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宗保殉国(1 / 1)

上回说到西夏逞凶进犯大宋边界,仁宗急调宗保领兵迎敌,欲知战事如何,且看下文……

话说杨宗保领了圣命,回朝见过仁宗,校场点兵二十万,夤夜出发,直奔延州,大军马不停蹄,不过二旬便来到了延安府。

杨宗保到时,延安府总兵已高挂了二十几日的免战牌,收兵紧守延州城,这些日子来,李元昊手下先锋龙金环四处攻掠,将原属大宋的擒龙岭、镇虎口、天台山都占了去,对延州城形成了包围之势。

延安府总兵王成见杨宗保率大军前来,心里总算吃了个定心丸,立刻杀猪宰羊犒劳大军。

杨宗保大军一到,立刻摘了免战牌,在延州府休整了一天,便送去战书,约龙金环决战。

翌日,龙金环收到战书,领兵出天台山,杨宗保则领着五万部众,从延州城出兵,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天台山下。

两军一字排开,各列阵势,战鼓齐鸣,旌旗招展,气吞如虎,声震四方。

先锋旗下,两名战将簇拥着主将龙金环,只见他身披金甲,端坐雕鞍,手持大砍刀,斜背宝雕弓,腰里揣着一枝短柄钢鞭,别看这钢鞭不打眼,但却是龙金环的杀手锏,名为走线鞭,它并非用来击打招架,而是作为暗器使用,而且这钢鞭尾部有一根金线,与龙金环的腰带相连,丢出去若是未能命中敌将,还能再收回来,常人就算闪过了第一下,也很容易被这收回来的第二下击伤,实可谓防不胜防,龙金环便是靠着这个杀手锏取得西夏国君赏识,一步步爬升到了高位。

只听一阵如雷的战鼓声,大宋阵列中冲出一员虎将,龙金环睁眼望去,只见那员虎将头戴兜头遮脸帅盔,身披铜片连环锁子甲,手持穿甲亮银枪,腰挎三尺青锋剑,背后还挂着一对儿铜锤,不知是何用处,座下丈二白龙马,膘肥体壮,声雄力猛!

龙金环心中一震,不禁暗叹道:“好一员威风凛凛的虎将,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不知在哪见过?”

思来想去,龙金环刀尖一指,大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爷爷我刀下不斩无名小辈!”

宋营虎将银枪一抖,声如雷鸣,回道:“吾乃大宋征西大元帅杨宗保是也,敌将可是龙金环?”

龙金环吃了一吓,暗道:“原来是他,他不是守孝未满么?怎会率兵来此?”

原来这龙金环本是宋人,且与天波府杨家颇有渊源,他的杀手绝招走线鞭正是师承自佘太君娘家,宋辽交战时,龙金环曾随恩师到过杨延昭的兵营,而杨宗保与其父杨延昭有六七分相似,所以看着眼熟。

此外,龙金环恩师曾有言,命他不可与杨家人为敌,但今日各为其主,岂能由他龙金环做主?

龙金环虽心有挂碍,但阵前却不敢输了气势,于是回道:“爷爷正是龙金环,杨宗保,你父尸骨未寒,你怎生这般不晓事,又赶来阵前送死?”

杨宗保见龙金环提及亡父,心中愈发愤怒,大喝道:“呔!贼将,你即将命丧九泉之下,还敢口出狂言,快快上前受死!”

龙金环心中稍怯,又不知杨宗保武艺如何,于是环顾了一下左右,出声道:“谁人敢上前,为本先锋拿下这名不知好歹的敌将?”

话音未落,龙金环左手边战将挥着一双铜锤出马,大吼道:“西夏副先锋野利庞卢,特来取尔性命!”

杨宗保艺高人胆大,见野利庞卢来势汹汹,心中毫无惧怯,纵马相迎,不三合,便枪挑野利庞卢于马下!

野利庞卢刚刚落马,又有一将挥着铁蒺藜骨朵杀上前来,嘴里大喊道:“贼将!还我兄长命来!”

原来此人乃是野利庞卢之弟野利措浑,见其兄落马,于是拍马赶来,想趁杨宗保立足未稳,杀个措手不及!

杨宗保拨转马身,举起亮银枪,架开势如千斤的铁蒺藜骨朵,作势要逃。

野利措浑见状,哪能善罢甘休,纵马追上去。

杨宗保正待如此,只见他两腿紧夹马腹,猛地一后仰,使出杨家枪法绝学回马枪,那野利措浑冲得太猛,哪里来得及防范,瞬间枪透战甲,从胸到背,戳了个血窟窿,倒栽于马下,挣扎了两下便断了气!

