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的女主人还健在,并且虽然已经是徐娘半老,却依然妖娆,手腕独到,很能哄得叶怀光开心。相比之下,她的两个孩子因为比前面两房要年轻,所以资历要差一些,看起来也离继承权似乎远了一些,但好在凡事有健在的母亲在一旁明里暗里地帮忙,这使这一房的势力增大了不少。这一房四儿子叫叶倾桓,年纪只比二房三子叶倾城小了几个月,但心眼却比叶倾城少了不知道多少倍,是个没城府没心胸没谋略但野心很大的人。
三房五女儿叫叶倾霞,刚满二十八岁,风评是“看起来咋咋呼呼像个傻大姐,其实心眼多得像马蜂窝,心狠手辣野心大”。
这一房里的两个儿女,放在外人眼里是最不像话的,因为他们最为自私,有时为了利益不仅和另外两房的人斗,关起门来甚至自家一奶同胞的亲兄妹也要斗一斗。
叶怀光是个自比为国王的男人,在自己的疆土上,在不损害自家利益的前提下,他乐得看各房子女间的自由竞争,他觉得这样更能优化人才,更能拔出一个最优秀的人尖来,带领叶氏家族走远走强。
黎语蒖对他的这种观点并不认同。因为这种自比帝王般的教育手段,只能把兄弟姐妹间的亲情抹杀得越来越不带骨血的味道,只剩下金钱与利益之间的斗争。
不过这老爷子有一点好,并不重男轻女,谁有本事,他器重谁,所以他并不排斥下一代的家族继承人不是儿子是女儿。
除了叶家内部情况,叶倾颜还给黎语蒖介绍过其他三家与叶家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叶倾颜告诉黎语蒖,二房三子叶倾城和孟氏家族的下一代继承人孟梓渊很熟关系很好,因为他们在国外留学时是同校不同系的同门师兄弟。
“所以你可以理解为,二房对外有着孟家的支持。”叶倾颜这样对黎语蒖说。
她以为黎语蒖还不认识孟梓渊,对她介绍说:“孟家这小子,别看只有二十七八岁温文尔雅的,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在商场上出手相当狠辣,一旦出手对对手从不留情,不论对方是谁。孟家传到他手里,依照他狠辣的行事风格,将来前途还是很光明的。”
黎语蒖眼前闪过孟梓渊俊秀无害的面孔。她一时间有点无法把他的样子和出手狠辣联系在一起。
叶倾霞还告诉她,三房五女叶倾霞,和韩式家族的下一代继承人韩雯瑜是手帕至交,两人年纪相差两岁,因为有共同的美容减肥购物等爱好,彼此结为铁杆闺蜜。
“所以你可以理解为,三房对外有韩家的支持。”叶倾颜这样告诉黎语蒖。
黎语蒖听到这里时,做了个类比推测,她问叶倾颜:“现在还剩下您和徐家,所以您背后有徐家继承人的支持?”
她的推断居然换来叶倾颜一声轻笑。
“怎么可能,四家族里,徐家那位继承人是最我行我素神出鬼没的,你到网上去搜他的资讯,永远都看不到一张他的正脸照,他是你们这辈的孩子里,最为不一样的一个。他这个人,从来都不拉帮结派,敌人也只有一个,就是他父亲。他一直以来都行踪莫测。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叶倾颜说着说着居然微笑起来,“但我挺喜欢这孩子的,看起来亦正亦邪,其实心地善良,他母亲生病时我只是去探望了一下,他就记心里了,之后我在谈笔生意合作的时候遇到了麻烦,是他悄悄帮我解决的,他也没提过这件事,还是后来合作方的老板告诉我的。”
黎语蒖眼前闪过徐慕然那张烦人的脸。
真想不到那么自恋的人居然能做到做了好事不留名。
叶倾颜又说:“其实你应该见过他,之前语萱那次生日宴会上,他是来了的。”
黎语蒖暗暗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她前几天有时会忍不住想,她和这个徐慕然到底怎么有上交集的。看起来应该是通过黎语萱的生日宴会。她那天落落寡欢心不在焉的,很多人和她打过招呼,她都没怎么走心,也没记住那些人长什么样。这其中恐怕就有那位自恋的徐大少吧。
她听到叶倾颜又在跟自己说话,她收回思绪聆听。
“其实四家族的二代里,慕然是悟性最高能力最强的一个,听说他前几天回来了,并且似乎打算就留在s城了,逐步接手他们家的事业。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和他接触一下,向他学习。”
听到叶倾颜的建议,黎语蒖情不自禁地抖了下肩膀。
她现在躲他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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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语蒖熟悉过了四大家族的情况、熟悉了s城的经济情况、以及国内外经济宏观微观方面的各种分析后,黎语蒖觉得自己其实现在不应该去叶倾颜那里上班了,她应该直接去大学院校教经济,或者冲进电视台的财经节目霸下财经专家的位置。
不过她要是这样做的话,所有人都会当她是神经病。于是她只好收起那些狂想,换上一步窄裙的套装,把长发梳得又直又熨帖地垂在后背上,到叶倾颜那里去开拓崭新的职场生涯。
她选择从基层做起。在她进了公司的两天后,黎语萱也嚷嚷着以实习之名混了进来。黎语萱要求从基层主管做起,企图一上来就骑在黎语蒖的头上,做她的上司搞搞她。
