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娜的眼睛似乎在看天,其实眼角的余光却是在瞟着封炎的方向,火红的唇角微微翘起,心里觉得桑维帕多少有点脑子的,想出了这个法子让她能从别院里出来。
这三个多月,她仿佛笼中之鸟般被囚禁了起来,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看着别院这狭窄的一方天空,这种日子太难熬了,她再也不想过被囚禁的日子了。
封炎已经将大怀的七八握在他手中,成为了这里新的王者,他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她一定会成功的!
苏娜魅惑的目光在封炎俊美的面庞上流连了一番,心跳砰砰加快。
而且,封炎长得也好。
停了两息后,鼓声就又响起,苏娜仰首甩袖,将柔软玲珑的身体弯出一个柔媚的弧度,随着鼓点的节拍继续起舞。
苏娜一边起舞,一边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朝封炎那边看去,想让封炎看到她最美丽的姿态。
她能成为圣火教的圣女,并非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是他们南怀最高明的舞者,见过她舞姿的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苏娜的眸子燃起野心勃勃的火光。
然而,封炎压根儿没往苏娜那边看一眼,正在和罗其昉继续说着事。
“你可知道南怀有多少人信圣火教?”封炎一边问罗其昉,一边朝平台周围那些目光灼灼的南怀百姓看去,若有所思地挑起了右眉。
虽然不知道封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但是罗其昉还是立刻答道:“至少八成以上。”
封炎唇角微翘,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更亮了,“之前你说的问题,以宗教入手,你觉得如何?”
罗其昉立刻知道封炎是在说他们之前讨论的“怀州动乱”的话题,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用宗教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封炎接着道:“我们大盛人多信佛教和道教,既然怀州以后隶属大盛,也该让他们多了解他们大盛的教派才是。”
“我会写信给京城,让他们多派些人来在这里建寺庙与道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要让我们大盛的宗教一点点潜移默化地进入这里,恐怕需要花不少时间……”以及不少人力物力。
随着封炎的点拨,罗其昉的眼睛越来越亮,认真地思考着封炎的提议。
佛教和道教的进入也同时会带来中原的文化,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民族,改变这些南怀人。
也许这件事不是几年能做到的,但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呢?!
只是想想,罗其昉就觉得心口一片火热。
他定了定神,提议道:“公子,不如在怀州开设学堂,让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免费、强制入学,教授儒家文化,您觉得如何?”
两人说话的同时,祝祷舞还在继续着,鼓声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攀升到第二波高潮。
苏娜的舞蹈也随之变得奔放、肆意,犹如那海面上的狂风暴雨,也正如苏娜此刻的心情。
她没想到封炎居然不看自己,他宁可与一个下属说话,也不看自己!
苏娜又气又恼,身子踩着鼓声的节奏飞跃而起,仿佛一只展翅的飞鸟般……
平台下方,一双碧绿的眼眸痴痴地看着苏娜,不想漏掉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娇态,每一个喘息……
桑维帕一直盯着苏娜,当然也注意到了苏娜在看谁,察觉到了她神色间的微妙变化。
桑维帕抬眼朝封炎的方向望去,下意识地捏了捏袖子里的一个小瓷瓶,眼神是那么坚定。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只希望她能记住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第705章 回击
封炎半垂眼帘,随意地捻动着修长的手指,神色间露出几分思忖。
就算是此刻还没拟出具体的方案,他也可以预计到,在怀州各地开学堂会花掉不少赋税,不过,幸而南怀的国库丰厚,取之于南怀而用于怀州,倒也正好,而且这个法子从长远看有百利。
即便学堂、宗教等等的事,都需要很多年才会在这片土壤上出成效,但是,那是值得的,也是必须的!!
封炎抬眼朝罗其昉看去,点了点头,果断地吩咐道:“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罗其昉喜形于色,连忙作揖领命:“是,公子。属下会尽快拟定一份草案呈给公子。”
说话间,罗其昉的一双细目更亮了,热血沸腾,心潮翻涌。过去这两年多的付出得到的回报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古语有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他十年寒窗苦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一举考中进士,为朝廷、为百姓做些实事,然而,朝堂腐败,奸佞当道。
想起当年丁文昌之死,想起长庆长公主,罗其昉的心情更复杂了,下意识的摸着自己扭曲的右臂。
曾经他心如死灰,以为这辈子科举无望,此生都不可能实现夙愿……他又何尝能预料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在这片异域他乡找到一展抱负的位置!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胡子小将快步走到了封炎的身旁,附耳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句。
封炎勾唇一笑,对着那小胡子小将挥了下手,表示他知道了,目光还是看着罗其昉。
想着罗其昉以后就要长留怀州了,封炎就顺口问了一句:“罗其昉,你可要把家室带来这边?”
封炎只是顺口一说,甚至没想起罗其昉的内人是九华。
“……”罗其昉脸色一僵,神情变得极为微妙。
最初,他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报复长庆长公主,才会蓄意接近九华的。
但是几年来,九华对他一直一心一意,他要来南境,九华就顺着他;他待在这边两年,九华就在京城等着他。
说他一点也不感动,那是假的。
能有一个人无怨无悔地等着自己,知道自己能有一个归处,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好。
“谢公子。”罗其昉郑重地再次俯首作揖,“若是她愿意,我想把她接过来。”
对于罗其昉而言,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九华愿意,他会认认真真地对待这份感情。
而且,与其回京,他更想留在这里,一展抱负。
“咚!”
