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节(1 / 1)

这谢皖简直不知所谓!江德深还要再说什么,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传来,那个牢头又回来了,行色匆匆。

“江大人,”那牢头疾步走到江德深跟前,催促道,“不能再久留,这要是被发现了,小的可担待不起……”

江德深也知道今天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道:“国公爷,你先冷静一下,再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来。”

“该好好考虑的人是你!”谢皖没好气地说道,把脸朝向了牢房的墙壁,不再看江德深。

江德深一甩袖,不再纠缠,跟着那牢头匆匆地走了。

灯笼在行走时微微摇曳,灯笼中的烛火也随之一晃一晃,闪烁不定,在江德深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显得阴晴不定。

江德深嘴角紧抿,心情烦躁。

谢皖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但是,那批火铳的来源,还有晋州那边……他一定要弄到手!

现在还不急,反正谢皖要秋后才会处斩,还有时间再想想别的法子!

江德深打定了主意,脸上也恢复了往日沉着冷静,健步如飞地随着牢头走出了天牢。

天牢里又陷入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死气沉沉,一种绝望的气味弥漫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

天牢外的京城又是一番迥然不同的景象,阳光灿烂,碧空如洗。

朝廷对承恩公府的处置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对于夺爵、斩首、流放和发卖等等的处置,普通百姓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朝廷查抄了承恩公府的家产,全都归入国库,用于赈灾和南北战事,这个决定在京中传开后,在士林和百姓之间引来了一片赞颂声。

从大街小巷,到茶楼酒馆,皆是议论纷纷。

“要我说啊,所幸官家病了,不然这几千万两银子怕是又要去造什么园林了。”一个着青色直裰的年轻学子嘲讽地说道,完全没压低声音的意思。

“是啊是啊。一会儿造园林,一会儿改建行宫,一会儿又修什么皇陵,这银子像流水似的出去,就没见花在该花的地方!”隔壁桌的一个直裰纶巾的老学究频频点头,附和道。

“官家还是病得好。”一个蓝衣学子昂首挺胸地说道,“他一病,南境与北境的战事都一片大好!南怀人和北燕人都被我们大盛军打得落花流水!”

“听说之前官家还想对着北燕人投降乞怜呢!”

“什么?!我们堂堂天朝大国怎么能向蛮夷乞怜?”

“……”

周围的茶客们越说越激动,义愤填膺。

那个青衣学子长叹了口气,“听说官家不是醒了吗?……以后朝政又回到他手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大堂内静了一静,也不知道是谁轻声嘀咕了一句:“还是换人坐的好!”

他的声音不算响亮,可是在此刻寂静的大堂内却尤为清晰。

周围又静了一瞬,跟着又有人小声地说道:“不是说崇明帝还留有一位小皇子在世上吗?!照理说,那位小皇子才是正统!”

“这位兄台,你说的可是公主府的‘那一位’?”

“可不就是。官家得位不正,理应还政崇明帝之子,如此也是回归正统了。”

“……”

茶客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越说越热闹。

这些议论声也通过敞开的窗户传入了二楼的一间雅座中,三皇子慕祐景望着楼下的大堂,听得心烦意乱。

他是因为听说有士林的集会,才会特意来这间茶楼,想看看士林中如今到底是什么态度。

没想到,听到的话中没一句是他想听的。

慕祐景烦躁地昂首,把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楼下的话题不知不觉中又转到了谢家上:

“谢家手上染了那么血,这次真是罪有应得啊。”

“哼,跟谢家扯上关系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怀远将军府不是娶了谢家姑娘吗?后来不是听说怀远将军府的三公子虐杀了前头两任妻子吗?”

“这事我也听说了!还有三皇子,不也是谢家的女婿,哼,无才无德,难当大任啊!”

听到这里,慕祐景终于听不下去,霍地站起身来,面沉如水。

慕祐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茶楼,策马在街道上奔驰,心绪飞转。

不能再拖延了,他必须尽快断了他和谢家的婚事,必须和谢家撇清关系才行!

慕祐景径直返回了皇宫,没有回乾东五所,而是直接去了养心殿,想求皇帝下旨令他休妻。

然而,他根本就没能进养心殿,大太监袁直亲自出殿拦住了他。

“三皇子殿下,”袁直甩着手里的拂尘,漫不经心地对着慕祐景拱了拱手,态度轻慢,“皇上龙体不适,正在休养,不能见‘外人’。殿下还是请回吧。”

该死的阉人!慕祐景在心里暗骂,想要越过袁直硬闯养心殿,可是养心殿外的那些锦衣卫可不是摆设。两边各走出一个锦衣卫,气势汹汹地挡下了慕祐景,刀鞘横在他前方。

袁直笑呵呵地又道:“殿下,您金尊玉贵,万一伤到您就不好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慕祐景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袁直也不在意,甩了下拂尘,正要转身进殿,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边几个宫女嬷嬷簇拥着一道修长窈窕的倩影往这边来了。

袁直又驻足,待对方走近了,他才笑眯眯地上前了两步,给对方行了礼:“参见贵妃娘娘。”

端木贵妃笑容满面,客气地说道:“袁公公,不知皇上龙体可好?本宫有事想求见皇上。”

看在端木贵妃是端木绯的姑母份上,袁直也是客客气气,“贵妃娘娘,皇上龙体不适,还睡着呢。”

