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密探就是大林安插在各国的奸细,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一般甚少传消息出来。

一旦有消息,就说明是大事。

林帝将手中糕点一放,神情凝重地接过了急报。

林非鹿也有点紧张,在一旁定定看着林帝拆开信封,随着目光扫过字迹,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种愤怒的惨白。

林非鹿挨得近,听到林帝的呼吸声急促地喘了两下,正想开口询问,却见林帝突然捂住胸口,眼睛一闭朝后倒了过去。

殿中一时惊慌无比。

林非鹿眼疾手快地保住林帝晕倒的身子,着急道:“快去请太医!”

不等她吩咐,彭满已经一路小跑出去了。

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林帝已经被扶着在软塌上躺好了。只是人还没醒,额头虚汗不止,手脚冰凉。太医看诊的时候,宫人们也迅速通知了林倾和皇后。

林倾一直注意着养心殿这边的动静,一听到消息立刻赶过来,询问从内间退出来的太医:“父皇如何了?”

太医道:“回殿下,陛下这是急火攻心所致,吃两幅药便能醒来,只是……”

林倾怒道:“不要吞吞吐吐!直接说!”

太医立刻道:“只是陛下常年服用丹药,寒毒入体,这次急火攻心导致血气逆流,引发寒毒入侵四肢百骸乃至五脏六腑,就算醒来,恐怕也会一病不起了……”

林倾身子晃了一下,看向旁边捏着一封信沉默不语的林非鹿,“父皇为何会急火攻心?”

林非鹿一言不发将那封战报递过来。

林倾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密探传来的急报上,言明雍国国君亲派皇子出使宋国,传信宋帝,提出联宋攻林的建议。

这不是雍国第一次向宋国提出结盟了,早在十多年之前,雍国就干过这事儿,只是当时宋国的反应是忙不迭将宋惊澜送来大林当质子,以向大林表明态度。

而这一次,接到这封国信的人是宋惊澜。

这个比狼还要凶狠的帝王,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偏偏是他,是那个在大林水深火热过了那么多年的质子。

林帝丝毫不怀疑他对大林的憎恨。

雍国还真是贼心不死,非要与大林不死不休,一旦宋国答应,大林就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宋国已不是当年的软骨头,两国结盟,大林面临的将是灭国之灾,难怪林帝会在看到这封急报时气得晕过去。

密探既将消息传出,此时雍国皇子可能已经见到宋帝了。事不宜迟,林倾立刻宣召朝臣进宫,林帝还昏迷着,他只能担起身为储君的责任,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宫内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林非鹿把那封急报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思考宋惊澜答应雍国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思来想去,她发现自己不知道。

他早不是当年在大林皇宫那个人畜无害的殿下了,她拿不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不比得上江山和权势重要。

林倾跟朝臣紧急议政的时候,她就一直陪在养心殿。

最后朝臣一致商量出来的方案是立刻派遣使臣前往宋国,哪怕知道宋帝可能憎恨大林,也要从三国制衡上说通宋帝不可与雍国结盟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传信奚大将军和各处军防,朝中武将待命,随时准备奔赴边疆,以防宋国开战。

大林这边紧急部署的同时,那一头,雍国皇子果然已经到了宋国。

雍国常居草原,马背上的族群,极擅骑射,可因为雍山和淮河两道天堑,他们一直无法拿下中原万里沃土。如今来到宋国,所过之处土沃物丰,富饶昌盛,真是羡慕得眼睛都要滴血了。

只是比起宋国,他们更觊觎的是大林。

一来是地理位置,他们跟大林才是毗邻之国,跟宋国隔得还是太远了。

二来是世仇累积,雍国是个非常记仇的族群,当年大林那一屠,血流三日不干,成为他们心中永远的仇恨,大林不灭,这个仇就永远不会散。

雍国皇子这次亲自前往宋国,雍国的态度可以说十分真诚了。以他们对这位宋国新帝的了解,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他们看来,多年的质子生涯等同于囚禁。如今宋帝有机会一洗当年屈辱,攻破囚禁他的监牢,又怎么会拒绝呢?

雍国皇子就带着这样的信念兴致勃勃来到宋国,并在鸿胪寺官员的接待下高高兴兴住了下来,就等宋帝传召。

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七日,宋帝好像把他们遗忘了一样,宫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雍国皇子坐不住了,又向接待他们的官员传达了要见宋帝的意思。如此又过了三日,宫中才来了旨意,宣雍国皇子觐见。不过这段时间的冷落,已将雍国皇子之前十拿九稳的心态给搞崩了。

早听闻历代宋帝荒淫,皇宫十分奢华精丽,美人妃子多如云,就连宫女都美得不要不要的,雍国皇子早就想见识一番,这一路进宫,自然四处打量。

却见这皇宫华丽归华丽,好看也好看,但气氛却十分森然,行走的宫人无不低头垂眸,小心翼翼,严谨又凝重,好像连呼吸声都不敢大了。

宫人将他和随行侍卫引致一扇殿门外后便退下了,里头传来一道沉声:“宣,雍国皇子觐见。”

雍国皇子跨过殿门,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又穿过一扇门,绕过高耸的云屏,才终于走近内殿,看见了传闻中的宋帝。

这一眼,倒是叫他惊讶无比。

太年轻了。

不仅年轻,还好看,若不是抬眸时眼中闪过的阴鸷戾色,恐怕任谁看了都以为这只是一名翩翩公子。

他一身黑色华服,衣袍之上金线绣龙纹,领袖处透出暗色的红,就那么随意地坐在榻上,却给人一种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

雍国皇子突然有点明白这宫里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了。

他按照使者的身份行了礼,说明来意,又递上雍国国君亲手所书的书信。宋惊澜随手一招,候在旁边的天冬便走下来拿过信,又走回去交到他手上。

宋惊澜拆开信,扫了两眼,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们与孤结盟的诚意是什么?”

