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随着王都的扩建被搬到了王都边缘地带的纺织工厂。

此时整个纺织工厂正在蒸汽机的隆隆声中运作，阿黛尔严格遵循了林诺所说的8小时工作制，为此排班是三班倒，食堂和宿舍二十四小时供应热腾腾的食物和热水，还有接送女工们的马车，可以说除了工作时间有些违反生物钟外，堪称资本家的良心了。

此时街道上的一个下水道井盖被推起了一条缝隙，见四下无人，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从下水道里偷偷溜了上来。

那个蒙面人快步贴近纺织工厂的院墙，然后放出了他的精神力。

要是这一幕被一向自视甚高的法爷们看到了，必定会痛心疾首，然后出手将这个亵渎法爷尊严的人摁进泥里去，因为什么时候一个睾贵的法爷需要钻下水道了？还有没有法爷的体面了？！

不过对于蒙面人来说，他钻下水道是为了隐蔽行踪，下水道的臭味能掩盖后续的嗅觉追踪和脚印，谁让他要做的事情将得罪一个庞大的帝国的王储呢，特别是那个王储还掌握了这个国家的情报部门，必须谨慎。

蒙面人的精神力让他发现工厂里全都是普通人，唯一有点武力的是阿黛尔招募的几个伤残的退役士兵，在蒙面人眼里，他们和只会喊666的看客没有区别。

这让蒙面人暗松了口气，他相信以他的实力，王都能瞒过他的精神力探查的人不超过十个——没错，他是一个辉月魔导，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和隐藏行踪能钻下水道的，没有任何节操、小心谨慎的辉月魔导。

这位辉月魔导的想法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今天这件事又没人知道，明天我又是高高在上的法爷。

因为用闪现会留下空间波动，蒙面人选择用双脚避开警卫和工人。

利用精神力的侦查，他避开了所有人，偷偷溜进了纺织工厂的仓库里。

看着那堆满了大半个仓库的生丝、羊绒和各种纺织制品，蒙面人眼露贪婪，然后他将这些纺织制品都收进了他开辟的异空间里，这算是一笔外快，毕竟贼不走空。

接着那个蒙面人换上了早已准备的工人制服和一个他自己做的人皮面具，因为规章制度，工人们都戴着束缚头发的蓝帽，这让他不用戴假发，不过他不得不往胸前塞了两个苹果，因为工人们都是女的。

已经没有任何节操的蒙面人自我安慰自己这是为了他能够继续他的研究，不然他的纺织生意会被这家纺织工厂弄到破产的。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那个蒙面人就开始在工厂里到处游走，他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偷偷从他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他自己研制的、能延时起爆、威力不亚于魔晶爆炸的火药炸药，并启动它。

炸药的延时原理是他将引信换成了燃烧速度很慢的引信，反正工厂里这么嘈杂，没人能听到那极其微弱燃烧声和看到那极淡的青烟。

放完炸药，蒙面人就溜出了工厂，他通过那条下水道走了。

接着蒙面人在一晚上的时间里利用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网络造访了全王都周围所有的皇室旗下的纺织厂，都安装了定时炸弹。

等蒙面人回到他住的地方后，他开始脱下身上的衣物，首先是面巾，而面巾后是一张苍老的脸，其中老人穿的靴子比他平时穿的大了两号，里面被垫了软布，显然为的是让人错误地认为嫌疑人的脚印长度。

老人把脱下的衣物全部扔到了一个盆子里，然后甩了一个火球过去将它们焚烧殆尽，接着老人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睡袍。

就在一身睡袍的老人端着红酒杯走到窗前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已经出现了朝阳的金边，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那金色的天边一下子就被火光给映红了。

见状老人一脸笑容，他知道阿黛尔的纺织工厂已经被他毁了，她要重建工厂和重新招募工人的话需要漫长的时间，因此他短期内可以不用破产了，这给他去蒸汽机工厂购买纺织机和蒸汽机，以及招募和培训工人赢得了时间，到时候双方将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进行竞争。

除此之外，老人还能通过这件事从他的生意伙伴们那里获得大量的报酬，从今天开始，他们之间的利益同盟将更加稳固，因为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不能言说的秘密。