结果她的愿望没能如愿。叶倾颜说:“你晚来了两天,先从复印小妹做起吧。如果语蒖升职了做了基层主管,你就可以坐她现在那个位置了。你长大了,在外面工作不比在家当大小姐,一切要依照社会法则来进行,这样将来你才能独立,我才能放心。”
黎语萱不太接受母亲这番语重心长。她很不开心,打算辞职,但她的想法最终被叶倾颜的零花钱管理新制度扼杀掉了。
叶倾颜说:“从现在开始,你的零花钱被冻结了,除非你能踏实下来工作。这样吧,你每帮同事们复印一张资料,可以给你提成三分钱。”
黎语萱震惊了,她对叶倾颜说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亲生母亲的羞辱——三分钱长什么样她都没见过好吗。
她最后提出我不在你这干了行吧无所谓我回家可以跟我爸要零花钱去。
叶倾颜对她冷笑了一下,使出了绝杀:“你爸把钱和卡都放在我这里了。”
黎语萱委屈得快哭了,她怀疑自己和黎语蒖是不是上演了蓝色生死恋里的那一幕,其实她才是乡下那个孩子,黎语蒖才是她妈亲生的,她们俩被抱错了。
从此叶倾颜的公司里有两种堪称奇观的现象。
大千金黎语蒖虽然身为新晋基层员工,但对每个项目的分析都富有独到又精准的见解,久而久之部门领导每次开会时都要先说这样一句话:“我们先听听语蒖的意见。”而会议结束时他又要这样总结:“各种方案比对下来,还是语蒖的最好,我们就照她的方案做吧。”
会后部门领导还要特意到叶倾颜那里去,发自肺腑地汇报:“叶总,我真的不是拍马屁,语蒖太优秀了,您让她领导我吧,我再领导她我怕自己折寿!”
而另外一种奇观是,叶倾颜家的娇贵二千金现在居然干起了孜孜不倦诱导人尽量复印材料的勾当……工作。
黎语萱每天挨个工位、挨个同事地劝诱着:
“吴姐,你手里这份材料我觉得复印几份留个底比较安全!”
“王哥,你这材料这么厚天天背着多累,我帮你复印一份,你带家里去看,多省事!”
……
等走到黎语蒖那里,黎语萱就没有这副好言好语的声气了。
她会直接阴阳怪气地说:“黎语蒖,我还差三万八千块够买新上市的那个包,你复印一张纸我提三分钱,还得复印多少张纸你自己看着办!”
黎语蒖很不识相地提出疑惑:“如果我看了,但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黎语萱拍桌:“你别找茬啊!”
黎语蒖摊手:“我理解为你刚刚是为了买包在求我,但说实话你求人的态度不对。”
黎语萱双臂抱在胸前:“你别蹬鼻子上脸针对我,现在是你在我妈的公司拿她的薪水给她做事,你对她女儿客气一点!”
黎语蒖笑了笑,告诉她:“首先我不管上谁的脸都不用蹬鼻子,直接一脚就能踹上脸。其次你对大家每一个人都能平易近人只对我一个人不能说明你针对我不是我针对你。最后我是可以不到你妈妈的公司来上班的,不拿这份薪水我也可以活得很好你明白吗?但你不能,你恐怕只会靠复印一张纸提三分钱来赚钱了,并且是在你妈妈的公司,假如换了地方,连这三分钱你恐怕都赚不来。”
黎语萱受了刺激,直接转身跑到总经理办公室大声叫妈。
叶倾颜静静地听她咆哮了一大通委屈。
然后她轻轻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全名。
“黎语萱。”
黎语萱的骄纵刁蛮像被点了消散穴,戾气一下子消散不见。被叫全名,说明她母亲要生气了。
“语蒖是我请她来帮忙的,我说的是‘请’,你明白吗?她在国外靠自己经营了一家咖啡店,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她拱手让了出去。如果她继续做下去,谁也说不好未来会不会是下一个星巴克。如果你现在就有这样的能力,我也给你提供领取丰厚薪水的机会!”
黎语萱被叶倾颜教训得做不得声。
叶倾颜叹口气,变得语重心长:“语萱,如果你有能力,你去嫉妒别人,妈妈可以原谅你。但如果你能力不够又要去嫉妒别人,妈妈会对你很失望。人这个样子是走不远的,你好好想一想。”
黎语萱退出母亲的办公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一下觉得妈妈好像是在胳膊肘往外拐,一下又好像明白了妈妈实际上是为了她好。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只是在混沌中深刻明白,复印每张文件提成三分钱这个活,他妈的她不能再干下去了,不然十年她也买不起那个包。
她也得偷着努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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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叶倾颜把黎语蒖叫到了书房。
“刚刚收到董事会的通知,星期一集团要召开一次例会,所有管理层的家族成员都要参加。你爸爸身体不好,那个会一开起来就硝烟弥漫,他就不去了,换你跟我去。”
叶倾颜告诉黎语蒖,会议将由她父亲叶怀光亲自主持,她让黎语蒖趁着明天休息,去买套正装来穿。
黎语蒖问这个会需要做什么内容上的准备吗,叶倾颜告诉她:“在这个家族里,什么准备都是白费,只有随机应变才是最完全的应对之道。”
黎语蒖于是对叶家有了一层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