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拉我。我在这里五年了吧,也算老干警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知道他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他闹的动静越大,他死得越快。这回,他没有如愿以偿坐上头把交椅,就是一个信号。”杨恪自鸣得意地说。
“杨恪,你看!尹处,出手了,有鱼上钩了!”
“放心吧。绝对不是杨处道上的人,杨处早就打招呼了。”徐菁很有把握地说。
一个背着孩子的山村妇女主动上来搭讪:“小伙子,是不是买不到车票?”
尹龙戴着眼镜,昆明的冬夜寒气很重,穿着阿妈织给他的粗绒线厚毛衣,显得有几分书生气,他看候车室早打出车票预售七天,看各售票窗口排着长龙,都有武警守卫,秩序井然。他退出熙熙攘攘的大厅,听到弱弱的声音。
“小伙子,你去哪?”
尹龙抬起眼,吃力地说:“广州。”
“什么时候的?”
“明天。”尹龙像说外文一般费力。
“哧——”包着头巾的阿姨讥笑的口吻,“小伙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没看到预售七天的票吗?第八天的票现在还排着长龙,他们排队拿第八天的票。我这里有退票,你想不想要?”
“想,想——”尹龙使劲地连连点头。
“小伙子,跟我走。”于是,尹龙跟着包头巾的阿姨转回了地下商城,尹龙跟着包头巾的阿姨走了一段,就有一伙人在一间过桥米线店打牌。阿姨招手让尹龙跟着进去,阿姨低头在一个打牌的光头嘀咕了几句,阿姨代他打牌,光头起身过来跟他搭话。
“喂,兄弟要车票,是不是?”
尹龙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到广州的,明天的,有点难搞,可能价钱有点高。”
“多——多少——”尹龙说话很费劲,舌头僵直。
光头伸出手个手指,尹龙脱口而出:“五百?”
光头冷眼瞅着他:“是!傻子。五百,总比你乘坐长途汽车好。长途汽车也是五百,不信,你去问一下价钱再来买。”
“两张!”
尹龙伸出两根指头,意思买两张能不能打折。
“哧——”光头冷笑着说,“别说你买两张,就是买十张也不能少一分。你看,那边的,买了三张,同样是五百元一张。也是明天的。我跟你说,再等一会儿,明天的就没有了,现在我还能给你一张座位票,再犹豫一会儿,对不起,站票了。”
尹龙像是下了决心似的:“买吧。”
“对喽。到那边发个利市,就回来了嘛。老规矩,先交定金,我给你拿票。”
尹龙傻眼了:“票?钱?”
他说不清楚,用手比划,意思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可光头说:“这是规矩。要交定钱。一百、两百,你随便吧。”
尹龙只好拿出钱包给了他一百,看尹龙的钱包鼓鼓囊囊,确有实货,光头拿了两张身分证去打票。当然两张身份证是预先仿制的。过了一会儿,光头过来,招手让等着有点焦急地尹龙跟他走进一间空房间,他拿出两张票。尹龙看了又看,光头不耐烦地说:“傻子,你用手机扫描一下,真的,要是假的,我还敢在这里混?我是专门吃这碗饭的人。”
尹龙拿出手机,用微信二维码一扫描,果然有铁路系统的信息。
“真是!绝对假不了。快点,我还要做生意,要吃饭!”
尹龙拿出一叠钞票,数来数去就是八百块。尹龙跟钱夹给他看,除了一些零钞,确实没有大钞了。
光头很贪:“不行。你少得太多。说好一千,就一千,一分都不能少。”
尹龙没办法,他拉下琥珀手链,眼瞪着:“很——贵的——”
光头一把抢过来,煞有介事地用随手带的红外线打打光,真是成色不错的琥珀。他多多少少有点常识,总算跟他做了交易。光头拿着钱,也管他了,闪身就消失了。
“诶——尹处,放他走了!”
徐菁看光头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嘴里叼着烟,显然玩弄了这个脑子有问题的青年,还骂着:“傻子!真舍得本钱。”
“你知道什么?尹处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这回有好戏看喽。他要抓小鱼小虾,他就抓了。他这回是下食投饵。”
徐菁迷惑不解:“抓回来一提审,什么都清楚了嘛。真是的。还费那么多功夫。”
“我问你,这些票贩子,谁没有被逮过一回两回。还不是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罚点款,内部搞点收入。能审出什么结果来?”
“你真行。尹处要是这么一抓,这个傻子原来是这里的头,以后他想微服私访都访不了。妙,真的妙。我们要不要把这些信息做技术处理?”
