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两个冤家会见面的机率有多少?

答案是──就像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你们两人那样大。

学成、归国。

归国、学成。

尧舜安没想到范老爷子会为她举办这么盛大迎会,还规定范氏家族二等亲内须全员到齐。

瞧这政瑰花无所不在的排宛如奥斯卡颁奖典礼的阵仗,不知情的人恐怕以为已有六个老婆的范老又要纳妾了。

范氏原就是个大家族,加上事业版图庞大,直可用辉煌的日不落国形容,因此所有合作的厂商客户耳闻范桥枫老爷子最宠爱的外系女学成归国,又探听到其喜爱红色政瑰,自然借此机会大戏殷勤,于是一篮篮娇艳的玫瑰差点淹没范氏公馆。

也由于太久没见到家族内的这群大白鲨,一只苍蝇才会从晚会一开始便黏在她身边。

“喂,你别再黏着我。我们两个人的“绯闻”还不够那些三姑六公嚼舌根吗?”会场中,在不特别显眼的角落,尧舜安穿着桃红色蕾丝背心、白色紧身长裤,益发显得肌肤胜雪,体态窈窕。

她的发丝长短不齐,有几绺垂在脸上,黑色的大眼睛格外狡黠神秘。

还好她爸妈去三度蜜月,否则若有半点风声飘到那边去,肯定将她禁足。

“对不起,表姐。我一定要“黏”着你,因为你是我的保护伞啊。”范承镇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一脸奸笑。

开玩笑,不跟着她,难不成等着那群大白鲨亲威问候他这半年逃家的精彩生活?!

“是吗?”尧舜安冷哼,媚眼闪过一丝精光。

“那我就“保”个够吧!”语毕,她踮起脚尖,双手攀住眼前男性宽阔的肩,送上一个不超过三秒、却百分之直让众人一目了然的亲吻镜头。

尧舜安唇角扬起一朵恶作剧的笑容。

从她所在位置的两点钟方向望去,刚好看到一个女人伤心的地出去。当然,她那些亲戚的配音也做得很好,一致地发出哗然声。

“表姐,你……”范承镇完全是受到重度惊吓的样子,呆愣地捂住自已的嘴巴。

“别一副被侵犯的样子。我是在帮你。”尧舜安耸耸肩,没事似的啜了口酒。

“你帮我?你是在害我吧!表姐,你要开玩笑也不能选在康纯在的时候啊──对了,康纯怎么不见了?”

“刚刚我看见她跑出去了。”尧舜安淡道,又笑出声,“刚才那一吻如何?有没有让你心醉神迷啊?”

“都什么时候了,表姐还跟我开玩笑……我会被你害死!”如果把尧舜安杀死可以让康纯消气,他一定会那么做!

“我劝你现在别追出去。怒气要累积,这样爆发的时候才会很可观。她一爆发,情感上就会露出破洞,这时候你才有机可趁。这可是心理战术,要抱得美人归不是那么容易的。”望着那急欲追康纯而去的身影,尧舜安在背后淡淡说道。

“所以我应该忍住,别追上去?”范承镇收住脚步,兜回来。

尧舜安立即小鸟依人地挽住范承镇的手臂,满脸甜蜜的笑,“小镇镇,乖喔!相信我的话,女人还是比较了解女人的。”

“我怎么觉得我会被你害惨?”看着爱兴风作浪的表姐,范承镇苦笑道。

尧舜安撇嘴,对这个话题已然失去兴趣。“阿镇,我知道你哥忙结婚的事去了日本,但是你大姐怎么没出现?”

刚才许多亲戚已经来和她道贺过。她是范桥枫捧在手心里的宝,大家对她自然巴结奉承。可是有一个她期待中的人并没有出现。

“爷爷下令大家都得出席欢迎你归国的晚会,所以我大姐一定会到的──你不是和她不和吗?”

