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正月天色晦暗,这一年交春交得早,湿气很重,狱友们帮许小豹的书晒了又晒,可是他出去了整整两个月还是杳无音信。狱领导全换了,连中队长朱挺也给换了,换成一个东北大汉周亚明,孟江几次向他打听许小豹的下落,周亚明脸虎下来:“不知道。犯了死罪呗。能不能活下来,看他的造化了呗!”
孟江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周亚明脖子一梗:“你他娘的,少来这一手。老子不吃一套,收回去。小心老子给你加刑!”
吓得孟江赶紧收回了红包,孟江发现监狱的风气大变,放风都没有自由了,到处设了监控,查夹带查得相当严,连续查处了多起夹带。最后一批货出手后,他们收到了钱,可是许小豹那一份,他们一直留着。因为许小豹的东西,一件也没收走,估计他又是耍小聪明装病去了,过完这个年,估计也就回大狱了。
保外就医的,陆陆续续回监狱了。听说,有几个重刑犯,过完年就给执行了,再也没露脸。有一种说法,许小豹也给执行了。有的说,许小豹立了功,减刑了。也有可能放了出去了。立再大的功,从死缓减到监外执行也许是有可能的,但无罪释放是不可能。
现在的重刑犯换了好几个人了,进来一个五十岁上下养尊处优的人,圆鼓鼓的脸,大脑袋名叫伍辉的重刑犯,他说见过许小豹,两人还聊得很投机。还有一个四十左右,长得墩实的叫伍辉的,他说我俩还给他上过课,现在他可能开悟了,有办法骗得这些干警团团转。他特别擅长泡女干警、女医生,他要搞个什么证明,小事一桩。两个家伙打着是许小豹师傅的牌子,添油加醋乱说一通,说得这帮许小豹的死党无不信服。
可是,他们没有风光几天,进来一个判了死缓的重刑犯,络腮胡子垂到了前胸,一脸漠然,金发碧眼,会说华语,叫奥多姆,耶路撒冷isi激进组织驻华的首领。他看有个地铺空着,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还有一个不错的书桌,书桌上整整齐齐码着厚厚的书,还有一个独立台灯,他就要住这铺。
杨尚武闷声闷气地说:“这是我大哥的床铺。你不能睡!”
奥多姆玻璃珠子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不理这个茬,就欠身坐了下去。此时,一床被子蒙了上去,一群夹七夹八的群殴,打得他在被窝里欧欧直叫唤;可是这帮家伙,正愁没地方撒气,拿他的背当大鼓擂,打得嘣嘣响。
袁心罡胆小:“兄弟们,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黑风怪孟江将被子揭开,当胸揪住他:“老鬼,在这里,老子才是活阎王。老子要你今天死,你就得今天死。”
奥多姆打得胡须根根都沁着血,额角破了直淌血,头肿得像猪头,现在他知道眼前的是一伙什么人。他浑身颤抖,眼睛睁得傻不愣丁地,可怜兮兮地望着这伙捋袖扼腕的凶徒,哭丧着脸。
“娘的,看什么看?睡那铺去!”黑风怪一扬拳,他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到了靠近厕所的一铺。东西还没放好。细麻杆宋应昌过来,吩咐他:“给老子刷卫生间去!”
奥多姆坐着想不动,细麻杆一把掌扇过来,打得他眼冒金星:“娘的,叫你做点事,还坐着不动!”
奥多姆打了一个寒颤,看这一伙人,都是不好惹的逞凶之徒,他知道惹不起这伙重拳重腿的家伙,只得乖乖地进了卫生间刷马桶。
他正“唰、唰”干得起劲,突然感觉脸一热,回头一看,不得了,五个水柱向他激射过来,那股激流射得他全身湿热,臊臭难闻。他想哭哭不出来,他诅咒这帮野蛮的家伙。这帮没人性的家伙,还逼着他吃大便。
奥多姆被整得有了恐惧症,看他们眼色,都要直打哆嗦。要他扫地就扫地,要他洗脚就洗脚,要他捶背就捶背。是大伙公共的出气筒。心情不佳,就提个来扇上几耳光。青面兽杨宗英还揪了他一把长胡子下来玩……奥多姆才知道,他真的进了人间地狱,每天二十多个魔鬼在折磨他。他要不是有真主保佑,差点一命归西了。
真主给他派了一个救星来了。许小豹正月十六吃得满面红光,大摇大摆,戴着脚镣手铐进来了,还剔着牙齿,哼着小曲,哐啷哐啷走了进来。
“老实点!我警告你,不要惹事。”东北佬周亚明中队长凶神恶煞地警告他。
“是!警官。”许小豹梗着脖子。
周亚明扫视了全场:“好好接受改造,争取早一点出狱。”
“是。警官。”许小豹怕吓着他似的,这回声音降了八度。
“那些书是你的吧。好好看书,还年轻嘛。二十一岁,正值青春花季,人生黄金时期,表现好,一定有立功赎罪的机会。好好读书,别给我闹事!”周亚明训了许小豹一通,径自走了。
“许哥!许哥!”