端木贵妃也不勉强,含笑又道:“那就劳烦公公替本宫给皇上传个口讯,本宫想请钦天监给四公主在六月择个良辰吉日成婚。”

袁直笑呵呵地应下了,恭送端木贵妃离开。

端木贵妃就又返回了钟粹宫,当天,袁直就亲自跑了一趟钟粹宫,说是皇帝允了。

端木贵妃喜出望外,程嬷嬷暗暗塞了一个红封给袁直,把人给送了出去。

钟粹宫里喜气洋洋,端木贵妃也懒得去管到底是不是皇帝允的,兴冲冲地为女儿准备起婚事来。

次日一早,钦天监就给挑好了良辰吉日,六月十五日,正式定下了婚期。

端木绯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琢磨着给涵星添妆,嘴里嘀咕着:“送什么好呢?发钗,璎珞,花冠,镯子,还是一对玉佩呢?”

绿萝在一旁凑趣道:“姑娘,干脆您画个样子让首饰铺子给您照样打一副头面,四公主殿下一定会喜欢!”

“这个主意好!”端木绯笑眯眯地抚掌道,可是紧接着又有了第二个问题,她画什么好呢?鸾凤?朱雀?蝴蝶?蜻蜓?还是……狐狸?

既然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干脆就不想了,反正还有时间,慢慢想就是了。

端木绯又拿起了手边还未完工的披风,披风上的孔雀才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尤其是尾羽的“眼圈”只绣了一个。

这羽尖上的“眼圈”绣起来可不简单,看着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其中至少用三十几种颜色的绣线才能绣出这种虹彩般的光泽。

端木绯默默地叹了口气,穿针引线,不知道第几次地后悔她居然听了涵星的建议。

想起涵星上次还说要来府中看自己绣得怎样,端木绯又噗嗤地笑了,乐了。

嘻嘻。

既然婚期定下了,涵星最近怕是被拘在宫里出不来,真可怜。

端木绯在心里给涵星掬了把同情泪。

碧蝉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姑娘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窃笑的,对着绿萝投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绿萝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四姑娘在傻乐些什么。

不过……

绿萝指了指端木绯手里的披风,意思是四姑娘总算是开始动工绣披风了,总归是一件好事。她还真担心等未来姑爷回来了,四姑娘还没绣好披风。

无需言语,碧蝉就读懂了绿萝的意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个丫鬟的脸上都盈着浅浅的笑意。

端木绯绣了几针后,正好抬起头来,看到碧蝉回来了,就问道:“碧蝉,绣花线呢?”

碧蝉连忙把手里的篮子给端木绯递了过去,“四姑娘,绣芳斋那里正好有您要的这几种绣线,您看看是不是这几种。”

端木绯放下那件披风,把篮子放到膝头,将其中的绣线拿出来,满意地微微点头。

绿萝很主动地过来替端木绯分绣线,碧蝉则在一旁说起了别的事:“姑娘,奴婢方才在绣芳斋里正好听到有客人在闲聊,说到了贺家纵火的案子,说是案子今早判了。”

“怎么判的?”端木绯一边顺口问道,一边又开始绣花,一针挨着一针,密密匝匝。

按照大盛律例,纵火烧官府私家舍宅或财物的,徒三年;若是损毁物品价值达到绢五匹,则流放二千里;达到绢十匹则是处以绞刑;若是纵火伤了人命,以故杀伤论。

上次贺家人在永禧堂纵火,虽没伤人命,却也到了足以判“处绞刑”的程度,贺家断尾求生,就把贺大夫人和贺二夫人给休了。

“听说贺大夫人和贺二夫人在堂上反告了贺老太爷、贺太夫人,还有贺大老爷和贺二老爷,说是受他们指使才会来我们端木府纵火,他们才是主犯。”

“京兆尹说念在没伤及人命的份上,判了他们流放二千里,徒三年。”

碧蝉乐不可支地说着,觉得京兆尹判得好。

“活该!”绿萝简明扼要地吐出两个字。

贺家人真是活该!

“就是。”碧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就是她一个丫头也知道走水有多危险了,居然跑到别人家纵火,简直就是不拿别人的命当命。

端木绯悠然地绣着她的披风,只当闲话听。

碧蝉的目光落在那枚捏在端木绯的指间的绣花针上,小小细细的绣花针灵活地在料子上穿梭,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

那色彩斑斓的孔雀羽尖在针下一点点地成形……

姑娘的绣技其实高明得很,就是爱躲懒。

碧蝉心道,嘴上还在说贺家的事:“姑娘,奴婢还听说,贺老太爷这一房已经被贺家逐出了族,还从族谱上除名了。”

从头到尾,端木绯没去打听贺氏,碧蝉也没说贺氏。

说完了贺家的事,碧蝉又说起了她方才在绣芳斋听到的其他消息,比如一些谢氏女被休的事,比如哪家与哪家又结了亲,比如昨日凝露会上新任兵部尚书的孙女大放异彩……

闲聊了一炷香后,锦瑟打帘进了东次间,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姑娘,”锦瑟款款走到端木绯身前,福了福,禀道,“老太爷方才让人回府报喜,说是南境大捷。”

端木绯猛地抬起头来,放下了手里的绣花针,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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