眼见范承镇心思已掉了一大半。尧舜安朝他挤眉弄眼。“是不和!但世事总是残缺不全……说人人到,她来了。”

入口处那抹香槟色的情影,正是她的冤家──这香槟色的情影、举止雍容高贵的女人叫范承欢。

她是范承洛和范承镇的姐姐,同时也是尧舜安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自从小时候在范承欢的生日宴会上,尧舜安不小心将酒泼在她身上后,两人便结下不解之仇。

此后,范承欢便以抢夺她男友为乐。

尧舜安也不甘示弱,范承欢每抢一个,她便再扳回一次──其中不少男人知道自己沦为两个女人角力的工具后,居然妄想吃回头草,但都被直接封杀出局。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到地出国留学,才暂时画下休止符。

其间她们洋洋洒洒的交手纪录,是以写成一本“专抢别人男友的百大贱招”。

这在心理学上叫“本能论”,如同蜘蛛结网、马儿筑巢,别人抛出敌意,同样反击回以敌意的意思。

“听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水也较甜,我说舜安妹子这么快就学成归国,何不干脆就老死异乡算了!”范承欢婀娜多姿的来到尧舜安面前,俏颜摆明着宿怨未了。

“很抱歉不能如范姐姐所愿。我这人爱凑热闹,听说范氏要办世纪大婚礼,就马上打包行李飞回台湾。”尧舜安笑脸迎人。

范承欢自小便对范承洛万般呵宠,可想而知这次爷爷御定的婚礼,铁定教范承欢妒火中烧。

果然,范承欢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但她硬是装出笑脸。

“喝过洋墨水就是与众不同!脸皮厚度跟牛皮有得比。”

“哪里。”尧舜安嘴角依旧维持在上扬的弧度。

“我倒觉得“岁月不饶人”这句话用在范姐姐身上很贴切!很显然范姐姐最近保养品擦得不够多,绉纹多了好几条……你今年是二十八还是已经三十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尧舜安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已让范承欢脸部肌肉运作失常。

但她岂是软兵虾将,硬是将脸上笑容堆砌到可以去拍公益广告。

“舜安妹子,你也只小我二岁,怎么年纪轻轻便患了智能感官阻碍症?”简言之,就是痴呆症。

两个女人假客气、假高雅、假风度的程度已由“先礼”进入“后兵”。

空气中缓缓涌上肃杀之意,两人的眼神顿时迸出满天满地、满坑满谷的锐箭,源源不绝地射向对方。

为免战火殃及无辜,范承镇立即上前打圆场。“大姐、表姐,你们两个四年不见,真是一见如故,恩爱异常啊!”

“哼,谁跟她一见如故!”

“哼,谁跟她恩爱异常!”

晚宴上最美丽的两个女人同时冷哼,转过身去。至于范承镇几近智障的成语程度,两人选择宽宏大量地不去计较。

就在气氛不因范承镇搓汤圆而稍有缓和,反而冷到最高点时,一声天摇地动的叫唤传来,紧接着是一道昂藏修长的身躯奔到三人面前──“承欢,你为什么丢下我,自已一个人进来呢?”将车子停妥,转眼却发现佳人不见的男人心急如焚地寻来。

男人眼中只有香槟色的娉婷,没有注意到在场另有两人。

范承欢直视着男人,虽保持贵矜之气,却满脸不耐。

“顾而康,我现在把话说明──要不是我妈逼着我搭你车过来,凭你这只癞虾蟆,休想近我的身!”

该死!让尧舜安见着她身边只能围绕着这种娘娘腔的货色,她不笑死才怪。

其实母亲替她挑选的这个对象,外貌不是不称头,家世背景也算上流,只是他满嘴文艺腔,满身文艺气息,太过匠气、太过秀气,太过“贵”气,尤其文诌诌的腻死人,仿似从琼瑶的剧本地出来的人物。

跟伟岸冷酣的承洛相此,真是差有八千里路云和月──“承欢,你……”未曾受过如此血淋淋的打击,顾而康深情款款的模样当场凝结。

他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佳人翻脸如翻书,方才的温情好比电视钻石广告中,一闪即逝的光芒。

继范承镇之后,本世纪痴情男再添一位,就是耶可怜的落水狗男人──奇怪,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面熟?