大伙集体围了上来,像是天王老子来了。黑风怪孟江和分头杨尚武忙捧上那份货款,总共还有三十多万。许小豹出手大方,立即拿出五万犒劳兄弟们。包括他在保外就医认识的两个大骗袁心罡和伍辉,还有那个被整得猥琐的奥多姆,给了他一千块零花钱。
奥多姆拿着钱,吻了吻钞票,还给真主做了一番祈祷。许小豹素来不允许欺负人,当然也不许兄弟们欺负奥多姆。伍辉和袁心罡与许小豹贴得很紧:“小兄弟,怎么样?我们说的法儿可好使?”
“娘的,我将一个小护士搞到手,玩了几次,他娘的,有人告发了。老子本来可以减到有期了,现在又回到了死缓了。还是有点走背时运。”许小豹悻悻地说。
黑风怪孟江拉着许小豹到了卫生间,分头杨尚武带着秃鹰罗广茂、青面兽杨宗英、细麻杆宋应昌把其他堵在外面。
孟江小声跟许小豹说:“货出完了,没有原料了。”
许小豹看看动静,小声说:“那娘们东窗事发,现在保住一条小命。调动了单位,送不了货。”
“哪没办法搞?”孟江有点不甘心。
“现在是风头上,搞不得。真的会掉脑袋的。搞得很凶的那几个,都走路了。兄弟,还是看看风声再说。不要顶风瞎干。我们静观其变吧。反正,我们现在不差钱,怕什么?熬过这阵子。风头一过,那时候,咱们再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好,有许哥带头,我心里就有底了。你要是不在这里,兄弟们都度日如年,兄弟们都有越狱的念头了。”
“好啊。我们主谋而合。我这回回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娘的,只要给老子一口气,不判老子立即执行就罢了。有一口气在,老子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好。许哥,你领头,带兄弟们就打通这条道,兄弟们一起走!”黑风怪孟江现在有了主心骨,心就安稳多了。
“哪个鬼佬什么来路?”
“听说是个教主,自称法力无边。可是,被兄弟们整得半死不活,也没看他使出什么法力?看来也是个冒牌货。”
“不,你叫他进来。我试探一下他的底细,看他是真家伙,还是假家伙。如果是真的,我们可以利用起来,是假的,那就另当别论了。”许小豹打定了主意,“快,快叫他进来,有不人货,一试便知。”
于是,孟江出去,把奥多姆带了进来,奥多姆不知是祸是福,吓得眼皮子乱跳,脸上的肌肉在痉挛。孟江喝道:“许哥,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是,是。”奥多姆知道,眼前这个眼光邪恶的家伙,能给他一条生路,要是他也讨厌他,那他的末日就到了,“许哥,你随便问。”
“我们的人出了叛徒,他们供出了我的藏身之处,我就被特警抓来了。我是恐怖组织重要组织者,涉嫌多起恐怖爆炸事件。我能保住一条命,就是真主安拉的旨意了。”
“喂,你们的人,听说怎么不怕事呢?连人肉炸弹也敢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把自己炸死,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许小豹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是我们的信徒,你要是我们的信徒,信了我们的教,你也会不怕死,跟她们一样勇敢,也可以当人肉炸弹。”
“你别吓我,我可不加入你们的教派组织。我还是无门无派的好,老子想怎么样搞就怎么样搞,受你的约束。你看我,兄弟们又很忠于我,我要是出点什么事,也会有人死命保护我。唉,你们那个教,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你都判了死缓,也没有一个人搭救你。你还不如跟着我干。”许小豹反而拉他入伙。
“我跟着你干,也是一样的。我可以帮你为他们洗脑,让他们绝对忠于你。他们即使为你搞——不对,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惜。”
“我们现在这帮兄弟,基本上能做到,我要他们往前冲,他们就得往前冲。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替他们洗脑?不过是,让他们立了功,给他们大把的钱花。”
“许哥,我可以帮你试试看。我要是做不到,你可以收拾我。我非得让他们俯首贴耳,都做你的死党。许哥,怎么样?可不可试一试?”奥多姆闪烁着蓝莹莹的眼睛,焦灼地看着许小豹。
“那就试试看吧。反正,不会搞出人命来吧。要是搞出人命来,可要拿你去问罪哦。”许小豹丑话说在前面。
“许哥,你放心,只会让他们感到神圣、崇高,有神灵主宰他们的意志,从此心无旁骛地为真主而战!”奥多姆眼里放出热切的光芒,他好想一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