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节(1 / 1)

十有八九是那位端木四姑娘跑去找岑隐告状了,所以岑隐才会突然对王御史下手。

定是如此。

想着,沈从南的眼角抽了抽,早就耳闻那位端木四姑娘娇纵任性,恃宠而骄,仗着有岑隐护着,就招摇过市,行事高调,连皇宫也当自己家似的,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听说不久前她还把正在守孝的大公主带进了宫中,简直是不知所谓。

不仅是沈从南想到了端木绯身上,于秉忠和游君集也是,心里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于秉忠看着端木宪的眼神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艳羡。哎呀,有个好儿孙,那还不如养个好孙女啊!

游君集唇角微翘,心道:果然还是绯丫头机灵,知道找岑隐去求援!岑隐一出手,这麻烦自然就解决了!

端木宪约莫也能看出他们在想些什么,心里是一言难尽。

他们也不想想,王御史这张弹劾的折子才刚送上来,连他们几人也才刚知道这件事,身在府里的端木绯又何从得知!

端木宪的嘴唇动了动,心中有万般感慨都化作了一声叹息,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伤。

岑隐出手哪里是因为四丫头,肯定是四丫头的姐姐。

所以岑隐果然对纭姐儿……

这个念头才浮现,端木宪觉得自己的脑门又开始痛了,心中毫无一点逃过一劫的庆幸。

算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这件事也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

端木宪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只当没看到于秉忠他们那古怪的眼神,清清嗓子,敷衍地拱了拱手,“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端木大人慢走。”于秉忠笑着相送,沈从南则面色僵硬。

端木宪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离开了文华殿,匆匆出宫,这一路上,也遇上了不少朝中同僚,收获了更多古怪的目光。

不到申时,端木宪就抵达了端木府。

端木宪难得提早回府,下人们也都心知肯定是为了贺氏的事,立刻就跑去通禀了端木纭,祖孙几人聚集在真趣堂说话。

端木宪的目光看向端木纭时,脸上就难免露出几分疲惫与纠结来。

端木纭也以为端木宪是在忧心贺氏的事,主动向端木宪屈膝告了罪:

“祖父,是孙女让贺家把祖母带走的。”

端木纭从永禧堂走水开始,把今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端木宪惊讶地挑了下眉,就事论事地说道,“纭姐儿,你有点太心急了,做事要想想后果。”他并非在训斥端木纭,而是以长辈的身份在提醒她。

说着,端木宪难免又想到了王御史的那道弹劾折子,想到那上面可谓诛心的一字字、一句句。

这道折子就是端木纭“心急”引来的后果。

要是没有岑隐出手收拾了王御史,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好收拾。

想到王御使被抄家的事,端木宪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觉快意,只觉得心累。当人祖父太不容易了!

明明自家的孙女都跟娇花似的,偏偏在婚事上一波三折呢!

端木纭是,端木绯也是!

岑隐麻烦,封炎也麻烦!

端木宪只觉头大如斗。

“祖父。”端木绯迎上端木宪复杂的眼眸,笑眯眯地问道,“可有人弹劾您?”

“……”端木宪嘴角抽了一下,既不想去想这件事,也不想讨论这件事。

端木绯似乎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笑得一双大眼都弯了起来,接着往下说:“应该有了吧。”

她轻快地抚掌,乐不可支地说道:“那就正好了!”

眼看着小丫头笑得好似一只小狐狸的样子,端木宪被转移了注意力,心里隐约有个了猜测。大孙女端木纭行事果决,却从来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她会这么做,莫非是……

“祖父,这是我出的主意。”端木绯坦然地说道,目露狡黠。

端木宪被挑起了好奇心,总算把端木纭和岑隐的事暂时抛诸脑后了,问道:“四丫头,怎么说?”

端木绯说道,“他们这一走,必是觉得自己可以凭此事拿捏您了,也该弹劾了。”

端木绯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漫天星辰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中,熠熠生辉。

端木纭含笑看着妹妹,手上熟练地给她剥起松仁来,一脸的骄傲,觉得自家妹妹真是聪明。

端木宪瞧着端木纭那宠溺的样子,怀疑就算是她妹妹把她给卖了,她也会帮着数钱。

端木绯一边吃松仁,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祖父,姐姐已经找到他们纵火的证据了,就等他们上了弹劾折子,您便可以此自辩。”

放火放到了别人府里,还“恶人先告状”的来弹劾,说到哪里,罪都在对方。

这样一来,可以一举打压下先前那些弹劾对端木宪造成的不利,平息京中的那些流言,以后也再不会有人拿贺氏说事了。

“不必了。”

端木宪打断了端木绯,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头痛样。

“……”端木绯眨了眨眼,呆住了,连捏在手里的松仁都忘了吃。

端木纭和季兰舟也有些惊讶,目光都朝端木宪看去。

难得看四丫头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端木宪感觉心头稍稍舒服了一些。

他卖关子地端着茶盅浅啜了两口热茶,才慢吞吞地说道:“王御史今天是弹劾了我,不过……他刚刚被撤职抄家了。”