龙金环见折了两将,心中愤恨,心知再不出战,锐气将堕尽,于是举起大砍刀,杀将出来,口里大吼道:“小辈休得猖狂,看你爷爷手里的宝刀!”

杨宗保斩了野利两兄弟,锐气正盛,自是不会后退半步,回马转身便迎了上去。

两人兵器相接,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野,斗个数十合也未分胜负。

龙金环暗恂道:“杨宗保年轻力壮,久战恐怕于我不利,只得用那走线鞭来赢他,以求速胜!”

思虑已定,龙金环拨开亮银枪,调转马头便往自己阵前奔去,杨宗保见龙金环刀法并未紊乱,心知有诈,但仗着武艺高强,并不惧怕,拍马跟了上去!

龙金环见杨宗保跟来,心中暗喜,解开腰间走线鞭,照着杨宗保胸前被丢了过去!

杨宗保眼疾手快,见一黑影袭来,心知是暗器,于是侧身一闪,避过了走线鞭,谁知还未缓过劲来,身后便又传来了破空之声,杨宗保心知不妙,连忙俯身伏于马背之上。

只见那走线鞭去而复返,擦着杨宗保后背而过,刮得那铜片咔啦咔啦直作响,杨宗保后背一凉,头上突然轻盈了不少,定睛一看,才发觉项上金盔已被那走线鞭卷了去,幸得没有伤及后脑,否则小命休矣!

龙金环见杨宗保如此狼狈,于是晃着杨宗保的金盔,哈哈大笑道:“小辈,识得你爷爷厉害否?你的狗头在此,还不速速来领!”

杨宗保见识了龙金环走线鞭的厉害,心中反而有了底,枪尖一指道:“呔!你这贼将,手上无甚本事,就会使些旁门左道,小爷不陪了!”

说罢,杨宗保调转马头,往本阵疾奔而去。

龙金环哪里肯放过此等良机,他将金盔别在腰上,顺手一甩,将那走线鞭又扔了出来,如法炮制地袭向杨宗保后背!

杨宗保胸有成竹,见那走线鞭飞来,也不闪躲,只是解下后背挂着的那对铜锤,往后一甩,照着走线鞭扔了过去!

只听得“呛啷”一声巨响,铜锤正中那钢鞭,龙金环见失效,连忙往回收那走线鞭,谁知一拉之下,身子竟往前闪了闪,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

原来杨宗保那对铜锤乃是家传宝物,当初杨令公就是靠这铜锤赢了佘太君的走线鞭,收伏了佘太君,成就一对绝世姻缘,如今这铜锤传到了杨宗保手上,正巧用来克制龙金环,杨宗保这一甩不仅击落了钢鞭,而且还缠住了钢鞭上的金丝,龙金环往回收鞭之时,杨宗保也在发力猛扯,再加上杨宗保胯下白马奔驰之力,这两相角逐下,自是年轻力壮的杨宗保占了上风!

龙金环被拖得差点坠马,只得使出一招弃车保帅之计,丢了那走线鞭,拨马回阵,率军急退!

杨宗保胜了龙金环,于是钢枪一举,命令压阵的总兵王成挥军掩上,自己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左冲右突,杀伤无数,这一仗大获全胜,缴获兵器马匹旗帜众多,俘虏五百余人!

接下来一个月内,杨宗保又连胜数阵,将丢失的擒龙岭、镇虎口和天台山全部夺了回来,逼得西夏大军接连后撤,将所余的八万余兵将集中驻守在长城岭,靠着地形险峻,坚守不战!

