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第二天还是阴沉沉的天气,云层很厚,雨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下,不是插秧的好时机,两人索性就按昨晚说的,去镇上赶集。

怎么去又成了争论的焦点,家里有两辆摩托车,按江凇月的意思,吕单舟来开,她坐后面,披个双人雨衣就行。

吕单舟也很向往,两人一车,又盖着雨衣,说不准在雨衣下能发生点什么事出来呢……

但吕母死活不同意,说下雨时不安全,只好又找三蹦子,当然不再是一人一辆。

这是一个古镇,镇上恰逢是圩日,但因农忙时节,又是雨天,集市上的人头比平常的圩日少去过半,雨水洗去古镇的烟火气息,既有清新亦有古朴,往返赶圩的人们,也由此进入了慢节奏的生活。

下车的时候恰好雨势暂停,吕单舟就问江凇月,要不要逛逛集市再买衣服,江凇月点头。

小镇的商店商场对于江凇月来说肯定是没吸引力的,唯一能让城里人,尤其是城里的女人来说,感兴趣的只会是地方特色小吃,于是吕单舟就专门带女领导去逛小吃街小吃摊。

这种常人最普通的逛街方式,对于江凇月来说却是无比新鲜好奇,开始她还矜持着浅尝辄止,渐渐地也学着吕单舟的模样,该手抓就手抓,该下嘴啃就下嘴啃。

尤其一个支在四轮小车上的牛杂摊让她“大开眼界”,一大锅酱色的浓汤在嘟噜嘟噜地冒泡,不紧不慢地翻滚着金黄色的各种牛杂碎,香气扑鼻,老板娘一手钳子一手剪刀,飞快地将食客指定的食材剪入碗中,于是她也学着小秘书的样子,就这样的站在小摊边,拿一根竹签与他抢着吃,还夺吕单舟几乎要递进口中的牛肉丸子。

“北卤煮南牛杂”,此言不虚。

最后甚至一人捧一大杯珍珠奶茶边吸边逛,尽管那奶茶大概率是几种食用香精混合奶粉而来,她也觉得出奇的好味道。

“不行,吃撑了……”江凇月喘着气,在一个小吃摊的太阳伞下坐着不愿意起来。

“咱们才吃了左边的街,还有对面右边,走,完成任务去。”吕单舟也带有故意吓唬她的意思。

江凇月“艰难”地按膝站起来,看到对面是一所学校,便道:“小舟,这是你的初中吗?”大门有初中的牌匾。

“是,我是村小学、镇初中、县高中。”

“母校啊,进去看看,散步消食。”

镇初中有点老旧,甚至水泥乒乓球台都还在,正是五一假期,整个校园静悄悄,吕单舟带领女领导,一一指给她看教室在哪里,宿舍在哪里,食堂又是哪里,夏天去学校后面的小河洗澡,冬天排长队打热水,还打架。

“条件确实挺艰苦的嘛,能飞出你这金凤凰确实不错了。”

江凇月一边踱步,一边手掌在小腹转圈圈,走路还走出个孕妇的模样来,不知是赞学校“不错”,还是秘书“不错”。

吕单舟却担心地道:“姐,您现在……是例假痛的……还是吃饱……”

“对!吃饱了撑的!”江凇月怒道。

吕单舟摸摸鼻子,涎着脸道:“要不……弟弟给您揉揉?”

他只是习惯性地顺势“调戏”一下女领导而已。

不料江凇月沉默一会,也“顺势”道:“嗯……那就揉揉……”却并不看他,盯着大树下一块怎么“揉”?吕单舟呆住了。

两人站的地方是三层教学楼的三楼走廊,是吕单舟为了方便女领导看学校全景带上来的,算是一个制高点,挺安全。

吕单舟绕到女领导身后,从后面轻轻环抱上来,手掌就放在女人小腹上,学着她的手势做圆周运动。

江凇月小腹有微微凸起的圆弧,抚摸起来非常的柔软,肚脐下还有一片暖呼呼的区域,是宫寒贴无疑,吕单舟不敢再往下摸,再往下极有可能是卫生巾了。

“月月姐,今早给您的内裤……换上没?”