在十几支鼓槌同时敲响大鼓后,祝祷舞便结束了,苏娜气喘吁吁地站在篝火旁,恭敬而虔诚地跪伏下去,对着篝火膜拜。
与此同时,平台上的那些圣火教教徒与平台四周的那些南怀百姓也都是跪了下去,对着篝火的方向跪伏膜拜。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看着颇有种震慑的效果。
大长老捧着一个铜酒樽,对着天上又是一番念念有词,之后将铜酒樽中酒水洒了一半进篝火,霎时间,那熊熊烈火猛地蹿高了三四尺……
橘红色的火光把大长老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庞照得尤为庄重肃穆。
平台周围的所有南怀百姓都是念念有词,郑重地对着篝火的方向拜伏了三下,继续趴伏在地,气氛庄严肃穆。
接着,苏娜在众人虔诚的目光中退下了,与此同时,大长老高举着那个铜酒樽,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封炎跟前。
“请大元帅饮下这杯祝祷酒。”大长老对着封炎躬身行礼,同时双手把那铜酒樽呈送给封炎,肃然道。
他的大盛语不算流利,听着生硬别扭。
宝座上的封炎抬手接过了那个铜酒樽,却没有饮下其中的酒水,而是随意地把玩着这个古拙的铜酒樽,似是在赏玩。
这是一个三足青铜酒樽,足为蹄形,外面刻着粗犷的虎纹与鸟纹,带着一种与中原不同的异域美。
酒樽中盛着半杯葡萄酒,宝石红色的酒液发出淡淡的酒香。
封炎半眯眼眸,神色慵懒地嗅了嗅酒香。
大长老见封炎迟迟不饮下这杯祝祷酒,微微皱眉,出声催促道:“还请大元帅一口饮下这杯祝祷酒。”
顿了一下后,大长老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大元帅,如果您不饮下祝祷酒,那便是对火神不敬!”
他的嘴唇紧抿,神情庄严,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超然。
平台下方跪伏在地的那些南怀百姓也隐约感受到平台上方的气氛有些怪异,不少人都悄悄地抬起头来,朝着封炎和大长老的方向看去。
可是他们离得太远,便是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大长老和封炎的声音,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的桑维帕也望着平台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封炎手里的那个铜酒樽,屏息以待,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沉默在整个广场上蔓延着,只有那篝火的方向不时传来燃烧的滋滋声,火星四溅。
然而,封炎还是没有饮下杯中的酒水,继续把玩着酒樽,漫不经心地问道:“接下来的环节是什么?”
“……”大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眉宇间的皱纹深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篝火散发出的热量让周围仿佛提前进入夏季般,暖烘烘的,可是大长老身后的几个教徒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局促地交换着眼神。
很快,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教徒上前了半步,微微抬头,以流利的大盛语对着封炎解释道:“大元帅,接下来圣女会到圣殿进行祝祷仪式,由大元帅代表我大……怀州百姓到圣殿接受火神的赐福。”
封炎皱了皱眉,捏着酒樽,沉默不语。
大长老继续劝酒道:“大元帅,祈福仪式崇高神圣,切不可对火神不敬。”
“还请大元帅尽快饮下祝祷酒,莫要坏了规矩!今日来此的信众都在等着呢!”
大长老义正言辞地步步紧逼,声音微冷,不怒自威。
气氛登时变得有些紧绷,平台下方的百姓渐渐地骚动得更厉害了,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射过来。
封炎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悠然惬意,看不出喜怒。
可是在场的人却没人敢轻视他,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手掌数十万大盛军的大元帅。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覆灭一座城池。
那中年教徒额头隐约渗出一层薄汗,手心更是一片汗湿,他连忙好声好气地又道:“大元帅,大长老并无冒犯您的意思。这祈福仪式数百年来都是如此,若是随意更改,是对火神的不敬,怕是不吉利。要是传扬开去,恐怕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还请大元帅入乡随俗。”
那中年教徒赔着笑,语调温和,可是话里话外就是劝封炎配合他们,目光引导性地示意封炎看看周围的那些百姓。
一旁的罗其昉气定神闲地静立原处,眸底幽黑如渊。
他在南怀潜伏了两年多,当然知道圣火教虽然从不插手南怀的政事,但是其在南怀的地位十分超然,在很多普通百姓的心目中,圣火教甚至比南怀王室还要尊贵,还要神圣。
从前,即便是原南怀王见到这位圣火教的大长老都要恭恭敬敬,敬其三分,也因此圣火教的人一向自认高人一等,把心都养大了。
机敏如罗其昉约莫也能看出圣火教的人此刻是在玩什么花样,这大长老和他的跟班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十有八九是想借着今日的祈福仪式给封炎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巩固圣火教在怀州的地位。
只可惜,他们对于封炎的性格一无所知,他们若是以为封炎会任他们摆布,就太蠢了!
有的人啊,不吃些教训,就是不会学乖。罗其昉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衣袖,等着看好戏。
封炎目光淡淡地扫视了大长老和那中年教徒一眼,嘴角勾出一个冷笑,随手放下了手里的青铜酒樽,拔高嗓门喊道:“桑拉吉。”
话音刚落,一个五十来岁、着白色镶金边长袍的圆脸老者立刻就踩着石阶快步上了平台,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一直走到封炎跟前,恭恭敬敬地给行了礼:“大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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