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善满怀欣喜扬起脸来,却见赫绍煊径直掠过她,反而走到身后的楚禾面前,低头对她说着什么话。
虽然听不见赫绍煊在说什么,可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神情竟然极尽温柔。
只见楚禾涨红了脸,有些微愠地撇过头去想要离开,却被赫绍煊捉住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回走。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赫绍煊拉着楚禾还没走几步,她便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放开,我不回宫。”
赫绍煊以为她果真要和孟泣云一道离开,随即眼眸一沉,正要开口,却见楚禾撇开脸道:
“我送泣云出城。”
听她这样说,赫绍煊脸上总算好看了不少,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既然是送人,那我们一起去。”
说着,也不顾楚禾的反抗,抱住她的腰轻轻一举,便将她送到了自己马背上。
看着她脸上的红晕,赫绍煊微微一笑,翻身上马与她共骑一乘。
他们正要策马离开,楚禾却见琼善仍然埋头跪在地上,便轻轻戳了戳赫绍煊的衣襟,旋即轻描淡写道:
“郡主,平身吧。这下你相信我的身份了么?可还要将我丢进大牢?”
赫绍煊脸上露出一丝讶异的神情,随即朝琼善道:
“琼善,你方从上尧赶回,还不知本王大婚了罢?来见一见,这是本王的王后。”
听到他的话,琼善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没有丝毫异样。
她用清冽的嗓音道:
“琼善目中无人,方才对王后失礼了。”
说着,她又拜服于地,三次叩首:
“琼善见过王后,恭祝吾王新婚大喜。”
孟泣云在一旁冷冷嘲讽道:
“方才也不知是谁的手下,叫嚣着要将我们投入大狱。”
赫子兰神色一凛,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将手中长剑抽出半截,满目戒备道:
“何人如此无礼?”
孟泣云见他如此护着自己,不由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挪开了视线。
一旁看戏的众人见状,立刻便换了一副面孔,指着琼善身后的手下高声道:
“就是那几个人,方才还跟这位姑娘动了手,样子可凶得很呢!”
琼善的几个手下早已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只管喊着饶命。
琼善快速地看了一眼赫绍煊,发觉他眼中浮起一层阴霾,心中不由地一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赫绍煊和楚禾躬身再拜,旋即站起身,来走到那彪形大汉面前。
那彪形大汉跪在她面前,竟几乎与她同高。他那高大的身躯打着颤,用异族语苦苦朝她哀求着。
只见琼善将长眸一闭,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弯月刀来,握紧刀柄快速朝前一刺,速度快得令人几乎没看清她的动作,那彪形大汉的脸便变得十分扭曲狰狞。
抽刀、突刺、收刀。
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更可怕的是,她的刀刃仍然雪亮,不见一丝血迹。
当那名大汉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喉咙时,人们这才看见他的指缝里不断地渗出血来,顷刻间便流了一地。
楚禾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赫绍煊极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这样血腥的场景。
琼善淡淡收了刀,转身走到赫绍煊面前,仰头恭敬道:
“王后自可放心,往后琼善门下,不敢有人对王后大不敬。”
听着她那毫无温度的声音,楚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该是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一条性命?