“月月姐”这叫法,都没跟她商量过,也没得到她的批准,就擅自改了,这么暧昧的称呼……可听起来很舒服,让人身子有软绵绵的感觉。

“嗯……换了……”

“现在穿的是哪一条?”

“……紫的……”

紫色,象征着神圣、尊贵、冷静、高雅、以及至高无上的力量。

淡紫的那条内裤,依然是裹臀款式,前面是整幅的蕾丝加刺绣,不算很透明,但后面裹臀的是一片薄透网纱,绝对能清晰看到臀沟……

看来上次吐槽女领导的内裤款式老土,被她记在心上了,这是为了给他自慰用的吗?

两人的下体原还有点距离,但是男人持续在她小腹上用劲儿,按着她往后靠,不一时江凇月臀部就碰上了男人的前档,她稍稍犹豫一会,便将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随他去吧,爱怎样就怎样。

随着吕单舟一阵阵的搓揉,他前胯也与女人臀部贴得愈加紧密,江凇月清晰地感觉得到男人的生殖器在屁股下一点一点地抬头,这是一个奇妙的感觉,就像一颗种子在她的呵护下茁壮成长,令她无端生出一股成就感,男人的勃起,印证了自己的魅力并没有随着岁月的蹉跎而散失……

阴茎由软到硬的过程只需十数秒,这个变化两人都很清楚,甚至在阴茎抬头过程半硬不软卡在裤裆时,吕单舟伸手去拨正阴茎,江凇月还配合着稍稍让开个空间,待男人理顺了,臀部又主动贴回去。

女领导头部后仰靠在吕单舟的肩膀上,她特有的体香从胸前泄出,悉数钻进他的鼻子里,令阴茎在在裤裆里愈加坚硬如铁,吕单舟不再掩饰,将下身挺向女人的臀部,阴茎就卡在狭窄的屁股缝中间,即使隔着几层布,小腹能贴上女领导的圆臀,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享受。

从上往下看,两团胀鼓鼓的胸脯完全挡住了视线,领口里更是能看到一道紧密的乳沟,在女人的呼吸间时隐时现。

开始时吕单舟的手很规矩,老老实实地在女领导的乳下至肚脐的范围打圈圈,上不敢碰到乳罩,下不敢超过裤腰,渐渐的女人的纵容给了他色胆,手掌先是捂在她贴有宫暖贴的肚脐下方,稍微往下一点,小指触到的是裤腰,他不敢伸手进里面,只能在外边打着圈圈,女人裤腰上下的肚肉儿最柔软,最好玩……

再往下,隔着丝滑的西裤,能摸出内裤的松紧带,勒得不紧很合体,起码没凹痕,他贴卫生巾时看过,紫色那条内裤的松紧带就是一片宽宽的蕾丝……

再往下,隔着西裤和内裤,手指都能摸出到沙沙的手感,已经到了女人的阴阜之上,那是阴毛吗?

感觉面积比容素都大……

又是那种熟悉的软软的感觉……

这女人,还有什么是软软的呢?

“小舟……不行,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江凇月的声音很温柔,但包含有坚决,男人的手再往下就得摸到卫生巾了,这似乎对两人都不是好事情。

江凇月只是出言提醒,并没附带手上动作,柔软的手掌只是轻轻攀附在男人的手臂上,没一丝力道,但是在吕单舟的意识里,女领导的声音和动作同样有效。

“哦……是,我又犯错误了……”吕单舟赶紧的松开女领导,讪讪的一下子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

“不是这个意思。”

江凇月没来由一阵心疼,心疼的是这个被她伤害的年轻人,“没怪你,只是——你也知道的,只是现在不行……”她想突出的是“现在”

