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1)

西湖,孤山梅庄。

江南之地多植梅林,梅庄尤甚。

时至暮春,梅花渐落。微风吹拂,空气中芳香依然沁人心脾。

铺满花瓣的小径上,一个小童儿嘻嘻哈哈的踉跄奔跑着,清脆的声音让人不觉莞尔。

小童大约六七岁,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一对儿月牙儿,是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

“瑶儿,娘亲要抓到你喽!”

婉转轻柔的声音方落,横斜的梅枝后面,转出一道轻盈窈窕的身影。

素色束腰纱裙勾勒出她欣长苗条却又起伏有致的身材,莲步轻移,优雅又迅速的追上小女孩儿,一把将她抱起,大小两个佳人儿一起咯咯的笑起来。

那女子二十许年岁,肤白若雪,秀丽绝伦。

笑起来如春梅绽雪,两颊融融、双目晶晶,秀美中又流露出几分英气,一时和树上梅花交映,直若有射人神光映身,叫人难以直视。

那唤作瑶儿的小女孩儿吧唧一口亲在母亲脸上,一脸狡黠的撒娇道:“娘亲,瑶儿还要在玩一会儿!”

女子单手抱着瑶儿,纤长如葱的手指轻轻捏捏她的小鼻子道:“吃饭啦!一会儿爹爹要收拾你了,饭后歇息一下,看你爹爹舞剑!”

“好呀好呀,瑶儿要看娘亲和爹爹一起舞剑!”

女子抱着孩子,穿林过院,不一刻来到饭堂,几道精致的小菜正在餐桌上散发诱人的香气,却不见丈夫等待。

她不禁略有奇怪的看向一旁侍立的婢女。

“夫人,刚刚管家过来跟老爷汇报了什么,老爷匆匆的出去了,只说去趟后庄,让夫人小姐先行用膳。”

“后庄?冲哥面色如何?”

“老爷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好像有些奇怪。”

“娘亲娘亲,后庄有什么呀,为什么你和爹爹从来不带我去玩?”

“后庄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地窖,里面关着大坏蛋哦!瑶儿来,我们先吃饭。”

说罢拿起汤羹,一勺一勺的喂起女儿,瑶儿还待好奇的问话,被她敷衍过去。

母女俩慢吞吞的吃完午饭,女子哄着瑶儿跟侍女去睡下,还不见丈夫回来,忍不住想要出去寻找。

才到门口,就见一个挺拔英武、三十许的男子从外边走来。

见到女子展颜一笑。

“盈盈,等急了吧。”

“冲哥,是下边怎么了?”

原来这两人正是令狐冲任盈盈夫妇。

夫妻二人了却江湖诸事,隐居梅庄已经近十年,任盈盈守孝期满后,两人成婚距今也有七年,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嗯……他去了,我已命人安葬,一切从简。”令狐冲略有唏嘘。

“也好,他犯下那么多罪孽,合该有这些年湖底黑牢之苦,冲哥你也依约照顾他后半生,到今儿才算是少了个挂碍。冲哥,我陪你喝两杯。”

两人口中的『他』,乃是令狐冲以前的师弟、情敌——林平之。

林平之本是心性纯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可惜被一部辟邪剑谱累的家破人亡。

其为仇恨所裹挟,自宫练剑,不但变成了个不男不女的阴人,还累得自己心性扭曲。

虽然手刃仇人,但其偏激入魔之后,不但无端的仇恨、暗害令狐冲,甚至亲手杀了深爱自己的结发妻子岳灵珊。

此前其大意之下被木高峰的毒水毒瞎了双眼,华山一战,又被令狐冲废了四肢。

令狐冲被小师妹遗言所束缚,不能杀他报仇,却也不会将他白白放走,于是将其关在暗无天日的湖底地牢。

也算从字面意义上的完成了对岳灵珊的承诺——“请你照顾他,别让人欺侮了他。”

残废加上多年的囚禁生活,林平之其实早已经更加疯魔、生不如死,这时终于死去,也算是这个凄惨又造孽的苦命人的解脱。

只是令狐冲不免怅然,思念起小师妹和师娘。

任盈盈知道丈夫心中不好受,于是亲自温了酒,平日里被管束的令狐冲放浪形骸,痛快的和爱妻对饮。

酒到酣处,令狐冲携着酒壶跌跌撞撞而出,跟着伸手一引,挂在墙上的长剑嗡鸣一声,噌的飞出,窜到他手里。

这时令狐冲易筋经大成,功参造化。

以气驭剑,独孤九剑施展开来,长剑有法而无形,顿时院中剑影密布,残花纷飞,月光映衬的他恍若神人。

任盈盈柔柔地看着丈夫,眼波到处,尽是深情蜜意。

良久,令狐冲缓缓停下,剑舞有尽而剑意无尽,许久没有如此畅快的直抒心性,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跟着师父学剑的时候,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和此时沉稳的自己渐渐相合,心神激荡之下,令狐冲自觉剑法又有精进。

左手将酒壶举到头顶,残留的酒液汩汩流进喉咙。同时右手一挥,长剑嗡的划破空气,向剑鞘飞去。

“锵!”

长剑并没有顺势入鞘,反而差出三寸,钉在了墙上。任盈盈不以为意,只道是丈夫醉酒失了水准。令狐冲却眉头紧皱。

掷剑那一刻,没有来由的不详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让他心脏猛抽,手上不由得力道一偏。

看着爱妻柔情温婉的模样,令狐冲不禁暗暗自嘲:爱妻和女儿就在身边,这世上除了她二人,有什么值得自己去在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