捷报传至朝廷,宋仁宗大为欢喜,一方面加封杨宗保,赏赐天波府杨家黄金五千两,另一方面下旨命杨宗保趁胜追击,挥师西进,进攻西夏。

与此同时,由于孝期已满,佘太君便率领杨家老小重回了天波府,得知杨宗保获胜,天波府内一片欢腾,穆桂英自然也不例外,心中那股隐隐的担忧也被获胜的喜悦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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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一座大宅坐落于城内北侧,府门富丽堂皇,极其壮观,重檐高耸,檐间有一块大匾,上刻三个鎏金大字:太师府。

檐下挂着两对大红纱灯,门框上贴着鲜红的对联,门板漆得黑亮发光,每扇门上还钉着九九八十一个大铜钉,青石台阶,两边是汉白玉雕栏,宽敞的门洞里放着两条长凳,门前还站着四个把门的兵丁,个个横眉怒目,身强体壮。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大白天的,太师府却关着大门,府内一片静寂,越过两道院子,行至太师府后院,这才听见些许谈笑之声。

声音来自太师府后院的会客厅,里面两人对坐饮酒,身后各立着一人随侍。

面向门口端坐的人头戴软翅幞头,身着小袖圆领衫,留着尺余长须,虽须发皆白,但脸上却鲜有皱纹,双目锐利,炯炯有神,正是当朝太师,位极人臣的庞藉。

而背对门口而坐的人头戴毡帽,身上虽然也是圆领斑点衫,但却是左祍,其人身材矮小瘦削,不足七尺,相貌怪异,非比寻常,眉毛细长入鬓,目能自顾其耳,两颊高耸,眼窝深陷,两耳大而垂肩,鹰钩鼻,八字胡,朱唇阔嘴,面如古铜,眉宇间隐隐有不怒自威之势。

身后站的那人年纪在四十上下,面相有些丑陋,蒜头鼻,吊白眼,弯刀眉,脸型瘦长,两颊凸出,嘴唇薄如纸,耳朵小似蝙蝠。

这两人一望而知非中原人士,身上的衣裳装扮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事实,而从庞太师敬若上宾的态度来看,此两人必定来历不凡。

只听庞太师举杯道:“来,二王子,老夫再敬你一杯。”

被称为二王子的人也不推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地道:“太师真是太客气了!只是不知刚才本王子所提之事,太师考虑得如何?”

庞太师脸色微微一变,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狡诈的精光,不疾不徐地道:“两国交战,兵戎相见,按理来说你我份属仇敌,老夫身为大宋臣子,岂能做这等荒唐之事?”

原来这二王子正是领兵进犯大宋边界的李元昊,他身后所立之人乃是他的智囊没藏讹庞,两军正在边境对垒,身为主帅却跑到了大宋境内,还成为了庞太师的座上宾,这不得不让人感到费解。

李元昊听了庞太师之言,微微一笑道:“太师,你我皆是聪明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你真的如此视本王子如仇敌,怎会与本王子在此对坐饮酒呢?其实本王子所提之事,于太师也有莫大好处。素闻太师与天波府杨家水火不容,如今杨宗保得势,若是让他凯旋而归,宋帝定会大加封赏,杨宗保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加上八贤王和寇准等大臣的支持,只怕太师在朝内的地位会大受影响。况且本王子要的并不是侵吞整个宋朝,本王子有自知之明,以我大夏国目前的国力,就算能打遍宋朝每一寸疆土,也决计守不住,强如辽国尚是如此,我李元昊岂能不知?”

庞太师听得此言,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二王子意欲何为呢?”

李元昊不假思索地道:“以战养和!只要我大夏获胜,宋帝便会向我大夏求和,到时候进贡给我国的钱财必定大大增加,而我大夏近几年来接连征讨吐蕃、回鹘等部落,正需要钱财来养护。太师只需配合本王子之计策,除掉杨宗保,那宋朝必定朝野震动,以宋帝之软弱,势必主动求和,待到求和信使一到我大夏,本王子便收兵罢战,如此一来,太师既可以帮宋帝保得江山,又可以除掉杨宗保这个眼中钉,你我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庞太师凝视着李元昊,许久才道:“二王子所言有些道理,老夫可以考虑,只希望二王子信守承诺,老夫虽然贪财,但还知道分寸进退,而且我大宋也不止杨宗保这一个将才!”

李元昊笑道:“太师尽管放心,本王子亲自前来,足以说明诚意,这点微末之礼,乃是本王子送给太师的见面礼,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话音未落,没藏讹庞便从身后抬上来一个小箱子,将其摆在了桌上,打开一看,瞬间满屋光华,原来里面盛放的竟是数百颗金珠以及玛瑙翡翠等玉器,这一箱重达数十斤,足可见这所谓的薄礼何等贵重!

庞太师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被贪婪的光芒所覆盖,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管家庞贵将箱子收起来,举杯道:“二王子厚礼,老夫却之不恭,此事就这么说定,来,为你我初次见面而干杯,希望合作顺利!”