两个字,不知傻弟弟听出来没。

其实她心中还有另一个预案,如果这血气方刚的弟弟还是一意孤行的话,她也不会再象昨晚那样儿的一味阻挡,大不了由他处置便是。

什么生理期,什么安全感,都没眼前这个弟弟来得重要。

只是她的话对吕单舟还是有相当的威慑力的,只是简单的一个“不行”,臀缝里卡着的男人生殖器就以比硬时更快的速度软去……

江凇月很是心疼,更是愧疚,心想以后绝不在他面前再说“不行”两个字。

这俩字对男人的打击实在是太大。

以后,只要他愿意,都行。

远处的云层很厚,翻滚着毫不犹豫地向着古镇压来,将会继续下雨的样子,江凇月趁机道:“看来再下一场雨的话不会小,我们先把衣服买了吧?”

语气竟然带着征询的意思。

这次的松手,是为下回的收紧做准备。吕单舟打醒精神,大丈夫不患一时之得失,随即也道:“那得赶紧了!”

两人目标明确,出来就近找一间女装店就撞进去。

这雨天影响生意,尤其卖衣服的,老板娘正忙着拍苍蝇,瞥见来俩客人,那是精神大振:“两位老板,欢迎光临!”

可看到女人的衣着,比自己店里挂起来的都高档,又有点不确定来客的目的:“靓妹仔这是要……买衣服?”

老板娘说的是当地方言,江凇月忙后退一步,顶秘书上去跟她聊,自己就看挂起来的款式,不需要什么花枝招展,能套身子进去就行——当然还得是大一码的裤子,把臀部给遮盖起来。

她很快挑出衣服,老板娘一边打包,一边却“哎呀呀”地咕哝了几句。

江凇月带个问号看向秘书,吕单舟笑道:“她说,你这么漂亮,这衣服把你穿老了。”

老板娘听得两人说普通话,也操着别扭的口语说道:“是的呀,哪有姑娘家选衣服把自己穿老了的,明明就是靓妹仔——阿哥仔你做她男人,也不发表意见,就由着自家补娘花费钱。”

老板娘做惯生意,一开口就是口若悬河,只是普通话不太标准,“婆娘”说成“补娘”。

但是江凇月听懂了,这老板娘一口一个“姑娘家”“靓妹仔”,无疑是博取了她的无数好感,被说成男人的“补娘”,也就不和老板娘计较了,于是笑吟吟地看着吕单舟,带着戏谑的口吻道:“男人!那你说补娘这衣服咋样呗?”

“真要我说啊?”吕单舟搔搔头,有点为难。

“你是她男人咧,自家补娘衣服就是穿给自家男人看的咧!”

老板娘补刀道,其实是江凇月挑的衣服过于低档,钱没能赚几个,老板娘想利用男人的虚荣心来改变这笔生意的利润额。

江凇月最近特别忌讳说“老”,老板娘的话还真说到她心坎上,本来挺随意的一件事,在戏笑间逐渐重视起来。

“这女装我可不懂,就觉得只要是合体的,穿在姐身上都好看……”女领导的本意就是要掩盖身材,他偏说要显身材,又和领导对拧了,吕单舟有点挑衅地看看女领导,很放肆地打量她的前前后后。

“好吧,换这款再试试——”江凇月再一次的迁就了他,不过这女人连挑衣服都是眨眼功夫,偏还眼光独到。

这次老板娘又是哎呀呀的叫唤,不同的是还拿出手机拍照,江凇月连忙问缘故,吕单舟就笑道,是穿得太漂亮,老板娘要拍下来当模特来显摆自己的衣服。

这是毋庸置疑的,江凇月在罗林惯常的是盘发髻,如今将头发扎成马尾辫,在洁白的面容衬托之下年轻了不止10岁,发梢打着几个大波浪,原是素雅大方的人,霎时桃腮带晕,居然显示出几分妩媚风韵。

最后带走的是这服装店里几乎最贵的两套女装,在江凇月眼里可能觉得是适合干农活的普通衣服,但在吕单舟眼里,在农村穿去吃席也不过如此而已,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女领导选裤子时还是迁就了他的意思,没有刻意大一码。