一向自诩有侠义之风的尧舜安看不过去,尤其蹂躏他的是她的死对头范承欢,她更不能袖手不管。

“我说范姐姐,人无千日好,花无直日红;有水当思无水之苦!好不容易冒出的追求者,千万别赶走人家,否则落得当“人烟绝迹”、“珠泪暗弹”的深阖怨妇多划不来呀。”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想必追是舜安妹子的经验谈。没关系,我会体谅你的。”

两个女人一番唇枪舌剑,出神入化,比金庸笔下张无忌被朱长龄逼至灵猿洞意外获得九阳真阴还要神奇!

顾而康终于发觉有人替他出头,他看向尧舜安,惊觉她就是两个月前他在纽约遇见那个欲吃冰自杀的女子。

实在是她的容貌举止太令人印象深刻。况且回到台湾后,他还凭记忆帮她画了张人像。

“你、你不就是那个……”顾而康欲提及当日在纽约的情形。

尧舜安这会儿也终于忆起男子为何面熟的原因。她火速截断他的话。“你放心,我挺你!”

尧舜安思量着,这恐怕尚不足以逃过范承欢的贼珠子。为了不让死对头起疑,她索性将场面弄得更劲爆些。

“范承欢,一句话,你要不要他?”眼下有范承欢这号碍眼人物在,只要他不抖出他们是如何认识,她才没心思管他啥长相。

天大地大,她没想到两人再见面是因为范承欢,更没想到他是范冰女的追求者──凄惨的男人,这下铁定被冻到北极去了。

“舜安妹子喝过洋墨水就是不同凡响。不知你是春情荡漾,还是善心大发?天下男人全归你管了?”范承欢讥讽着。

尧舜安眯着丽眸,抓住顾而康的下颚,转去右边看泡冰女。“看清楚,这样的女人你还要?”

听她一言,那张被她弄得变形的男人脸,霎时红通通的。

见鬼了,这种脸皮不厚便无法上天堂的年代,居然还有会脸红的男人?!

不消说,这男人是所有魂魄都在范承欢身上了──可恶!

竟然无视她这个大美女的存在,两眼直往范妖女身上瞄去……不过,这个男人除了没有志气、骨气、傲气,天生蠢毙的令人想揍他、踹他、赏他两个黑轮之外,长得倒还人模人样的。

黑眸被一副大镜框遮住,无法判别有没有智障,此外倒是四肢健全,体格完美,五官立体,浑身正点名牌──但严重色盲到可以唱伤心太平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啧啧,台湾的男人应该去上几堂衣裳美学。

毕竟台湾科枝产业已发展多年,总不能老是跟人家说“以农立国”嘛。

“舜安妹子,你的眼神真是热情如火……你该不是想兴风作浪,改造他来让我后悔吧?”范承欢冷嘲道。

端详男人是否极品,她们两人可是同样的快、狠、准。

她料想尧舜安也瞧出这顾而康品味让人魂飞愧散、面容教人归心似箭、谈吐今人瞠目结舌。这种货色,连上帝看了都会掉眼泪。

“呃,两位,我……”顾而康怯懦地开口。讲话就调话,两个举世惊艳的美女为什么非得说得那么咬牙切齿?

“你闭嘴!”两个女人典口同声。

尧舜安话出惊人,“承欢姐姐,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将他调教成宇宙无敌超级大情圣,让你后悔地求他回到你身边!”她抓起顾而康的手,“我们走!”

她甩了甩头发,参差不齐的飞瀑长发扬成张帆的姿态,宛若纵横海上的海盗,一种霸道的美丽率性,从她四肢直骸、火艳的脸容散发出来。

然后她以令在场人士惊愕的姿熊,犹如龙卷风般将顾而康拖离会场。

第二号痴情男子只能徒呼,“承欢……”

“承欢──”

吵死了!全世界就这个名字最刺耳!

“我知道失恋很痛苦,但请节哀顺变。因为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没有人会同情你的。”范氏公馆外边,在大得可比是球场的停车场上,尧舜安甩开顾而康的手,径自掏出车钥匙。

在这个流行负心汉的大烂时代,为什么她举目所见皆是痴情汉?