李元昊见庞太师收下礼物,心中大喜,但面上仍是保持着平静,举杯相庆道:“好!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番觥筹交错后,李元昊道:“既然事情已经商定,那本王子就立刻返回边关,等待太师的好消息!”

庞太师摆摆手道:“不急,二王子远道而来,岂可就此离开,素闻二王子雅兴非常,不如让老夫手下陪着二王子在汴京城内逛上一逛,这汴京虽比不上江南烟花之地,但毕竟是都城,美女之姿色也是上上之选,与大夏国内的异域风情大不相同,二王子岂无意乎?”

李元昊此人最是贪恋美色,从小便在女人堆里长大,年仅三十便已御女无数,即便家中妻妾成群,但仍然喜好流连于青楼酒肆,对于庞太师的提议自是不会拒绝,只听他微笑着点头道:“太师美意,实不忍辜负,那本王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庞太师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二王子这身穿着在城中行走多有不便,老夫命下人为二王子两人寻一身合体的衣裳,然后再出门,不知二王子意下如何?”

李元昊笑道:“太师思虑如此周到,本王子深表感激,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入乡随俗,那本王子就体验一下宋人的穿着吧!”

双方商议既定,各自离席,分先后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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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一位身着绸衫的半百老者领着两位衣着华贵、形容古怪的人走进了城内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青楼,名为如意坊。

老鸨见三人均衣着华贵,披金戴玉,立马便打着香帕迎了上去,一脸谄媚地道:“哟!三位大爷,光临蔽处,真是蓬荜生辉呀!请请请,楼上请……”

三人正是李元昊、没藏讹庞主仆以及太师府管家庞贵,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衣着上绝看不出问题,只是李元昊主仆的相貌怪异,还是有些打眼,但这青楼乃是鱼龙混杂之处,来此之人都是来寻开心的,也就没什么人在意李元昊的长相了!

庞贵从袖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纹银,塞到老鸨手中,压低声音道:“老婆子,我这两位贵客从远方来,听你如意坊之名声,所以来此耍耍,你给安排一间清静雅致的房间,把如意坊最好的姑娘都叫来!”

老鸨见庞贵言辞霸道,出手又如此阔绰,心知遇到了贵人,连声道:“有有有!贵客请随我来。”

李元昊等三人随着老鸨来到四楼的一个雅间,这里乃是如意坊最高之处,且临近汴京最繁华的街道,凭窗远眺,小半个汴梁尽收眼底,楼下更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一派热闹之象。

趁着姑娘们还没来到,庞贵与老鸨窃窃私语之时,李元昊缓步踱至窗前,背着双手,眺望着汴梁城的街道,不由得感叹道:“常听人说宋国物产丰富,民风富庶,遍地繁华,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哪!若是有一天,这汴梁城能归我李元昊所有,定要纵马驰骋,绕着这偌大的汴梁转上十圈!”

没藏讹庞乃是李元昊的智囊,听得此言,微微一笑道:“这一天要不了多久,只要除了那杨宗保,公子便可长驱直入,到时候这汴梁城就得改旗易帜了!”

李元昊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然,本公子今日与庞藉所言非虚,此次开战,主要目的是让宋朝求和,加倍贡奉钱财绢麻。宋朝幅员辽阔,人口更是数十倍于我大夏,若是强占汴梁,必不能久守,且东边还有辽国虎视眈眈,我若长驱直入,后方必定空虚,到时腹背受敌,形势危矣!”

没藏讹庞低头拱手道:“公子说的是,是属下欠考虑了。”

李元昊冷哼一声道:“不过你说的没错,那一天并不遥远!等本公子继承大位后,必定厉兵秣马,让大夏国力再上一层,只要在我伐宋之时,其余将领可以抵御辽国入侵的话,那这汴梁城就必定属于我大夏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似乎这汴梁已经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这时,楼下街道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喧哗声,原来是两位双十年华的丫鬟举着花伞,簇拥着一位中年美妇走过街头,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奇就奇在,美妇所到之处,路中行人便自动站到路旁,给美妇让出一条道。