遮盖大屁股的目的就没能达到,江凇月也无所谓了,老板娘那句“自家补娘衣服就是穿给自家男人看的咧!”深深印在脑海里。

原以为这雨下不了多久,谁知直到假期的第四天依然的雨势不减,偶尔当地气象台发出预警短信息,不时地出现橙色甚至红色暴雨预警,原定的插秧计划也就泡汤,吕单舟拿手机上网查天气预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雨一个星期打不住,典型的龙舟水。

到了下午,手机不断收到当地气象部门的暴雨预警信息,并提到这次降雨过程将会达到百年一遇的级别,罗林县距吕单舟家乡直线两百公里,正好在降雨云团的移动路线上。

吕单舟预感不妙,刚打算找女领导商量,江凇月亦推门而进,正是为雨势而来。

罗林现在依然风和日丽,但不出48小时,必会被云团侵袭,如此强大的降雨过程,县领导必须靠前指挥,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中断休假,马上赶回罗林。

吕单舟当机立断,电话联系让老何把车开到三家村来,两地间只有半截是高速,但一级路离村也不过三十公里,这样算来午夜子时就能回到罗林,比高铁慢不了多少,免去中途的舟车劳顿,只是辛苦了老何。

江凇月亲自打电话向府办值班人员报备公车出省事宜。

突然中断的假期让吕家众人都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为两人准备一些能带走的土特产。

吕母紧握着这个才喊了自己一天“妈”的“大闺女”双手,更是万般的不舍,喃喃地说道:“好闺女……月月闺女……月月是我的亲亲闺女……”老人家身形有些佝偻消瘦,仰望这高自己不止一头的干女儿,一颗浊泪沿着眼角的皱纹潸然而下,就在今天早上,她的月月闺女还跟她撒娇说,晚上要和妈妈一起睡,不料成了奢望。

这是一双过度劳作的老手,关节粗大且满是老茧,还带有一些田间劳作不及擦去的泥土。

江凇月不想让老人一直的仰望自己,轻轻蹲下单膝点地,将老人的双手捂在脸上摩挲着,亲吻着,哽声道:“妈……下个假期,女儿还来,和妈妈说话,要吃妈妈做的糍粑……”

下个假期,不知是国庆,还是春节,甚至是明年后年的哪个时候,所以她不敢说明确的时间,人在江湖自是身不由己。

老何师傅在来路上将车速提到极致,入夜后不久就开到了地坪上,协助大哥二哥将编制袋装着的土特产装进车尾箱,只是最后居然还有两只枕头,让他这个木讷人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是自家晒的牛甘叶做的枕芯,最是清心明目,三伢子说你的枕头垫得不舒服,请了大嫂她们去晒来的。”

吕母一直牵着江凇月不愿意撒手,唠唠叨叨地道,“枕头套子还是妈绣的呢,原想着给三伢子结婚用,月月先用着,也算个念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吕主任连领导的枕头垫得舒不舒服都知道了,这亲密程度该到哪个层面了?

老何师傅心里一惊,旋即面不改色地将两只枕头小心地安置好,继续忙他该忙的活。

不该见不该听的事,他能做到没看见没听着,这也是他每天出门前自家婆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做到的“职业操守”。

江凇月瞥一眼老何,不动声色,她相信自己挑选司机的眼光,再看一眼不远处与老父话别的吕单舟,这个二百五秘书倒是府办硬塞过来的,当初是捏着鼻子接受了,却比挑选来的好上百倍……

她很为自己当初“捏着鼻子”的心态感到惭愧。

********************

以前江凇月的车里是不播放任何音乐的,除了打电话就只会有翻动文件的声音,吕单舟到来后渐渐有了些改变,先是弄了些轻音乐的CD尝试播放,名为放松心情,江常务也没什么意见。

