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现在都这样了,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他们不想着怎么安内攘外,反而一心想着争权夺利,斗来斗去,只恨不得把权利都握在自己手里,根本就不顾大局!”
“不仅自私,而且没有自知之明,就算真的把大盛江山交到他们手里,他们就撑得起这片江山吗?!”
舞阳越说越气,心口的怒火节节攀升,烦躁,愤慨,不屑,皆而有之。
她再次端起茶盅,想也不想地往嘴里灌,却没注意这刚上的茶还烫着,滚烫的热茶沾唇,烫得她惊呼了一声,花容失色,形容间露出几分平日里罕见的跳脱。
端木绯刚刚又叉起了一块香梨,飞快地把香梨送入了舞阳的口中。
雪白细腻的香梨块带着几分凉意,几分甜蜜,舞阳下意识地就吃了,香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
舞阳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她一笑,端木绯和涵星也跟着笑了,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暖亭中。
亭子里的气氛轻快了不少,玲珑和青枫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地松了口气。
青枫又给舞阳送了一杯温花茶,舞阳抿了几口温润香醇的花茶。方才发泄过一番后,她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不能让母后一错再错了,她还是得尽快想想法子,还有谢家闹出了这么多事,也不能让他们舒坦了……
舞阳眸光一闪,垂眸看向了手中绣着波浪纹的帕子,思忖着:而且,现在母妃那里只有小西陪着,自己在京里也待不了太久。
该从何处着手呢?!
第668章 反目
舞阳一时没有头绪,垂眸又去饮茶,这时,耳边传来涵星娇脆的声音:“四皇弟来了!”
舞阳抬起头来,顺着涵星的目光望去,就见不远处一个形容俊逸的少年在一个小內侍的引领下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身上的斗篷随着他的步伐翻飞摆动。
舞阳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祐易渐行渐近,眼底闪过些许的温情,些许的无奈,些许的唏嘘……
“大皇姐。”慕祐易很快走入暖亭中,含笑对着舞阳揖了揖手,眉目温和一如往常。
“四皇弟,坐下说话吧。”倒是舞阳对这个弟弟有点内疚,看着他笑盈盈的面庞叹息道,“这段时日真是委屈你了。”
连亲母子都能反目成仇,比如江宁妃与三皇子,比如父皇与贺太后,更别说,四皇子只是皇后的养子,在舞阳看来,皇后的行为肯定是伤透了四皇子的心。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裂痕,再怎么修复,也还是会留下疤痕。
虽然舞阳半个字没提皇后,但是慕祐易不是傻瓜,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却并不在意,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
“大皇姐,小弟本来就不想当什么傀儡,也瞧不上承恩公府的姑娘,这下正好如意了。”慕祐易一派泰然地说道,眼神温润。
一旁的涵星也听到了,惊讶地扬了扬眉,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个四皇弟似的。
舞阳同样也有些意外,眼眸微微睁大。
慕祐易笑着又道:“大皇姐,母后她只是一时想岔了,皇姐你回来就好。皇姐你的话,她一定能听进去。”
说话间,青枫给慕祐易也上了茶。
舞阳宛如清泉般的眸子轻漾了一下,目光穿过慕祐易望向了亭子外,望着凤鸾宫的方向,瞳孔愈发深邃。她无奈地说道:“母后是想岔了,口口声声什么都是为了本宫好。”
突然,舞阳心头仿佛有一道闪电骤然劈下,灵光一闪。
对了!既然母后觉得三皇弟上位以及承恩公府掌权对自己最好的话,那么只需反其道而行……
舞阳心头有了主意,眼眸变得更清、更亮,熠熠生辉,心情也变得畅快了不少。
舞阳不再说皇后,话锋一转,问道:“四皇弟,你这几个月的学业如何?”
一听到“学业”这两个字,涵星和端木绯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微妙,表姐妹俩给慕祐易投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慕祐易嘴角的那抹浅笑霎时僵住了,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地给了两个字:“尚可。”
这段时日,各种事接踵而来,其实他根本无心学业,无论是上书房的课,还是习武,都有几分懈怠。
舞阳挑了挑眉,从慕祐易的“尚可”二字中听出了几分心虚的味道,她的目光略略左移,看向了慕祐易身旁的涵星,问道:“涵星,你呢?”
啊?!涵星樱唇微张,霎时收回了自己方才对慕祐易的同情。
她连“尚可”这两个字都觉得心虚,毕竟她之前出宫在端木府“小住”了好几个月呢。
涵星只能呵呵傻笑,眼睛眨巴眨巴,打算就这么蒙混过去。
舞阳来回看着涵星和慕祐易,他们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一目了然。
舞阳心里有些好笑,但也不能让这两个家伙就这么混过去,她故意板起了脸,下巴微昂,斥道:“家里稍微有些事,你们俩就这么心浮气躁,连书都不读了?”