加上这些痴情汉动不动就情深深、泪蒙蒙的模样,难怪她回到台湾后会出现种种水土不服的症状。

比如,今早起床突然很多愁善感。

比如,看见这位浑身色盲怪客,她想把他纳入羽翼下,又想欺陵他。心态之怪异,让她开始觉得回到台湾后,她已有人格分裂倾向。

顾而康对尧舜安妍丽的脸孔视而不见,倒觉得她很恶霸。“可承欢是我……啊!你怎么揍我?”

一个拳头迎面而来,他以眼承接,疼痛难当。

尧舜安微眯着美眸。“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个名字!听不懂女人的话,就是败类。见败类而不揍者,就太对不起国家社会!”

顾而康捂着眼,觉得史上末被消灭的女暴龙,就在他面前揉着拳头──“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是因为你是女孩子,我才让你的。”他挺起胸膛。

“知道我是女的,该让我就好了。”尧舜安英姿飒飒地叉腰。

“算了。”,顾而康放下手。“算我倒霉,我不跟你计较。”他掉头便走。

“喂,你要去哪里?”尧舜安跟在他后头。

他就这么走了,谁陪她?

她还夸下海口,说要将他改头将面,让范承欢后悔莫及呢。

“你可不可以别再跟在我后头?”这女人是从外星来的吗?

不只趴在地上想自杀,还不知羞耻地缠着一个陌生男人……偏偏他对这类女人完全没辙。

那厢传来妙回答,“我心情好,就爱跟在你后头。”

顾而康眼前一黑──虽然天色本来就是黑的。

“我要回家,难道你也要跟我回家?”

“可以呀。你家在哪里,我开车送你回去。”尧舜安玩兴大起。

仇人的朋友,应该也算是仇人。

捉弄这个喜欢范承欢的男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我有开车来,能自己回去。”这点原则他还有。

“站住。”尧舜安杏眸倏地一眯,瞪着前面径走的背影。“我说。站住!”

顾而康脚步是停住了,但没有回身。

“你信不信,我可以在这里大喊非礼,到时你不但会身败名裂,连喜爱的范承欢也会鄙视你。”

奇怪了,她干嘛非纠缠着他不可?

她不承认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当然更没有和范承欢争风吃味。

只是他那不把她放在眼底的态度,真的把她惹火了。

夜色中,那宽阔的背影,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会为地做画,真是一件蠢事……

“一个可以帮你赢得范承欢的女人!”她巧笑情兮,彷佛刚刚没威胁过他。

女暴龙的长发飘呀飘,几丝飘拂过顾而康的鼻翼,他不安地拂开它们。

有三、四秒钟的时间,他被它们的芳香夺取了神智……“追女朋友,我自己行,不劳你帮忙。”顾而康想再转身,脚跟却动弹不得。

他知道如果没将话讲清楚,她是不会放过他的。问题是,若能讲清楚,他现在还需要站在这里被冷风吹吗?

“你想再吃我一个拳头?”女暴能以黑社会大姐大的姿态,将白净、掐得出水的脸蛋凑至他面前。

“那女人和我一起长大,我对她了若指掌。如果你真是爱她,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她的威胁下,顾而广飞快地别开脸。

他不是怕她,而是他不像她那么无性别之分,两个人近得都快接吻了,也没关系。他,是一个传统男人,安分守己,不似e世代的大胆。

“我上车就打了?”虽然他的名誉刚刚已被她破坏,但再在这里耗下去,待会儿宴会结束,出来的宾客以为他们关系匪浅,对她或他都不好。

尧舜安满意地点点头,嫣丽的脸漾开笑。“我来开车。”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两人坐进尧舜安的红色跑车,顾而康转头问。

有人可以活得这么凶悍、理所当然,相较之下,他似乎很笨。

“笨得令人鼻酸!坐好了。”叮咛着身旁的呆瓜,尧舜安握着方向盘,深吸一口气之后,车子便如一道红色火箭,疾驰在迂迥的山路上,速度之快,如同左弯右拐的云霄飞车。

“把……车子停下来……”顾而康脸自得像心脏病发。

从尧舜安驾车出发后,他的心便提得老高,手死命抓住车把不说,眼睛也睁得不能再大──前方的路况尚未看清,她又来个不要命的急转弯。

“你说什么?”这忸忸怩怩的家伙又要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她把他从宴会的水深火热中救出来?连句谢谢也没有……真是个人情淡簿的社会。