后来老何借着维修保养的机会,偷偷让修理厂将车载音响换了个遍,为的让音乐的质量上个档次。

这点主他在修理厂还是能做到的,就因为他是县政府司机班的第二把交椅。

要说老何的驾驶技术,他有很强烈的自信,即使高速行驶中做个漂移或者一百八十度调头,他单手把方向就能完成操作。

但只要江常务坐在车里,无论车子时速是十公里还是一百二十公里,他永远都是双手把握方向盘,哪怕是虚握,这才是职业驾驶员对乘客最起码的尊重。

现在老何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却在不停冒汗,甚至还有点颤抖。

他有可能再也不会坐在司机班里的第二把交椅,而是第一把。

在车子转上高速后不久,江凇月再接到枝江市政府丢来的重磅炸弹,县长陈振军被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待问题,县政府暂由江凇月常务副县长主持全面工作。

一时间,江吕两人的手机都响个不停,隐晦表示祝贺的、请示汇报的、表决心的、探口风的,全都挤进来,真正需要布置工作的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吕单舟扭头与江凇月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眼神里,既有兴奋,亦有即将汹涌而至的汛情带来的忧虑。

“小吕,你来后面坐吧,我们也好商量事情。”江凇月叹一口气,手背无力地敲敲额头。

车子打着双闪停在一个坡顶的应急车道边,吕单舟按键更换一张CD之后闪身下车换座,看一眼身后的家乡,已成黑暗天际边的一线朦胧白光,前面亦是乌漆一片,两道雪白灯柱直刺夜空,远方一幕光亮隐隐剪出一条地平线,那将是他们的目标。

车内飘起《泰坦尼克号》的旋律,是吕单舟在平时的聊天中知晓女领导对这部爱情电影、这个爱情故事赞赏有加之后,特意寻来的电影原创音乐CD。

此时无论是轻柔的苏格兰风笛,亦或是悠长的爱尔兰锡哨,都有助于女领导放松心情。

“明早八点,先开一个县长碰头会,在家的县长都来……九点吧,再开一个防汛的,与防汛有关的局行一把手也都来,不准请假。”

江凇月轻声道,她在争取迅速地融入新角色。

“是,我向梁主任传达,再分头电话落实。”吕单舟马上拿起手机,边拨号边答道。

江凇月摇摇头:“让清山主任分给几个副主任就是了,你不必打。”

说着在黑暗中摸索到男人的手掌,紧紧握住。

她的手素来冰凉,在这亦喜亦忧一惊一乍的重要时刻,实在是需要男人温暖有力的大手给予她支持。

吕单舟心下稍稍一跳,倒不是担心两人的小动作被面前的老何知晓,先不说老何有守口如瓶沉默寡言的职业习惯,再者府办里的所有领导专车,车内后视镜都是有意无意地调成很向上的角度,驾驶人根本无法通过后视镜观察到车内情形,更遑论老何是领导专车的专用驾驶员,遵循的就是能动眼绝不动头的规矩,即使与后排乘客说话,也是目视前方,为的就是减少驾驶员与后排乘客之间的误解。

他心跳加速的原因来自于这是女领导第一次主动与他作握手的触碰,那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显示出领导的措手不及和忐忑,她愿意将自己的弱点展示给他知道,就是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车内飘浮着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声,吕单舟脑补一遍泰坦尼克号男女主角在货仓汽车里抵死缠绵的电影剧情,脱口而出道:“You jump,I jump”。

“你跳,我就跳”,是电影里比较经典的台词,后来被许多人引申为“生死相随”,吕单舟觉得与女领导虽然还没到“生死相随”的地步,但共同进退是必然的,她既然喜欢这电影,应该能听出里面的含义。