赫绍煊不赞同地朝琼善摇了摇头道:
“你远道而来,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罢。”
说完这句话,他便率领众人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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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城门外,赫绍煊这才放楚禾去同孟泣云单独告别。
两人走开老远,确认其他人再也听不到她们的交谈,孟泣云这才担忧地开口:
“阿禾,我方才低估了那位琼善郡主。此人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属下尚且不留情,可见她平日暴戾的程度。阿禾,我实在担心尼日后的处境…”
此时楚禾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微微颌首,又长出了一口气道:
“方才她明明已经察觉到我的身份了,却故意要手下给我一个下马威。等东尧王来了,却又装作如此谦恭的样子,更是手刃了自己手下以表忠心,此人的城府实在深得可怕。”
孟泣云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慰:
“阿禾,你记着若是有了变故,一定要遣人来仪安告诉我,我和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楚禾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来:
“快上路吧,时辰不早了,别让孟大哥担心。”
孟泣云依依不舍地与她作别,这才策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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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楚禾都想跟赫绍煊提起关于琼善的事。可每当她谈论起那天琼善当街手刃属下的事时,赫绍煊却总是避重就轻地转移开了话题,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这让楚禾心里不由地堵得慌。
这几日赫绍煊忙着准备重返北境战场的事,每日都在翰澜宫与群臣议事到夜间才归。
楚禾闲着无聊,便找来满宫上下的宫女们过来,一起陪她做汤婆子的布套。
一想起琼善身上那身扎眼的火红,楚禾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命立夏和敛秋将赫绍煊送给她的一箱流光锦拿出来剪成碎布。
下面的宫女都是新换的,还不知楚禾的性情,其中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道:
“娘娘…这流光锦是南尧的贡品,一匹便价值…”
还不等她说完,楚禾便面无表情地接上了她的话:
“一匹价值千金。”
她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倒像是视万金如粪土一般的豪迈,让宫女们不敢再开口。
她当然知道流光锦的价值,因为这宝贝是她外祖家——南尧傅氏织造局所产。若不是为了庆贺她与赫绍煊大婚,傅氏织造局今年又怎么会送整整两箱流光锦到东尧来?要知道,往年整个东尧也只能得三匹而已的!
可是一想起这么好的料子穿到了琼善身上,她心里就不高兴。
这一不高兴,她便又让人从衣料里捡了一匹布出来剪碎。
立夏和敛秋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一块一块将碎布收集起来,交给下面的宫女:
“这样的大小刚好够做汤婆子的布套,你们都学着点,往后用得上。”
宫女们也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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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绍煊深夜回来时,看见朱雀宫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前的小木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宫灯。
只见楚禾趴在桌上睡着了,小乌貂窝在她怀中,也睡的正香。
望着楚禾的睡颜,赫绍煊眼眸荡开一抹温柔,朝她的侧脸伸出手去,却硬生生停在半路。
他这才注意到,楚禾的手边、脚边,摆着都是一个一个流光锦做成的小布套,大小也只能放一个汤婆子,简直就是给汤婆子量身定制的“衣服”。
他小心翼翼地将楚禾手中那个布套抽出来,仔细端详着,只见这个是用红色流光锦做的,上面用金线绣了“琼善”两个字,显然是要送给她的。
赫绍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几日琼善进宫议事时,似乎一直都穿着自己赏赐的那件大红战袍。
莫不是楚禾见到那件衣服,正跟他闹脾气呢?
赫绍煊心里微微一动,目光一寸寸落在楚禾的睡颜上,唇畔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这小丫头,是跟他闹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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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出征前的誓师大会。
一大清早起来,楚禾便命人将昨日缝好的布套全都收拾到一起,准备赏赐给朝臣们的家眷。
赫绍煊斜眼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告诉楚禾,琼善的那件流光锦战袍其实是拿去年进贡的旧布料所制。因为拿流光锦缝制衣服工序复杂,所以宫中的织造局做到了今年才送来。
可是看着楚禾如此费心地想给琼善一个下马威的样子,他也便没阻止,索性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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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大会开始时,赫绍煊需在校场阅兵,楚禾便在朱雀偏殿接见各家女眷。等阅兵结束了,一群人才凑到朱雀宫主殿参加宴席。
琼善既是将领,亦是女眷,索性便坐到了女眷席。
毫无意外地,在誓师大会如此重要的日子,琼善还是穿了那件火红的流光锦战袍。那件衣袍配上她身上的黄金铠甲,衬得愈发风采卓然,引人侧目。
众家女眷一瞧见琼善过来,纷纷朝她行礼,赞叹道:
“郡主身上这件战袍定是王上所赐?瞧这料子的明纹暗纹错落有致,在不同的角度看过去竟是不一样的图案,真是好生精致啊!”
琼善微微一笑,深以为然。
而她身后的侍女则趾高气昂地介绍道:
“这可是流光锦,整个东尧每年也只得三匹进贡,王上便花了其中两匹最华美的,为我们家郡主做了这件战袍!”
众人又是一片惊叹之声。
有人惊叹之余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