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言搬进新寝室的第一晚择床得厉害。
教职工宿舍的标配床有一米五宽,配了挺厚实的床垫,条件相较普通学生宿舍真的好得不能再好。
但崔少言睡不惯,环境陌生了,老旧空调运作声太吵,翻身也没付靳可以抱了。
也许最后一项才是重点。
第二天他去上学特没精打采,他的新班主任叫王晓艳,留利落的短发戴副眼镜,身材十分瘦小,比崔少言矮差不多两个头。
人挺和善的,话多却不会问这问那。
“你这头发…不是自己烫的吧?”王晓艳说,“我们学校规定不让学生烫染,每月考风考纪都会抓。”
“我这…”崔少言愣了愣,说:“天生就是弯的。”
“自然卷啊?”王晓艳即刻松了口气,笑起来:“那你这卷得很可爱呀。”
“谢谢。”崔少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三中虽然是次重点,但纪律甚至比一中还严,手机一类的电子产品在校园内是禁用的,一旦被抓到就是没收通报批评。
崔少言没办法,只能将手机藏宿舍里。
好歹是跟手机朝夕相伴了八个月,现在兜里手上空的,崔少言总有种落了东西的感觉。
王晓艳将他带到高三(3)班,整个教室十分安静,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原以为是班上学生收到风知道班主任来了,赶紧装出来的安静,结果进门才知道不是。
一个班大约四十多号人,这会儿全埋头在学习。
七月底正是天儿大热的时候,然而三中的教室却没有空调,天花板上四架还没人头大的风扇运作着,风小得连学生桌上的卷子都吹不起。
崔少言一进门,就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热浪。
每张桌子都摞着厚厚的课本练习册,有的甚至将主人的脸给遮没了,只留下一点点儿脑袋。
跟初到体校那时完全不同,这会儿班上就几个人注意到了崔少言。
王晓艳很轻地敲了敲黑板,班上同学这才陆续从书堆里抬起头。
“打扰大家一下啊,这是转学过来的新同学,崔少言。”王晓艳介绍说,“希望大家能在剩下一年的时间里共同努力,共同进步。”
都轮不上崔少言自己做介绍,班上人很配合地鼓完掌,他就被发配到了教室最后排的某个空位里。
同桌是个剪平头的男生,人很壮实,这会儿正专注做题,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么拽?
崔少言微微皱眉,心想现在算上课时间,不打招呼就算了吧。
反倒是坐他前桌的短发女生转了过来,低声说:“我叫葛栗,你名字咋写啊,我刚没听清。”
葛栗长得不漂亮,但是看着挺活泼可爱的。
崔少言摸了张草稿纸,将名字写给她看了。
“哎你字儿特别好看!”葛栗笑起来,“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
“聊够了?”一道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崔少言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是他同桌在说话。
是个破锣嗓子,特别不好听。
葛栗瞪了他一眼,重新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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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少言很快知道,三中比一中还早三天开学是有原因的。
开学第一天搞了大清洁,所有人顺带将桌椅拉开,把所有书和杂物都清出教室外,堆在走廊里。
第二天就是开学考试,完全按照高考的程序走。
两天的试考下来,除了第一门语文和最后一门英语,崔少言完全就是懵的。
考完了据说这是去年的真题,题出得难不难他不清楚,总之他不会做。
原来待在体校是真的温水煮青蛙,先前期末他考了特漂亮的分数,然后一个月假期都忙着谈恋爱去了,书都没怎么翻过。
开学考一结束,三中的高三学生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二轮复习。
崔少言将所有必修课本摞桌上,发觉自己还没学习,不能开始复习。
于是,当所有人都在做练习刷题的时候,就他一个人还在看课本。
一页一页地翻,没看进去,又倒回前边,再一页一页地翻。
“昨天我们年级组开会,考虑今年还是像去年那样,各班都搞学习小组。”班会课上,王晓艳站在讲台上说。
底下即刻有了细碎的讨论声。
“又抄人家一中,能不能给点儿新意?”旁边十分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刻意大声道。
崔少言翻了页书,他实在对这同桌没什么好感。
同桌叫贺键,看模样是个学霸,嘴很欠的那种。
“学一中没用,真的。”贺键扇着扇子,这回声音低了不少,只有附近几个人能听见:“没一中学霸的脑子,搞什么都是废的。”
到高三了还这么关注一中,想必当初没考上,心里有太多的遗憾。
“先不要急着讨论,听我说完。”王晓艳拍了拍讲桌,“今年学校决定,将学习小组的规模缩小,变成四人为一组,大家可以自由组队。”
“自由组队”四字一出,班上的讨论声顿时更大了,已经有人开始现场匹配。
“真会玩儿。”贺键摇了摇头,“学霸跟学霸组队,学渣跟学渣抱团取暖,好的更好,差的更差呗。”
虽然难听,但贺键说的是实话。
排除关系很好的情况,大家找队友,还是想找那种对自己有帮助的。
“搞什么嘛,学校这不是摆明要舍弃吊车尾的那批人吗。”葛栗拽着她同桌猛力摇晃:“你不要扔下我哇不要扔下我!!!”