果然江凇月听懂了这英文台词的暗示,紧握的手指开始活泛,拇指在吕单舟的手背上缓缓摩挲着,身体微微向着他。

随着对面车灯的泛光,能看到女人带着微翘的嘴角,很温润地看着他。

车子在高速路上并不颠簸,偶尔轻微的起伏,女人的胸脯就会随之一阵荡漾,让他心旌摇曳。

江凇月作势在他手背轻拍一下,但斜靠的身子却坐直了些,挺起胸膛。

********************

县政府紧急工作会紧急召开,首先确定各个副县长按照各自分管的乡镇,下沉基层,排查隐患,靠前指挥。

会议上,江凇月咬咬牙,将原县长分管的乡镇一肩挑下,工作量骤增一倍,会后与吕单舟商量,两人分头行事,吕单舟去江凇月分管的乡镇,江凇月去原县长分管的乡镇。

其实两人都清楚,原县长分管的城关镇以及周边大镇基本没什么汛情风险,反而是江凇月的西乡镇,有一个上垌村,是挂了红牌的。

两人都争着要去上垌村,被吕单舟以“罗林只有一个县长”定了性,县长需要统筹全局,不应立于危墙之下。

上垌村在村尾三点五公里处有一个两山夹着的堰塞湖水库,形成于上世纪初,虽已经历百年,但专家勘察过,地质条件还是极不稳定的,去年冬修水利的时候两人就得出过结论,必须对堤坝与水库周围环境进行逐步整治。

去冬今春以来的确是采取了措施,但没能一步到位,不足以抵御百年一遇的降雨。

水库如是溃坝的话,追查起来,在吕单舟手上溃坝,还是在江凇月手上溃坝,性质与后果都是不一样的。

吕单舟第一步就是带上一个水利局技术副局长,到上垌村村委会住下,成立自己的指挥部,以此为中心遥控其余村组和生产队,上垌村的形势则直接现场指挥,第一项指令就是组织堰塞湖水库泄洪区周围村民搬迁。

此时降雨带还没来到罗林县,在没有受到实际伤害之前,让村民离开家园,实属登天。

吕单舟有点上火,只好让村委会持续动员,为过几天有可能发生的强制带离留下伏笔。

第二步是收集附近的机械,对原有的堰塞湖水库堤坝进行加固,同时在可能溃坝的位置存储堵塞物料,此时已经开始下雨,雨势不小。

水库的泄洪区擦着上垌村旁而设,原红线以下是只有农作物田地,没有住宅的,但是这次吕单舟将红线往上移了近三十米,就有十来户人家进了红线的迁离范围,且据村干部反映,其中一户是退休返乡养老的前枝山行署专员,老革命老干部。

偏偏就是这老干部,认为吕单舟划的红线不合规不合法,也不符合百年来的自然规律,拒不执行,更有趁机索要高额补偿的村民混杂其中,以至于无一人响应避险工作。

眼看大雨已经持续数日,依然没有减弱迹象,堰塞湖也已经趋于饱和状态,实际水库水面已经高于他画的泄洪区房顶。

吕单舟急了,冒雨请来镇派出所加联防队员剩余二十多人警力全部集中在泄洪区,对所长陈大庆道:“陈所,不能再等,这次来真的,一会看我,说抓哪个就抓哪个,不要犯嘀咕,抓的人可以上拷,但不能押您那关着,他们不是犯人。先送村小学,腾出有房子——手铐够不够?”

陈大庆所长是个退伍老兵,当兵的豪爽性格一点不漏地带到派出所里,也不抹去脸上雨水,点一颗烟道:“这个没问题,手铐是不够,但有尼龙扎带。”

“让您手下控制村民的时候下手温柔些,还有,只能前扣,不要背扣——”

吕单舟手指夹着的烟被雨淋湿,往地上一扔,脸色有点狰狞,恶狠狠道:“出了事算小弟的,走!”

驱离行动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大概村民们也知道自己再怎样也扯不到犯罪的名头上,都拼了命的反抗,以至于有十几人是需要戴上铐子才能抓到村小学,吕单舟也弄得浑身泥浆,身上的几处血迹都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此时有人闯进来报告,负责监控堰塞湖的工作人员传来信息,从望远镜里看到远处有十来颗树木同时倒下,恐有山体滑坡迹象。

教室里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都看向吕单舟。

忙活了几天的堤坝看来是保不住了,吕单舟拔腿就往外面跑,要通知堤坝上的施工人员全部撤离,这里的信号基站早被毁了三个,手机已经指望不上。

“小吕主任,请让我家人回去拿个小东西……”这时有人开腔说话,是副专员老干部,大概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敢再闹情绪。

“拿东西?早干什么去了?不行!”