李元昊只道是哪位公主贵妃出行,但又不见仪仗,于是目不转睛地望向那中年美妇,想从她身上找出答案。

只见这中年美妇身材高挑而丰满,比身边两位丫鬟足足高了一头半,她头盘高髻,发髻上插着一柄尺余长的冠梳,左右还别着两只蝶形簪钗,年约三旬,鹅蛋脸,面如桃花,细眉如柳,杏眼琼鼻,樱桃小嘴一点红,身上穿着淡紫色衫裙,领口衣襟上刺绣着祥云花鸟,微露的天鹅雪颈上挂着一串翡翠璎珞,脚穿一双软底绣花红布鞋,酥胸高挺,蜂腰纤瘦,臀部挺翘浑圆,双腿虽然被裙子盖住,但从摇曳的裙摆中仍可以轻易看出美腿的修长。

最让李元昊感到惊奇的是,虽然美妇衣着华美,雍容华贵,但却无半点贵妇的娇骄之态,她面色从容,不露喜怒,步伐矫健,行走如飞,以至于两个丫鬟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赶上美妇的步伐。

不过片刻,美妇便从李元昊眼中消失,但那匆匆而过的优美身姿和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英气却深深地刻在了李元昊脑海之中,让他回味无穷,久久不能平静。

“公子可是喜欢那位美妇?”

一声轻唤突然响起,将李元昊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侧身一看,却见庞贵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前,眼望着美妇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促狭的微笑。

李元昊神色淡然地道:“美人美景,自当与人共赏之,喜欢不喜欢,又有何妨?”

庞贵见李元昊顾左右而言他,眼睛一斜道:“公子可知那位美妇是何人么?”

李元昊见庞贵眼含神秘笑意,明显在等着他来问,心中不免好奇,于是微笑道:“别卖关子了,那美妇究竟是何身份?”

庞贵贴近李元昊身边,附耳轻声道:“此美妇正是公子死敌杨宗保之妻,名唤穆桂英!”

李元昊吃了一惊,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正常,暗道:“原来是她,怪不得看起来如此眼熟,十多年前初见时她还是风华正茂的青春年纪,如今却已经出落成雍容华贵的美妇人了,更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她眼中的那股英气却依旧未减半分,还是那么让人望而生畏!”

原来李元昊年轻时曾随着父亲李德明去过宋辽边界,当时正是宋辽大战,穆桂英代领帅位大破天门阵之时,所以有些印象。

庞贵见李元昊沉默不语,不怀好意地笑道:“公子要认识她不难,但是以公子的身份,恐怕……呵呵。”

李元昊思虑良久,突然道:“走,我们回府,本公子有要事与太师商议。”

庞贵会意地一笑,也不阻拦,跟着李元昊便出门而去。

老鸨正领着一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进门,正巧碰见李元昊等下楼,连忙呼唤道:“唉,三位贵客,是不是嫌姑娘们来得太迟呀?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要罚就罚奴家,您可千万别走呀!”

庞贵回过头,又丢了一锭五十两的纹银给老鸨,朗声道:“我们公子有急事,改日再来!”

老鸨收了银两,乐得老脸笑开了花,用又长又腻的音调道:“送三位贵客,贵客慢走,以后常来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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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宋军大营之中。

杨宗保端坐于帅位之上,左右列着各位战将,另有监军张由坐于下首。

杨宗保朗声道:“如今敌军龟缩于长城岭内,避而不战,此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敌军兵马众多,以逸待劳,实难攻取,偏偏圣上又连番下旨,催我军前进,这可如何是好?”

总兵王成出列道:“禀告大帅,这长城岭虽然地势险峻,但延绵数百里之长,敌军虽多,不可能每一处都有把守,依末将愚见,我们可以寻找敌军薄弱之处,率领一支奇兵绕到长城岭后,与正面大军一起合击,如此一来,敌军势必大乱,取下这长城岭后,大帅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夏都了!”

杨宗保微笑道:“王总兵所言正合我意,本帅这段时间也在寻找长城岭之突破口,通过对俘虏的讯问,本帅找出了三个薄弱之处,分别是老虎崖、陷金山与葫芦口。”

杨宗保站起身来,走到战事地图前,指着长城岭上三个豁口道:“这便是那三个薄弱之处。”

王成道:“原来大帅早有打算,末将佩服,只是这三处相隔甚远,同时派兵的话,难以呼应,若是奇袭,只能选一处进军。”

杨宗保道:“此两处虽然地势较为平坦,但距离敌军大营较远,绕过去所费时日太久,唯恐夜长梦多,被敌军发现,而这一处虽然地形陡峭,难以攀爬,但翻过去之后却正好在敌军大营斜上方,那里林高树密,正适合发动奇袭,依本帅之意,就从此处下手!”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杨宗保手指着地图上三个几不可见的小字:陷金山!