“别晃我,要吐了。”葛栗同桌很无语。
“还有个大家关心的事情——”王晓艳说着,将手伸进带来的文件袋里,“大家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刚还热闹喧哗的教室,顷刻间一片哀嚎。
“我一看这个成绩,很真实,就知道大家都没有偷偷做真题。”王晓艳笑,“成绩条上有附带班排名、年级排名、去年的一本线,大家可以做个参考…学委上来发一下吧。”
葛栗同桌走上前去,班上依然是哀嚎遍地。
“现在考得不好没关系,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努力。”王晓艳说。
“还有304天。”贺键接过自己的成绩条,大声说。
“啊对,没有一年了。”王晓艳尴尬了一秒,随后说:“还是要表扬一下贺键,依然稳坐班第一,这次还进入了年级前十,希望大家多向他学习。”
“第九而已,没什么好说的。”贺键扇着扇子。
班上人稀稀拉拉地给他鼓掌。
学委手里的条子明显是按照成绩排的,在班里派发好半天,四周围的哀嚎声越来越惨。
有的人真嚎,有的人假嚎,嚎完了和别人的换着看。
崔少言拿到成绩条的时候,学委手里就剩最后几张了。
“谢谢。”他接过,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好歹不是倒一。
前桌传来葛栗头撞课桌的声响,崔少言展开了自己的成绩条。
语文101,数学68,文综127,英语142。
排名也没什么好看的,估计要不是英语吊着,他妥妥垫底了。
“没考好啊?”贺键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的。
“本来就差,稳定发挥。”崔少言条子一收。
贺键还是看见了那个142,懵了懵,以为自己看岔眼了。
“你英语很厉害噢,不过卷子也很简单。”贺键说,“平时看英语报吗?”
崔少言这会儿心情实在不景气,贺键扇子一扇,他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汗臭。
“不看,天生的。”崔少言说。
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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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显然没过去,天儿黑得特别晚。
崔少言回寝室洗了个澡,光着身子趴倒在床上,感觉一天积攒下来的炎热和疲惫根本散不去。
但他今晚显然还得去上晚自习。
崔少言将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开机。
这么做的间隙里,他还是将枕边的复习资料翻开了。
不这么做,他就有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像鱼被捞上岸了,即便无用也要扑腾。
关机期间的消息一条条进入手机里,崔少言侧身躺在床上,一手扶着练习册,另一手拿着手机。
全是别人发来的,崔少言一条条划掉,点进和付靳的聊天。
上一条消息还是午休时间道午安的。
自从开学以后,他俩每天就是互道早安午安晚安。
最开心的是每晚十点下晚自习回来,只要付靳没恰好在看诊,两人就可以视频通话个十来分钟。
多的就没有了,因为崔少言得六点钟起床,付靳会催他睡觉。
然而付靳不知道,崔少言每天道过晚安后其实没睡。
和付靳聊过天以后他就特有动力,能比较投入地学两三个小时。
崔少言划了划表情包,随手点了一个发送过去。
崔少言:【猫猫打哈欠.jpg】
付靳:今天不用跑操?