吕单舟再欲走,老干部还戴着个铐子,扯住他急道:“还有一点时间,吕主任行个方便,这件事终究是我这老不死错了,以后再详细说,行不行?”

吕单舟犹豫数秒,对陈大庆喊道:“陈所,麻烦你的摩托车跑一趟堤坝,让他们全部撤退,马上撤,机械不要了!”

转头对老干部道:“你的东西十分钟要是能拿到的我可以去试试,这里的所有人没命令全部不准出学校!”

老干部沉默片刻,道:“在我睡房衣橱下层最里面,有一个小木匣子——”

一个声音响起:“不能去!”吕单舟楞了楞,转头一看眉毛都竖将起来,江凇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却只有她一人,老何都不在后面。

“没时间唠,他说的位置我知道,能直接去到,其他人不行。”

吕单舟往外就冲,动员老干部撤离的时候他去过老人家的卧室,知道衣柜的位置所在。

只是江凇月却双手拽住他,大声嚷道:“不行!不准去!”

吕单舟拍下她手臂,她又拽住秘书的衣摆:“行!你真要去我也去——”

江凇月的力道出奇的大,他居然挣两下挣不脱,顿时的火冒三丈,狠狠摔下手臂吼道:“这时候你来添鸡巴毛的乱!王队——把她拷上,不准出学校!”

尽管曾经见过这二杆子秘书发脾气,但这次还是被他吓一跳,青筋凸起横眉竖眼显得尤为狰狞,不自觉地收起脚步,就这一愣神,二杆子已不见了踪影。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还是能跑一段山路的,吕单舟顺利拿到小木匣子抱在怀里,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声,大地都在震动,山体滑坡造成的溃坝终究还是发生了。

这里靠近泄洪区的底部,人必须往泥石流来势的垂直方向跑。

远处出现黑黑的泥石流龙头,速度没水流快,但前进的势头能摧毁一切挡道的物体。

吕单舟习惯性回看一眼几户人家,居然还有人影?!

他一下子头发都竖了起来,头皮发麻。

离他数十米的右下方,一个瘦小单薄的人影在晃动,也是急切地奔跑,只是慌不择路之下,跑到一片湿滑的山壁下方,根本不可能爬上来。

吕单舟看一眼远处的泥石流龙头,估算一下时间,连忙返回到人影下方,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丫头片子,于是将木匣子递给她:“你放在衣服里,我举你上去!”

山壁是四五十度倾斜的挡水坡,托上女孩的脚板就能让她爬上去。

女孩顺利地爬上山壁,但吕单舟只能寻找下来时的之字形小路返回,泥石流已经来到脚下,他跳跃着躲开龙头前的树干树枝,但还是躲不过后面混稠汹涌的泥浆流,被一根合抱粗的树干扫进污水里,连呛好几口污黑泥浆之后,听到山上有人大喊“抱紧树干——”,就是浑身剧痛眼前一黑。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躺着,没有电影里众人围着病床等待英雄苏醒的场面,只有一个江凇月在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吕单舟回忆一下之前的情景,既然江凇月能坐在这里,应该就没什么大灾大难发生,随即讪讪笑道:“江——”一说话才发现牵扯出浑身疼痛,咝咝着说不出话来。

“除了动嘴,其他部位不准动,否则痛死你!”

江凇月了解过他的伤势,内伤没有,都是伤筋动骨的硬伤,更多的是皮肤的划伤,需要缝针的就五六处。

“肋骨两根骨裂,左小腿骨折,左脚踝错位,左手臂骨折……吕单舟你还要命不要?要命不要?要命不要?”

江凇月气极,他头上缠有绷带,不好下手,就打他肩膀,说一句打一下,说一句打一下,那是真打,啪啪作响,打到最后自己都流下泪来。

“洗胃洗出来的水都是黑色的!”