“……”

“……”

“……”

端木纭、端木绯和季兰舟全都默然地看着端木宪。

端木宪一言难尽地看着姐妹俩,头又开始痛了。

第677章 休妻

端木绯默默地又吃起松仁来,眸子里泛着幽幽的清光。

端木宪又端起了茶盅,动作出奇得慢,似乎心不在焉,又似乎心事重重。

端木纭和季兰舟总觉得端木宪有些不对劲,一会儿看看端木宪,一会又看看端木绯。

厅堂里陷入一片寂静中,厅外的夕阳一点点地西斜,天空也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霞,如锦缎似画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木宪突然放下茶盅,长叹一口气,自语道:“该断还是得断。”

他的声音一向冷静温和,此刻却带着一丝沙哑,以及尘埃落定的慨叹,纷乱的眼神沉淀了下来,坚定果决。

端木纭和季兰舟皆是面露疑惑之色,不知道端木宪到底在说什么,只隐约感觉到他仿佛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般。

端木绯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吃完了松仁,又吃栗子糕,吃得脸颊鼓鼓的,好似一只捧着前爪吃东西的松鼠般。

这时,端木宪又看向了端木纭,问道:“纭姐儿,纵火的证据找到了?”

端木纭点头应了。

端木宪捋了捋胡须,没有多问,跟着就把守在真趣堂外的丫鬟叫了进来,吩咐她把全家人都叫来,只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孩子。

这个时候,已是下衙的时间了,端木府的几位老爷也都已经回府了,不一会儿,二房、四房和五房的众人就聚集在了真趣堂中,挤得满满当当,喧闹嘈杂。

众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贺氏去了贺家的事,不过对于朝堂上的事却是一无所知,只约莫猜到端木宪把他们都叫来应该是为了贺氏。

“父亲。”

二老爷端木朝想劝端木宪去把贺氏接回来,可是话还没出口,已经被端木宪打断了:

“我准备休妻!”

端木宪神色平静地宣布道。

满堂嘈杂的声音霎时像是被吸走似的,鸦雀无声,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四老爷端木腾和五老爷端木朔都是庶子,虽然惊讶,却有几分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

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着急,要急也是二房和三房急!

四夫人任氏与五夫人倪氏暗暗地交换着眼神。

相比之下,端木朝仿佛是被雷劈了似的,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大声反对道:“父亲,万万不可!”

话出口后,端木朝才意识到不对,他作为儿子,不该在端木宪的面前大呼小叫。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努力压抑着心口汹涌的情绪,眼神阴鸷。

今早端木纭把贺氏赶走的事已经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端木朝当然也听说了。他在衙门里还为此遭受了同僚不少异样的目光,实在是待不下去,就匆匆回府了。

他本来打算回府找端木宪告状的,让端木宪好好地教训一下端木纭这个没规没矩的丫头,没想到才刚回府就被叫来了真趣堂,更没想到的是端木宪一开口就说要休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端木朝握了握拳,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端木珩,给儿子使着眼色,想让他帮着说服端木宪。他知道长子在端木宪的面前一向还说得上话。

端木珩身姿挺拔地端坐着,眸色幽深,如一汪寒潭静水。

这时,端木宪闻声朝端木朝这边望了过来,目光深邃,不怒自威。

端木朝见端木珩跟尊木雕似的不说话,眉头紧皱。

他指望不上儿子,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说:“父亲,休妻不是小事,母亲嫁于您几十年,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主持中馈,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妇有‘三不去’,请父亲慎重考虑,莫要一时冲动啊。”端木朝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端木宪的脸上波澜不惊,神色淡淡,仿佛他们此刻在讨论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反问道:“老二,说到‘三不去’,你母亲哪里符合‘三不去’?”

“……”端木朝昂着下巴与端木宪四目对视,想细说,可话到嘴边,又梗住了。

“妇有三不去”是被记在大盛律法里的,分别是: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端木朝仔细一想,才发现贺氏并不符合这三条,她有娘家可归,她也不曾为公婆服丧,而她嫁给端木宪时,端木宪早就是探花郎,自然也称不上贫贱。

任氏和倪氏唇角微翘,露出几分似笑非笑来,一个饮茶,一个以帕子拭着嘴角。要说三不去,符合这三条的是端木宪的原配宁氏才对,宁氏没了娘家,宁氏曾为公婆服丧,宁氏于端木宪贫贱时嫁给他为妻。

端木朝的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些许冷汗,思绪飞转着,只好又换了一个说法劝端木宪:“父亲,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您与母亲夫妻多年,难道您就不念一点夫妻情分吗?儿子、三弟,还有贵妃娘娘……”

说到端木贵妃,端木朝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般。

他原本忐忑的心登时有了主心骨,语锋一转道:“父亲,您也要为贵妃娘娘和大皇子殿下想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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