傍晚跑操算是三中的特色,为了保证学生坚持锻炼,强身健体。
今天其实也是有的,学校其中一个喇叭就安在他寝室楼旁边,跑操音乐听上去动感而魔性,寝室里也能听得很清楚。
崔少言跟着表情包打了个哈欠,满意地笑了笑:我遁了
付靳:又偷懒【忍住怒火.jpg】
付靳:还是要多锻炼身体
“就偶尔一次。”崔少言摁住语音键,红着耳朵说:“我身体这么棒,你又不是不知道。”
每天只有在这个时候,崔少言才觉得自己是自己。
付靳那边“正在输入”了好半天,崔少言高兴得在床上打了个滚。
崔少言:男朋友
付靳:嗯
崔少言:现在方便视频吗
他实在太想看看付靳了,偶尔会有翻墙逃学的念头。
那边停顿了一小会儿。
付靳:不大方便,太吵了
崔少言眼底的光亮黯淡了不少,闷闷不乐地揪住了自己的枕头。
付靳:你听听【语音】
诊所怎么会吵呢?难道是上哪儿玩去了?
崔少言含了口气,两腮鼓鼓的,点开了付靳发来的语音。
动感魔性的音乐声即刻传了出来,只比传到寝室来的早了几秒。
就好像回声。
崔少言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拔腿要往外冲,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套上衣服裤子。
今天怎么回事儿?
付靳怎么来了?真来给他送牢饭了?
没有听错没有骗他吧?
崔少言一路疯跑下楼,跑到剩几级台阶的时候直接一蹦,出了阴凉的楼道,外头炽烈的夕阳晃了他的眼。
他很聪明地往付靳夸奖过的围栏的方向看,外边果然就只站着付靳一个人。
特别显眼,因为他手里抱了只特别巨大的米白色兔子。
足足有大半个崔少言那么长。
崔少言一口气跑到围栏边,脸上笑意根本压都压不住:“你怎么过来了?”
“送牢饭。”付靳笑了笑,也一直盯着他看。
崔少言刚洗过澡,头发还有点儿湿漉漉的,随便套了件宽松的白t恤,底下穿了条黑色短裤。
露着一双腿。
付靳愣了愣,他原本是想顺便看看对方跑完步,汗湿又脸红红的那个样子。
但现在这样…似乎也很不错。
崔少言扒着围栏上的铁柱子,人还傻乐着。
不敢相信,付靳现在竟然离他这么近!
“你别动。”付靳看出他跃跃欲试要翻墙了。
“好。”崔少言立马安分了,看着他。
付靳伸手,从围栏上方将保温盒饭递给他。
崔少言赶紧接了,然后那只大兔子又被扛了起来,伸过围栏。
“怎么送我这么大的兔子啊。”崔少言一接发现兔子还挺有重量。
“你不是说睡不踏实吗。”付靳说,“让它陪你睡觉。”
崔少言一愣,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个。
他确实不踏实,这阵子每天都很难睡得安稳。
估计是因为复习的事儿,他现在的成绩太糟,睡不好,天气又热,让他整个人都很急躁。
“你都有黑眼圈了。”付靳皱了皱眉。
“有…吗。”崔少言不大自在,想拿兔子遮住自己的脸。
“晚上几点睡的?”付靳问他,“跟我说完晚安以后,还有熬夜吗?”
崔少言实在不大敢看付靳。
在一起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付靳总像能一眼看穿他似的。
见他没说话,付靳大概就知道了。
“我不想要陪.睡兔子。”崔少言略微低头,小声说,“我比较想要你。”
付靳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行。”付靳看着他。
崔少言搂着毛绒绒的兔子,头发卷得乱糟糟的,竟然有那么点儿可爱。
“这样吧,小男朋友,我陪你睡觉。”付靳想了想说。
崔少言看着他,没明白是怎么个陪法。
“我给你打电话,等你睡着了我再挂。”付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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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二更。
发现一件悲伤的事情,我又想了一段剧情,所以还不能完结qaq
崔崽眼泪汪汪:老攻我成绩不好没书读了同桌总是烦我晚上睡不安稳天气很热还有蚊子追着我咬呜哇哇哇哇哇哇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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