“你有短信。肯定要你处理掉。”杨恪揣测说。徐菁滑开手机,果然是尹处的短信:“马上抹掉我与包头巾大嫂见面的一幕,这是命令。”
徐菁指着杨恪说:“行啊,杨恪。你神了。回头,我跟尹处说,叫他重用你。”
“不用你说。尹处相信我俩,才给我俩发这样的短信。干活吧。”杨恪很激动,杨恪也收到同样一条信息。看来尹处有意安排他俩盯监控。
尹龙回到家里,就马上把监控打开,光头看来是一个与内部有联系的中间人,他负责外围妇女拉来客,他就接单,然后与内部人交易。尚不清楚还有不有中间环节。
今晚可是周楠兄弟周桐请的客,答谢这些年来他开的春城大酒店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们没少出力。尽管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形俱美的山珍海味,但是众人长叹息短吁,都感觉好日子快到头了。
周楠怕冷兄弟们的场,举起高脚杯,轩尼诗的酒香扑鼻而来:“兄弟们,李白有句诗: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它明天卖裤子?”
周楠是十年浩劫打砸抢出身的干部,他讲义气,三教九流都合得来,红道、黑道、白道都有兄弟。他没读过多少书,腆着一个大啤酒肚。他的话能把大伙笑喷了,可是今天谁都没什么好心情笑。
杨任颇有大将风度:“周哥,说得对。你心中有事,他就越有事;你心中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兄弟们,有点风度。走一个。”
两个头一领头,一伙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跟着周局、杨处干。”
一伙人就是吞酒的,咕嘟声,洋酒的刺激气味,遍布全身每个毛细血管。
刑侦科长马凯说:“秦哥,你就吃亏吃在杨处这句话上面。你要是能做到心中无事,他一个傻子能看出什么来?即使心中有事也要做到心中无事,这才是高手,是一种最高境界,方能行得大事。”
“兄弟给个话。哪个傻子敢跟秦科过不去,我朱友三废了他!”朱友三穿着黑尼大衣,一副江湖大佬的派头。
秦海子释然一笑:“杨处教训得对。朱哥谢了。这是我们内部的事儿,你们外面的人插手,事情就搞复杂了。小事情,就是打个赌,我输了。愿赌服输不是。不过,我也摸了他的底牌,不然我们还真以为他是傻子,现在知道了,一个人聪明到顶点就是傻子,大智若愚。”
周楠拖着长音:“海子兄弟,看来被他折服了。他那点小把戏,小儿科,哄哄小姑娘开开心心。听说,刘娜那个小娘们,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他。跟她老娘一路货色,仗着身上一股骚味,哄得上下神魂颠倒。”
采购部主任张汇说:“周局,当年与肖局可有一腿呢。可惜啊,没有拍几张留做纪念。”
这话挠到周楠心尖尖上了,其实肖月娥压根儿没看上周楠一副杀猪佬的相,她一枝鲜花从来没想过要插在牛粪上。她现任丈夫可是云大的副校长。现在两人虽共事,也尿不到一壶,两人面和心不和,打打马虎眼,各有所顾忌。肖玉娥怕他外面带帮结派,要利用他笼络人心;周楠利用她,上面政策性的东西,面子上的东西,都是她风风光光做了。女人的本事,就是能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一亮遮百丑。
周楠脸上的一堆肉乐开了花:“鱼,你再怎么样的鱼,还是鱼肉味,一股子腥味。你别看她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熄了灯都一样的。拍啥拍,看不出来,她该露的都露给你看了,就剩那点你加进去就行了。”
周楠是个粗人,说话低级下流,他越低级下流,下属越觉得他好掏心窝子。
“好了傻子。”票务室主任刘东没少眼馋母女俩。
“你个妈的巴子,光害单相思,不知道上去揩把油啊。”周楠一说就来劲,“啧啧,刘东兄弟,做鬼也要风流,麻着胆子也要一偿心愿啊。”
“宿愿。”马屁精张汇特会咬文嚼字。
“对啊,宿一个晚上也行啊。光眼滴滴地瞅着,会得眼痨的。”周楠把个刘东说得苦不堪言。刘东天天要向肖月娥汇报,他装得问心无愧,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其实恨不得扑上去,露出本来面目。
周楠这样一胡扯,刚才头上还悬着一把剑,提心吊胆,现在放开来,杯子碰得咣咣作响,几杯下肚,气氛就起来了。预审股长杨虎说:“他没什么办事。审一个毒贩都审不下地,还不是我帮他搞定的。一句话,他妈的,结巴半天,结果连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周楠本性不改:“他年轻,有年轻的文章可做。英雄都爱美女。你看,他不是被肖白娥母女给迷住了吗?你们就不能搞个美人计,让他醉倒在温柔乡?人是活的,不要被一泡尿憋死。”
“美女交给我来办。”周桐满有把握地说,“要明星有明星,要雏稚有雏稚。肥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开洋荤、玩肥鹅,在校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应有尽有。”
杨任咂了一下嘴:“再看吧。暂时,我们的策略,以不变应万变。我现在,他还是信得过的嘛。家里的一应大小事情都交给我摆平。除了财务,他抓得死死的。这家伙帐户管得清清白白。姚胜利,你的帐要禁得起查。财务室可能是他主攻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