堰塞湖的堤坝终究是没能保住,山体滑坡是连泥带水,有十数万立方之巨,一下子倾倒进堰塞湖里,任神仙都拦不住了。

泄洪区被强制拷走的村民全部安然无恙,十三户村民家园被毁,但人在,就一切都能重来。

吕单舟那时半抱半挂着一颗大树干,但只能保持右半边身子在泥石流之上,左边身子在泥浆里碰撞摩擦着被推行,所以伤都在左边。

现在他成了小小的英雄人物,毕竟救下二十几号人,还有一个当场抢下来的女孩。

市的县的领导慰问、省电视台跟踪采访,村民的愧疚与感激,女孩家人的跪谢,一切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在医院期间,来往探望最多的无疑是江凇月与容素两个女人,容素开始还能光明正大的来,两三次之后就要顾忌影响,还得先问了吕单舟确定江凇月不在后静悄悄地过来,江凇月才懒得理会旁人是否非议,三天两头来一回,当然蜻蜓点水的居多,毕竟代理一县之长了,事多。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起初的一个多月,吕单舟只能呆在病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医院的护工,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敢和家里说的,幸好能说服江凇月也不向母亲“告密”,不然那大脚老太婆要杀将过来,这病房有得瞧的。

看样子吕单舟是得养病好一段时间了,但江凇月这个代县长可不能没个秘书跟着,于是指定了黄志忠暂代吕单舟的位置,两人的部分交接工作都只能在病房进行。

“志忠主任,水泥厂破产重组这个会是十点,你去听一听,我再和小吕说些事儿。”

江凇月看着两人一个翻记事本念,一个捧记事本写,终于告一段落,就吩咐黄志忠跟进另外的事情。

看着黄志忠匆匆离去的身影,吕单舟叹口气道:“我是不是老了,开始怀念以前和江县长一道拼杀江湖的日子了。”

江凇月一把将他手中的记事本夺过拍他额头上:“喝两口泥浆把你喝成老气横秋?是暗示姐要退休?”

已经进入到夏天,女县长今天穿的是一套浅灰的七分袖西服西裤,意外的是西服里不是衬衣,而是一件豆蔻绿抹胸,抹胸就肯定是露肩的了,因为吕单舟从躺着的角度,能看到女领导袖口里是光洁的腋窝。

这种穿着,很容易将女人的胸围烘托得很是凸圆,什么时候开始江凇月愿意这样搭配穿着了?

他更意外的是女领导耳垂上居然第一次出现耳环挂坠,似乎是银或者白金镶的翡翠,一荡一荡,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

“阿姐,您才30岁,着什么急呐?”

“贫嘴!”江凇月板着脸嗔他一句,心倒是暖暖的,无意识地翻看着手里的记事本。

“哎,哎姐,那是私人物品,您不能随便看!”吕单舟看她翻记事本,腾地想起一件事,就想阻止。

他还处于不能下床的身体状态,江凇月只需后退一步,轻易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看看记事本封皮,纳闷道:“这不就一本工作日记啊,至于吗?”

本来也就随手乱翻,这傻秘书的过激反应倒是勾起她好奇心,反正他也够不着,干脆就慢慢地一页一页翻看,象检查弟弟课本的姐姐。

几行象极她的字迹的诗句,映入眼帘:

凇花云叠凝眸,翩翩思与谁约?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还有两根长发夹在其中。

前面一句“凇花云叠凝眸,翩翩思与谁约?”

,她没见过,搞不好是这二百五秘书杜撰的,看字面能明白个大概意思,赞美某个女性就是了。

但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认识,是南宋诗人范成大的诗句。

这两句诗放在一起,“凇”有了,“月”有了,还是模仿她的笔迹,意指何人不言而喻。

重要的是那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诗人范成大的意思是说;“多么希望我是那天上的星星,你是那天上的明月,每一个夜里你我皎洁的光辉都能够相依相伴……”

江凇月的脸红得象一朵初开的桃花,再看一眼自己的笨蛋秘书,那人已经用被子盖头盖脑做了鸵鸟。

她咬咬下唇,从手挎包里掏出笔,在记事本上写下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