“我要吐了!”顾而康脸部开始抽搐。

车子行进中,她居然还转过头来看他……天啊。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注生娘娘、十八王公……啊啊,车子快冲向山崖──就在顾而康想发出惊叫时,四个价值数十万的轮胎和地面擦出吱响,以千均一发之势停在崖边。

前头的车身有三分之一悬空,强劲的车尾风让几颗碎石滚滚翻落崖下。

随后,尧舜安轻巧地按开中控锁,顾而康虚软的身子便顺着自动打开的车门,狼狈地滑落在地。

尧舜安下车,长发飞扬,双臂倚在车顶。“唉呀,我突然忘记了,坐我车的人,少有不吐的。”

今夜的风吹得人很舒服。风吹得她发丝翻飞,姝丽的娇颜因月色显得皎艳芳清。

“在美国有人说,失恋的第一天,会有三件倒霉事。现在想想,好象是真的。”她没看那窝在草丛边吐得惨凄的失恋男,更无同情心。

在她的世界里,每个男人都是强者。外公、爸爸、亲威、历任男友……就连再不济的表弟范承镇,至少也有远走他乡的勇气。

她越想越觉好笑,索性也不虐待自己的大笑出声。“至少现在你可以安三分之一的心了。”

听见串串铃朗笑声,虽然顾而康吐得呕心扯肺,但也没晕过去。“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人呀?!”

“我当然是人,很优秀的那种人。”她大言不惭。

“我看完全相反。你在纽约想自杀的时候,我可没这样安慰你。”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

那时他像个老人,从上帝创世纪之初如何伟大,绕回蝼蚁尚且偷生的大道理,在她耳边谆谆善诱。

她则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后来还是她先离开,他才安心离去。

“谁说我当时是要自杀的?”

“难道……”不是吗?把自己冻毙,和这个世界说byebye。

“拜托,会有人用那种方式轻生吗?那顶多只会让自已的体温降低,再丢脸至极地被行人送去医院罢了。”

“那你干嘛大冷天的把脸藏进雪里?”

“我只是想试试把脸埋雪堆是什么滋味而已,就这么简单。谁知道你鸡婆多事。”其实哪有什么滋味可言,不就是冷嘛,冷到整个人皮皮锉,冷到觉得世界还是很美好、很值得多采多姿的活下去。

“我鸡婆多事?”顾而康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纽约呀……”尧舜安没有理会他,眼神径自变得缥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有没一亿万年?”

哈,他终于逮着她的语病。“你这人肯定没感情。才两个月前的事,这么快就忘记。”

“该忘的人,记着对我有什么好处?”尧舜安不以为然地哼道。

顾而康站起来,眼眸一暗,“说的也是。”

别人的坚强洒脱,无疑是在他作痛的心口又洒上一把盐。

难道痴心也错了吗?爱一个人错了吗?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面纸,背过身拭去嘴遏秽物后,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

他传统,也感性,才会没头没脑没运用逻辑的以为她要自杀。最后成就了一桩笑话,也没见人感激。

她好象听到哭声……

尧舜安顿感血液袖被打进几千加仑的兴奋剂。她从小到大没见男人哭过!于是她莲步轻移,悄悄潜近,在顾而康身后探头探脑。

“你怎么了?该不会刚才大吐特吐的时候,小鸡鸡被莫召的动物攻击吧?”她终于知道电视剧里的婆婆为什么老要虐待媳妇了……真是令人充满快感呀!