雍国皇子一听,这是有戏啊,立刻道:“陛下,我有一皇妹,是我们雍国的草原明珠,愿将此颗明珠送给陛下,永结秦晋之好。”

宋惊澜挑了下眉,将信扔在案几上,朝后靠了靠:“可惜了。”

雍国皇子顿时有些紧张:“什么可惜了?”

宋惊澜说:“可惜孤不喜女色,无福消受明珠之美。”

雍国皇子愣了一会儿,脑子倒是转得很快,又立刻道:“陛下将皇妹嫁于我们草原男儿也是可以的。两国结盟,诚字当先。若陛下愿意与我们联手攻林,今后划城而治,和平共处,岂不美哉?”

他既然作为使者代表,自然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宋帝的态度看上去还是挺友好的,雍国皇子越说越觉得结盟之事十拿九稳了。

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后,他满含期待地问:“陛下觉得如何?”

宋惊澜撑着头微阖着眼,轻飘飘道:“孤考虑一下。”

雍国皇子顿时有点着急:“陛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林皇帝如今身中丹药寒毒,没多久命活了,你们中原不是有句俗话,趁他病要他命,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宋惊澜这才挑眼看过来,笑问:“丹药寒毒?你如何得知?”

雍国皇子面露骄傲:“那炼丹的道士就是我们的人,我如何不知。陛下,我们布置已久,已将前方的路铺好了,如今邀请陛下和我们一起享受这硕果,便是我们的诚意。”

宋惊澜眉梢扬了一下,又将那信拿起来看了一遍,最后淡声道:“事关国运,容孤与朝臣商议后再给三皇子答复。”

雍国皇子觉得这事儿多半是成了,高兴一点头:“行,我等陛下的好消息!”

等他离开,宋惊澜便朝椅背靠去。见他闭上眼,殿中越发噤声,生怕呼吸声太大打扰到陛下。

不知过去多久,宋惊澜突然开口问:“大林那边怎么样了?”

天冬道:“林帝病重,太子监国,大林使臣已经渡过淮河,刚刚入境。”

宋惊澜睁开眼,低头理了理宽大的暗红袖口,“宣舅舅和威武将军进宫吧。”

天冬立刻宣召下去,等传完旨意,又吞了下口水道:“陛下,你这就要去啦?”

宋惊澜微一斜眼:“连雍国皇子都知道趁他病要他命……”

他顿了顿,手指扣着眼尾笑了下:“何况孤要的还不是他的命。”

第90章 【90】

林帝是三日之后转醒的, 可惜仅仅只是醒来,连起身都做不到。

太医说的没错,经年累积的寒毒已经侵入他五脏六腑, 他这些年来的活力都是靠透支生命为代价,至如今, 已然药石无医了。太医开的药他喝进去之后又吐了很多,哪怕殿中燃着雄雄火炉, 照顾他的人被热得大汗淋漓, 他还是喊着冷。

宫中已开始准备国丧。

林倾根本顾不上父皇的病, 也没心情难受。宋国密探再次来信,雍国皇子已经面见过宋帝,虽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但那皇子回去的时候神色愉悦,之后宋帝又宣召了国舅容衍和跟随宋帝东征西讨的威武将军进宫,可见是要有所动作了。

大林的使臣还在赶往宋国都城临城,按照这个形势,恐怕还不等他们赶到, 宋军和雍军就要联手压境了。

大林一时人心惶惶,在外执行军务的奚行疆也接到旨意赶回京中,然后率领调配的三万兵马赶往边疆,等候命令。

就在雍国等候结盟答复, 大林严阵以待的时候,宋惊澜亲率十万兵马御驾亲征,前往宋林两国淮河交界处。

还在使馆安心等宋帝回复的雍国皇子听闻这个消息都惊呆了。

我人还在这等着呢, 你就去了???那你这到底是结盟还是不结盟啊?

宋惊澜亲征,大宋便暂时由国舅容衍监国,雍国皇子不等鸿胪寺的官员通传,直接领着人去了国舅府要说法。

容衍刚从宫中出来,一下马车便看见气势汹汹的雍国皇子。

容家基因好,一家子都是美人儿。容衍虽人过中年,但难掩风流之态,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看人时略显轻佻,眯眼笑起来时好像藏了无数个坏心思。

被没礼貌的雍国皇子拦住去路,他也不恼,只风度翩翩笑着问:“三皇子,何事让你动这么大的怒?”

雍国皇子都气死了:“你还好意思问?你们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衍十分诚恳:“你也看到了,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什么意思三皇子可自行领会。”

雍国皇子:“???”

来之前就听闻中原人爱打哑谜,说话不直爽,尤其喜欢拐弯抹角,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狡猾的宋帝不等和自己签订盟约,便带着兵马前去打仗,摆明了是想独占先机吞并大林,抢夺他们筹谋多年的胜利果实!雍国皇子哪里还敢再等,从国舅府离开便直接带着随行的人离开临城,快马加鞭赶回雍国,争夺战机。

几日之后,宋惊澜带兵亲征,抵达淮河南岸的消息传回大林京中。

所有人都在此刻清晰地认识到,要打仗了。

林倾这段时间日日议政,半分不敢松懈,连觉都不敢睡熟了。

半夜突听殿外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宫人来喊,他自己便瞬间惊醒了,猛地翻身坐起,沉声问小跑进来的宫人:“可是宋军出兵了?”

那宫人扑通一下跪在床前,吊着嗓子哭道:“太子殿下,陛下驾崩了。”

与其同时,宫中传出七声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