…………

…………

阿黛尔一脸阴霾地走在焦黑的厂房残骸上，她耳边不断传来死难者家属的哭声，在哭声传来的一片被清空的空地上摆满了盖着白布的尸体。

阿黛尔脸上的表情让她看上去像是黑化了一样，这让情报部的官员们都不敢靠近，生怕被阿黛尔拔剑砍了。

此时阿黛尔心里充斥着对那些因采用落伍工艺和机器，从而导致竞争落败的从事纺织业的贵族的愤怒，她知道这是他们的反扑。

林诺很久以前就提醒过阿黛尔变革的工艺将导致羊吃人的发生，可是阿黛尔觉得那些贵族手里没有珍妮纺织机和纺织工艺，应该不会大肆蓄养绵羊来薅毛，因此她觉得林诺太过谨慎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林诺的判断，那些贵族为了钱是能绞尽脑汁的。

那些从事纺织业的贵族见平日只能拿去当内衬的羊毛能够被拿去纺织，然后销往全国甚至是大陆各地，赚取大量的金钱，有脑子的贵族开始囤羊毛，他们的想法是这种纺织机和工艺总会泄露出去，到时候自己生产，自己贩卖，这可比他们给阿黛尔当供应商赚的钱要多多了，没有脑子或者说野心的贵族则打通了阿黛尔手下人的关节，开始替皇室旗下的纺织工厂供货。

这些贵族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开始不择手段地收购平民手里的地皮，然后拿来养羊。

随着纺织机和纺织工艺的泄露，羊吃人事件真的发生了，而且越演越烈，大批的平民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民，如果不是那些贵族建立的工厂和皇室不断增建的炼钢厂、蒸汽机厂、纺织厂吸收了大量的流民，加上情报部拼命维稳，王都周围的行省都要发生暴动和造反。

随着时间推移，以及市场的不断扩大，羊吃人事件已经蔓延到全国各地，那些贵族可不像阿黛尔这么大方，他们建立的都是血汗工厂，总有一天那些工人的不满会爆发出来，而皇室没有全国维稳的力量，到时候局势将不堪设想。

这让阿黛尔心中满是对那些贵族的愤怒，因为那些贵族在断翡冷翠帝国的根基，在摧毁他们统治的基石，通读史书的阿黛尔知道所有王朝的末年都是这样的情况，这是阿黛尔愤怒的原因之一。

阿黛尔愤怒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阿黛尔一直觉得她身为帝国公主，应该没有人敢因为商业竞争失败而来冒犯她才对，因此纺织工厂的守备并不严，毕竟纺织工厂之前的机器早就被人用精神力偷掉了设计，而那些毛贼要是敢来她的工厂里偷东西，那么都会有命偷没命花。

可是现在阿黛尔发现她错了，那些在竞争中被阿黛尔更便宜、生产效率更高的纺织品抢掉了市场的贵族不是那些被纺织机抢掉了饭碗的纺织工人，那些纺织工人不敢来皇室的工厂闹事，加上不断扩建的纺织工厂，他们都重新找到了工作。

而贵族们为了钱是什么都敢做的，因此他们竟然敢对皇室旗下的纺织工厂动手，而且手段残酷，不光安装定时炸弹毁了机器和厂房，还炸死炸伤了九成的工人！

这不光是一次人为的袭击，还是一次无比严重的政治事故，那些贵族在明晃晃地扇皇室的耳光，要是这件事没有处理好，皇室将声望大跌，而且今后可能还会有贵族袭击皇室的其他产业。

叔叔可以忍，婶婶不可忍，阿黛尔现在只想查清是哪些贵族下的手，带人去那些见生意场上玩不赢就开始用这种卑劣、冷血的手段的贵族家里宰了他们。

阿黛尔在心里怒吼道：“不可容忍！不可容忍！”

阿黛尔阴着脸问在她面前很是小心的情报处处长胡弗：“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胡弗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阿黛尔的眼神变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对方很小心，没有进行过闪现和施放任何魔法，制造这场爆发用的也不是魔法卷轴，而是黑火药，这让我们没法捕捉到他的魔法波动，以及通过卷轴材质确认搜索范围。

