬天异常寒冷,造成粮食产量大规模下降,这对于一个人口庞大的帝国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整个气温回暖是在明朝灭亡以后的1650年左右,在康熙上台之后,小冰河期结束,此后迎来所谓“康乾盛世”。

王克非垂下眼眸,轻轻举起茶杯来凑到了唇边,沉吟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轻轻呷了口茶,放下杯子展颜一笑道:

“李卿,位卑未敢忘国忧,朕心甚慰呀!朕已有主意来应对天灾,定能保证大明的子民们有饭吃,有衣穿。爱卿接着讲。”

“臣遵旨,只是……陛下,这第六个,可能会有大不敬罪责,臣不敢说。”

“爱卿但讲无妨,朕金口玉言,岂能反悔?”

“谢陛下!”

李岩不卑不亢,神情坦然的说道:“这第六个,就是没有底线的党争。陛下身为天子,昼夜为国操劳,自登基以来,先除魏忠贤,后清吏政,杀袁崇焕,效仿太祖皇帝,事必躬亲,鞠躬尽瘁,使得大明朝政焕然一新,看似勤政之举,然实乃……

先皇光宗留存魏忠贤,乃是为掣肘朝内东林党之用,阉党固然该杀,却万不该赶尽杀绝,导致东林党做大,如今满朝上下,放眼金陵或京城,谁人不是东林党之人?

陛下看似皇权凌驾于官权之,却步步为营,异常艰难。而那东林党,个个都是朝廷命官,又是饱读史书,却对朝廷阳奉阴违,大奸似忠,凡对手赞成的,东林党就反对;凡是对手反对的,东林党就赞成,更甚者,东林党乃是一团体,遍及京师、南京乃至全国,如此之可怕,千古未有。”

李岩滔滔不绝的讲着,作为一个古代人,他能有这些见解,着实难得可贵。

党争不是问题,但是毫无底线的党争就会把病入膏肓的病人,折腾的更凄惨,甚至弄死。

明朝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两百多年来积累的体制弊病,早已积重难返,病入膏肓。

同时,无法抑制权贵集团的土地兼并,难以逃脱“三百年王朝周期律”,终于内忧外患,难以为继。

用直接推翻明朝的李自成的话说,就是“气数已尽”。

而毫无底线的党争,则敲响了明帝国亡国的丧钟,也正是那些所谓爱国的东林党,成为了明帝国的“掘墓人”。

“基于此,臣的建议是朝堂减丁,但凡上朝者,品阶需达三品以上。三品以下者,非必要官职,非圣上钦点,无需上朝。这朝堂之上,讲究精益求精,多者无宜。”

说白了,李岩的建议就是类似于当今的政治局常委会,人不在多而在精。

人一旦太多了,就像赶集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东扯葫芦西扯瓢,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李岩缓缓起身,第四次跪倒在地。

“陛下,臣,一介书生,凡人之智,三尺微命耳,今臣冒死直谏,无他,只求我主万岁江山稳固,中兴盛明,臣窃惟事势,一心为国,别无他念,望陛下明察。”

说罢,李岩伏地叩首。

王克非又一次亲手将他扶起。

“李卿,一语惊醒梦中人呐,朕受教了,这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朕不如卿哪。今日与爱卿一番肺腑,朕亦感觉与往昔不同,古人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若朝中像李爱卿这种忠臣良臣再多一些,天下之势,何愁不平?”

历史的长河滚滚流过,没有任何事物会是一成不变的,陈式旧物终会被潮流淹没。

要学会改革,只有不断的创新才能持续的发展,才能不被社会淘汰。

…………

“启禀皇爷,皇后娘娘和李夫人求见。”

两人正聊得正欢,有小太监躬声上前来报。

“有请。”

这两个娘们,去后苑“赏了半天花儿”,现在终于回来了。

“臣妾见过陛下,民妇参见陛下。”

“爱妃平身,李夫人免礼。”

“谢陛下。”

“李夫人,勿再以民妇相称了。自今日始,你的夫君,是已朕的内阁首辅大人兼太子太师,文渊殿大学士,而你,也是一品诰命夫人,是命妇了。”