“去你的!”顾而康丢来一句,再转回头去。

“没想到我神功盖世,居然能让你造这个文艺男开始骂粗话。”那颗本来是要仰天长啸的男性头颅,最后却峰迥路转地停靠在尧舜安的肩胛。

任凭尧舜安情场经验丰富,也没料到顾而康会抱着她抽噎。大概是真的打击太大了。

男人边哭,还不忘吟诗。

“呜呜……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唔唔……对呀对呀!”尧舜安吞声忍笑,闷得差点得内伤。

世上怎会有这种奇人异士?!难怪早先范承欢的眼神闪闪烁烁──她定是在想,如果被她知道自已的追求者是这等怪胎,她宁愿一头撞死!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小子大概重度智障地以为她也感同身受的哭了,遂又吟起诗来。

“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你就尽情流吧,我是欲语先狂笑呀!”尧舜安终于破功笑出来。

知道被戏耍了的顾而康,推开花枝乱颤的娇躯,火速生回车上。

只是,上一秒还气慨万千、瑞气千条地甩上车门,下一秒惨绝人寰的叫便扬起──“呜呜……”顾而康牙齿打颤,颤巍巍地将那根被夹在车缝的小指头营救出来。

老天爷似乎还觉得他不够可怜,旁边不断传来狂笑声。

“哈哈哈……你不要笑死我好不好?干脆我帮你实现第二次不幸,早死早超生──嗯,我川知道你接下来要念……只恐红色跑车里,载不动,许多笑。哈哈哈……”乱改李清照的词之后,尧舜安笑倒在顾而康怀里。

“你能不能笑得好看一点?”顾而康含着指头,哀怨又鄙视地看她。

奇怪,他怎么会惹上这位瘟神?难道纽约那场下得很美的雪,是揭开他乖舛命运的序幕,只是他粗心大意地没注意?

女暴龙就是女暴龙,和母亲从小教导他鉴赏的名媛淑女,那种吃东西一点点,笑的时候嘴角只扬起一点点,生气时也只敢表现出一点点的女人完全不同。

尧舜安擦干眼泪。“有你的!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笑不好看!”

“那些人一定忘了把眼睛带出门。”顾而康低声咕哝。

虽然对方不是淑女,但他绝对不能降格,定要表现出绅士风度。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别难过。”笑饱了,尧舜安瞧出他委屈的神色,却不知让他觉得委屈的对象是她。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遇人不淑。”顾而康加重后面四个字。

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又灿灿扬起,尧舜安倏然感叹道:“小镇镇的国文造诣若有你的十分之一,我一定把他留在我身边,负责每天逗我笑。”

“小镇镇?”顾而康呵着手指时,不忘扬起眉问道。

“别提那个杀风景的人。”尧舜安瞬间止住笑,半眯媚眸凑近他耳畔吹气。

“别追范承欢了,你来追我怎么样?”她说得做真似假,粉嫩的舌尖轻轻滑过那浑厚的耳珠。

顾而康浑身一震,迅速拉开两人距离,拿彷佛她是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我这辈子只喜欢承欢一个人。”

尧舜安粉舌轻轻勾了下。“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但千万别诅咒自已。”

见他不明了,她补充说明,“其实呢,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诅咒。连这都不懂,你这个傻蛋恐怕不是真的喜欢承欢吧?”

一番无意的话,敲得麒而康心慌慌情乱乱。

真的吗?他不是真的喜欢范承欢?

他没爱过人,也少看情情爱爱的书籍或电视节目。他虽然已经活到三十岁,但爱情年龄还停在零岁。

“你别胡说八道,我是百分之百“爱”承欢。”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顾而康却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动摇。

喜欢就喜欢,还需要去想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

他是不太了解范承欢,只凭着满腔热血喜欢着佳人。就因此如此,当她说可以帮他追到范承欢时,他才会心动的上了她的车。

对,他绝对要坚定意志,不能在这种风雨飘摇的艰辛时期,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的一句话,就产生信心危机!

尧舜安看着他重新抬头挺胸的模样,就知道他不用她陪了。

“好吧,你爱她,你尽管对着空气去大声说吧。本世纪最后一个处男,本姑娘累了,想回家休息,你自己走路回去。”从下飞机到现在不超过三十个小时,她却已见过上百个亲朋好友,真够她受的了。

顾而康从耳根到脖子倏地呈现一片红。

她怎会知道他是处男……他呆呆的下了车。

直到山风迎面吹来,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被放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