杨宗保见众人没有意见,于是侧身对监军张由道:“张大人,本帅议定从陷金山发动奇袭,届时本帅亲领五千部将趁夜前行,翻过陷金山,还请张大人率大军于正面佯攻,以牵制敌军,吸引注意力,等我放火为号,再全力攻打,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张由面容白净,脸上留着鼠须,身材矮胖,脑满肠肥,其人无甚本事,却极擅拍马溜须之道,乃是庞太师派来监视杨宗保之人,听得杨宗保之言,张由嘻嘻一笑道:“吾乃文人,不晓战事,一切就听从大帅安排,吾等照办便是!”

杨宗保点点头,大手一挥道:“那此事就这么商定!众将听令!全军一更造饭,二更启程,张监军率军于正面佯攻,王总兵与本帅同领五千兵,轻装简行,从陷金山口绕到敌军后背,发动奇袭!”

众将退下后,杨宗保又唤来一名亲信裨将,面授机宜道:“为防不测,你领本部三千兵于大营待命,如若五更后还未见号令,便立刻启程前往陷金山下接应!”

然而杨宗保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帐外仍有一人没有离开,将刚才嘱托听得仔仔细细,这人便是监军张由!

监军张由目送着裨将走出大帐后,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快速写了一封书信,让一名亲信兵丁带着,偷偷出营去了。

四更时分,天正是最暗的时候,杨宗保和王成带着兵将,悄悄来到了陷金山下,为了不弄出大的响动,杨宗保只穿了随身软甲,其余兵士则大多身穿皮甲。

众军爬到半山腰之际,杨宗保突然听得一阵异响,抬眼一看,只见陷金山上隐隐有火光,杨宗保心知不妙,连忙示意王成和众兵士俯下身躯,隐蔽起来!

“杨宗保,大爷们已经等候多时了!速速投降!免你一死!”

说时迟那时快,静寂的山间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吼声,一阵带着火光的箭雨铺天盖地射了下来,霎时间,惨叫遍地,山坡上的草木也被火箭点着,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中计了!”

杨宗保长叹一声,不顾暴露自己的方位,站起来大喊道:“众军听令,速速撤退,不得恋战,分散躲避,冲出重围!”

话音未落,几枝火箭便呼啸而来,幸得杨宗保武艺高强,用枪拨开,才幸免于难。

众兵将听得杨宗保之言,连忙往山下奔逃,西夏兵将怎肯放过,又是一阵火箭,如同瓢泼大雨一般射将下来,射死射伤者不计其数,整个山坡都燃起了通天火光,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还未等王成等人反应过后,山上又是一阵如雷吼声,只见众多西夏兵丁,手持长枪利矛,如同潮水一般从山顶上猛冲下来!

王成望着漫山遍野的敌军道:“不可能!敌军怎知我们今夜会从陷金山翻过?一定有奸细!大帅,末将死不足惜,但你乃全军根本,一定要突围出去,末将等舍死为你殿后,大帅请速速下山!”

杨宗保慨然道:“我杨宗保既为统帅,岂可弃部将奔逃,以你们之性命苟活我一人?勿多言,我们一起冲出去!”

王成咬牙道:“此时不是讲情谊之时,大帅切莫感情用事,不然你我皆死于此地!”

杨宗保再三不肯,正争执之时,敌军已骤至,将杨宗保和王成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成哀叹一声,挥刀冲了出去,杨宗保也挺枪冲向敌军,其余亲信兵丁自然跟随,与夏军杀作一团。

虽然敌众我寡,但杨宗保和王成均武艺高强,且都杀红了眼,在亲信兵丁的护卫下,两人奋战多时,竟然奇迹般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山下,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杨宗保回头一望,见身后除了王成,已只剩下不足十人,且都伤痕累累,自己一身软甲已被鲜血覆盖,颈上头盔上的红缨也被削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再看王成,多处血流如注,脚步踉跄,显然伤得不轻!

杨宗保为了振奋士气,激动地道:“大家坚持住,我们已经冲出了重围,接应就快来了!”

话音未落,前方山谷里便传出一声冷笑:“杨宗保,你死到临头了,还在做梦呢?我等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就等你自投罗网了,你的接应也早被杀光了!”