红娘子闻言一怔,她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了看李岩。

李岩也微笑的点了点头。

“贱妾代夫君,叩谢陛下!”红娘子盈盈谢恩道。

周皇后也跟着微微曲身行礼。“臣妾恭喜陛下喜得良臣、努力得报,恭贺李大人步步高升、再上层楼。”

紧接着,她又娇声说道:

“陛下,臣妾和红妹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好似命中基友。臣妾……臣妾想与妹妹义结金兰。”

王克非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起来。

“好,甚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唯愿懂你就好。朕,亦有心常伴皇后身边,怎奈国事繁忙,抽身乏术。李夫人可随时入宫,替朕陪伴皇后。李夫人行遍天下,除暴安良,可将行军中的有趣故事及所见所闻,讲与皇后聆听,实不瞒夫人,连朕都想听的很呢。呵呵。”

王克非一招手,便有宫女取来皇宫腰牌。

腰牌,就是古人的“通行证”,不同身份等级的人要佩戴不同材质、形状的腰牌,达官贵人们凭借着御赐腰牌,便能够随意的进出皇宫。

“贱妾谢陛下谬赞,谢娘娘厚爱!”

红娘子接过腰牌。

“诶,怎么还叫娘娘?是姐姐!”王克非“善意”的提醒道。

“姐姐。”

“妹妹。”

两个女人的双手又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只是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王克非的坏心思早已打到这位新任“小姨子”身上。

“皇爷。”

这个时候王承恩走了过来,轻声地说道:“皇爷,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

王克非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这个时候听到王承恩这么说,王克非终于感觉到有一些饿,这一天过得,又是谈判又是待客的,真TM的充实。

他揉了揉肚子站起身子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荒!再大的事情,也没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走,朕今天做东,朕只想与李卿和红姑娘吃一顿家饭。”

家宴,就设在干清宫一处偏殿内,虽没有什么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却也弄来了几个硬菜。几人还未到,便先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

“李卿请坐!”王克非让了让对面的椅子,接着说道:

“朕这一生,不爱财,不爱色,更不爱什么美酒美食,朕所求者,无非是想要大明中兴,再续大名百年基业。”

话说完,连王克非自己都不自觉的“呸”了一下,不爱色,鬼才相信,也就是哄哄作为正人君子的李岩,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正在惦记他的老婆的话,不得跳起来骂娘?

李岩早已经感动的不成样子。

“臣,草莽之身,文不能象张首辅(张居正)那般助陛下治国安天下,武不能统率千军万马、扬威四海,蒙陛下恩宠,破格赐予首辅之职,臣唯当竭尽全力,为国尽忠,不负陛下信任而已。”

王克非一摆手。

“李卿又在谦虚,有本事就是有本事!英雄不问出处,朕最讨厌那些虚头巴脑的谦让。虽说这天下是我老朱家的天下,可大明这个家业大啊!朕一个人顾不过来,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有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也成不了朋友,即使他们之间并没有隔膜,因为他们缺乏共同感兴趣的东西,而志同道合地人,却很快就可以相交莫逆。

至少,李岩是这么认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岩明显是醉了,瞧他打晃的样子,好象不是有太监在旁边扶着他,他就要一头栽到桌子底下去似的。

红娘子也有了几分醉意,脸蛋儿红扑扑地,可爱极了。

她卷着舌头,微微赧颜道:“陛下,皇后姐姐……真是……多才多艺、仪态端庄,妹妹却……只懂得舞枪弄棒,看了你们真是……真是好生羡慕呢。”

说完,便几乎和李岩同时趴在了桌子上面。

…………

“李卿醉了,呵呵,大伴儿,快扶李卿和红夫人去西暖阁安歇。传朕口谕,今日干清宫无需值夜,所有太监宫女,全部撤下,赐以酒宴,尽情欢庆。”

“奴婢遵旨!……”

王克非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凤儿,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先回宫休息吧。今夜,朕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就不能过去了。”

周玉凤还误以为夫君又要秉烛达旦处理朝务了,不禁怜惜道:

“陛下,陛下要以龙体为重啊!还是早些歇息好,大明的江山可全指望着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