不过我们找到了他的脚印，而且我们发现这种黑火药的威力十分巨大，可以和魔晶爆炸的威力相媲美，这是一种十分尖端的技术，这可能是我们的突破口，另外殿下，我觉得火药枪械和火药炮可能是可以取代魔能炮的，成本要低得多。”

阿黛尔厉声斥道：“这不是需要你关心的，你的任务是找到干这件事的人和他们幕后的主使者！每年我调拨那么多经费给你们，不是让你们说找不到的！既然你们连这样的恶性案件都无法预防，那我为什么还要花钱养你们？”

胡弗不断点头说：“是是是，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这时，闻讯而来的林诺到了现场，他听说对方是用火药制造袭击的，而且威力和传统火药相比大了几倍，这让林诺看到了改用造价更低的火药枪械和火药炮的曙光，因此林诺就赶过来探听消息了。

见到一脸阴霾、好像已经黑化了的阿黛尔，林诺被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阿黛尔这么恐怖的表情，显然阿黛尔现在心里无比地生气。

见到林诺，阿黛尔主动走向林诺，而林诺也走向阿黛尔，两人在两人之间汇合。

阿黛尔用精神力跟林诺传音，说：“林诺，这些工人大多死了爱人，现在她们家里只留下孤寡老人和孩子，我想以你之前曾说过的员工保险的名义，给他们一笔补偿，然后每个月给她们的家人一笔生活费。”

林诺一听就赶紧用精神力传音劝阻道：“不，给钱可以，但是千万别以这个名义，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现在弄出员工保险的话，其他的工人怎么办？

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办，现在工人们还想不了那么长远，这么多年来谁想过给他们养老金什么的？我们将来给他们出的保险钱，绝对少于他们受保险激励而给我们赚的钱。

更重要的是那些贵族的工厂里的人听到我们的工人办了，那么他们也会吵着要办，你觉得那些贵族会这么好心吗？他们会怪你，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和工人爆发冲突的。

皇室旗下商会里的工人在工人总数里顶多只有百分之五，其他全是富商和贵族的工人，到时候双方爆发矛盾，而工人们不上班或者消极怠工，社会经济一下子就会萎靡，这会导致我国战败的。”

阿黛尔并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她是在变相地跟林诺说我现在没有什么办法了，你快来安慰我和给我想办法。

作为初哥的林诺当然想不到这一点，他接着用精神力说：“这种东西应该留着将来变革的时候再用，这是一项大杀器，用保险的名义让民众将他们手里的钱交给我们，然后拿这笔钱去打败那些不愿意接受革ming的贵族。”

本来就没有以员工保险的名义去补偿那些工人家里的阿黛尔自然一下子就被说服了，她问：“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猜这件事是那些因为纺织机而利益受损的贵族干的，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加把劲，在调查主使者的同时加快他们破产的速度。”

“怎么破产？”

“这件事说明吃独食是很容易被人针对，那么我们可以大肆扩建生产纺织机的工厂和蒸汽机厂，扶持那些曾经想要从事纺织业，可被把持了纺织业的贵族们驱逐出去的贵族，我们按优惠价贩卖给他们机器，条件是只能让皇室收购他们的商品，让皇室当独家经销商，不过皇室不会压低价钱，会按照市场价给，然后皇室用自己的渠道贩卖出去，用价格战打垮那些贵族。

那些贵族摧毁工厂、炸死工人是想让我们不再用那么低廉的成本和价格生产纺织品，可他们总不能炸掉所有贵族的纺织工厂吧？”

阿黛尔想了想，觉得有点可行性，她跟林诺说：“走吧，跟我去向父皇汇报一下受损情况，以及你的想法。”

等上了马车，阿黛尔二话不说地就先启动了马车里的隔音法阵，然后她终于抑制不住泪水，眼圈一红，掩面大哭着说：“她们都是无辜的工人，她们只是为了养家，为什么那些贵族不来炸我的寝宫反而要对这些工人出手？该死的！一群卑劣的冷血垃圾！我要杀了他们！”

林诺在一旁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黛尔，这时阿黛尔一边哭一边抓着林诺的双手带向她背后，于是林诺起身，然后撞到了她身上。

阿黛尔将头贴在林诺胸前大哭，泪水很快就湿透了林诺的衣襟，见状林诺只好抱着阿黛尔，然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温言软语地安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