只听得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杀将出来,为首者头戴金盔,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颈系大白披风,手执月牙戟,腰悬八宝射日弓,座下乌云追月马,虽然身材矮小,但深陷的眼窝中却透着一股极强的杀气,正是西夏二王子李元昊!

杨宗保见前路被堵,后面喊杀声也越来越近,又听得李元昊之言,心知必死于此地,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大吼道:“将士们!奋勇向前,至死方休!”

说罢,杨宗保手持长枪,身先士卒,冲向拦截的马队,王成等人也不甘落后,紧随着杨宗保发起搏命冲锋!

李元昊长戟一指,百名骑兵瞬间冲出阵营,风驰电掣般奔向杨宗保。

杨宗保从夜半杀到天明,早已是强弩之末,但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却依然毫无惧色,只见他银枪一挺,如同毒蛇吐信,一枪便将冲在最前头的骑兵挑落马下。

一招得手后,杨宗保双手握紧枪杆,弯腰盘旋,使出一招横扫千军,顷刻间马鸣声和惨叫声响彻山谷,五六匹骏马的腿被枪杆和枪尖齐齐扫断,长枪也断成了两截!

王成等人见杨宗保勇猛无敌,士气大受鼓舞,挥刀持枪冲进了马阵之中,西夏骑兵前阵受阻,后阵却是气势不减,霎那间就将王成等人淹没!

一番厮杀过后,冲锋的百余骑兵折损了二三十,而杨宗保手下却只剩下了四人,连总兵王成也未能幸免于难,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元昊见状,将骑兵召回,高声道:“杨宗保!你已陷入重围,插翅难逃,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大夏兵强马壮,国主励精图治,绝非宋室腐朽朝廷可比,你身为天下名将,若是肯归顺我大夏,必能得到国主重用,一展雄才,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苦还要负隅顽抗呢?”

杨宗保怒极,厉声斥责道:“住口!我杨宗保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是屈服于你等贼寇之下,苟全性命,贪慕荣华富贵,岂不受尽天下人耻笑,又有何面目去面对杨家历代忠烈!贼将,废话少说,我杨宗保就算身遭千刀万剑,也绝不做那不忠不孝苟且偷生之人!看枪!”

说罢,杨宗保骑上一匹无主战马,手执只剩半截的银枪,怒吼着向李元昊冲去,脑子里抱着舍身忘死的信念,只想拼个同归于尽!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怪不得我了!”

李元昊冷哼一声,将月牙戟搭在雕鞍上,拿起八宝射日弓,弯弓搭箭,射向杨宗保前胸。

杨宗保已经力竭,而且满脸是血,眼帘早被厚厚的血痂覆盖,听得破空之音时,羽箭已到面前,完全来不及招架,他只觉身体一阵绞痛,羽箭已穿透软甲,射入了左肋,箭头直透后背,强大的贯穿力让他身躯一晃,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但杨宗保仍不甘示弱,咬紧牙关,双腿一夹马肚,继续向前冲去!

紧接着又是两声锐气破空的呼啸,杨宗保身上又多出了两枝羽箭,其中一枝深入肺腑,杨宗保顿时呼吸困难,咳出了血浆,身体摇摇欲坠,连那半截银枪都差点把持不住,但他乃是铁打铜铸的硬汉,即便意识模糊,全身脱力,也不肯后退半步,仍然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挺直腰板,用枪尖扎了一下马颈,驱使座下马往前进,战马负痛,长啸一声,不管不顾地向李元昊冲去。

李元昊见杨宗保如此坚强,暗叹一声道:“常听说杨家将忠勇刚强,宁死不屈,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可惜你我敌对,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过你,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本王子就给你个痛快吧!”

李元昊长啸一声,纵马上前,一戟刺毫无还手之力的杨宗保于马下,枭其首,对幸存的四位兵卒道:“念在杨宗保宁死不屈的气节,本将不杀你们,速速将杨宗保的尸身和遗物带回去,好好安葬吧!”

幸存的四位兵卒都跟随杨宗保多年,见杨宗保罹难,心中哀恸万分,放声痛哭,他们很想效仿杨宗保为国捐躯,但李元昊之言提醒了他们,四人抹干了眼泪,拖着沉重的躯体走上前来,两人抬起杨宗保鲜血遍体的无头尸身,两人拾起杨宗保的断枪以及头盔,相互搀扶着向山外走去。

李元昊大手一挥,数千兵将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目送着四位兵卒和杨宗保的遗体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