“你们可是慕氏儿女,时刻要谨记自己姓‘慕’!无论遇到了什么事,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就像是君然,即便是公公君霁战死,君然还是毅然奔赴北境战场,因为无论再悲伤,再愤慨,对君然而言,这是他该做的。
想到君然,舞阳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柔和的光亮,双眸亮如晨星,唇角微翘。
涵星乖巧地正襟危坐,不时地乖乖点头,表示自己十分受教。
端木绯又给涵星也送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在桌子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大腿,心底还颇有几分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哎,谁让她们都是妹妹呢!平日里她在家也没少被大哥端木珩关照功课。
舞阳自然看到了涵星和端木绯之间的目光交流,心里好笑。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舞阳笑眯眯地又道:“你们三个若是无事,今天本宫做东,咱们一起出宫用膳怎么样?”
涵星和端木绯立刻就齐声应了,慕祐易也点了点头。
四人说走就走,纷纷起身。
端木绯美滋滋地提议道:“舞阳姐姐,城西的凝德街新开了一家叫‘静心馆’的素菜馆不错,祖父带我和姐姐去吃过一次,师傅的手艺妙极了,听说是几代的家传手艺。”
“别家素菜馆总是故意给素菜取荤菜名,又做得像荤菜般,这家静心馆却不搞这些门道。他们掌柜的说了,一道菜应以色香味俱全为首要……”
“反正你们吃了就知道了。”
端木绯笑眯眯地一路走,一路说。
天气冷,姑娘们出宫后,就都上了马车,慕祐易策马随行,一行人朝着城西的凝德街而去。
一车一马在京城的街道上熟门熟路地穿行着,车厢内三个姑娘言笑晏晏,随意地闲聊着。
当车马拐过吉福街时,车速忽然就缓了下来,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涵星好奇地挑开车厢的窗帘往外看了看,只见前方十几丈外,十来个家丁护卫打扮的高大男子在街上横冲直撞。
有人截住了街上的马车,有人拦下了路过的路人盘问,也有人三三两两地冲进了街边的店铺,把原本要进铺子里的客人吓得落荒而逃。
街边有一些路人驻足围观,交头接耳地对着那几个家丁护卫指指点点。
“这位阿姐,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我瞧着凶悍得很。”一个丰腴的中年妇人拉住一个头发花白的青衣老妇问道。
青衣老妇压低声音道:“刚才我听到了,他们自称是承恩公府的人。”
“承恩公府?!”中年妇人咽了咽口水,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那……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
“可不就是!”青衣老妇点点头,“他们好像在找人,都找了好几条街了……”
“找什么人?莫非是逃奴?”
“这我就不太清楚,好像是……”
马车渐渐驶远,后面的对话舞阳她们就听不清了。
舞阳放下了窗帘,眉头微蹙,嘲讽地对着端木绯和涵星道:“好大的威风啊!”
她们的马车华贵,慕祐易的形容打扮也一看就是世家勋贵子弟,自然没人敢去拦他们,很快,这一车一马就驶过了吉福街,把那些喧嚣远远地甩在了后方。
难得出来玩,涵星可不想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坏了心情,笑嘻嘻地提议道:“正好顺路,我们去把攸表哥也接来吧。”
舞阳用戏谑的眼神看了涵星一眼,亏她好意思说“顺路”。
涵星一点也不害羞,反而笑得更欢了,她吩咐了马夫一声,就笑呵呵地拉着舞阳一会儿说画,一会儿说戏,一会儿说她最近写的话本子,一会儿说京中的各种八卦,终于把舞阳给逗乐了。
端木绯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涵星还真是消息灵通,明明在宫里,居然知道宫外这么多小道消息。佩服佩服!
他们先绕道去接了李廷攸,跟着才一起来到凝德街的静心馆。
此刻已经是未初了,刚过了午膳最高峰的时段,静心馆里的客人不算多。
小二引着他们五人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座。
端木绯娴熟地点了一桌菜,又叫了几壶茶以及几碟坚果蜜饯。
涵星美滋滋地拈了颗甜蜜蜜的蜜饯吃,同情地看着舞阳说:“大皇姐,你这几个月在庙里闷坏了吧?”
她可以想象,舞阳在寺庙里每天大概也就是吃斋念佛,枯燥乏味得很。
“那寺里清幽雅致,远离尘世喧嚣,也别有一种世外桃源的味道。”舞阳微微一笑,笑容豁达,明朗,恬静。
涵星怔了怔,总觉得大皇姐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大皇姐嫁了人?
这么说来,她应该同情小西才是,以她的性子,岂不是就像把一匹野马关在笼子里般?要不她给小西捎点戏本子、话本子什么的让她解解闷?
涵星思维发散,胡思乱想着,顺手接过李廷攸给她剥的核桃、松仁往嘴里送。
很快,雅座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小二又回来了,一碟碟热气腾腾的菜陆陆续续地被送进了雅座中,全素佛跳墙,豆皮素菜卷,麻婆豆腐,如意香干,酱黄豆,尖椒豆腐酿……色香味俱全。
众人纷纷拿起筷箸,青枫和玲珑在一旁给主子们布菜,涵星也不在意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边吃,一边偶尔点评几句。
舞阳也觉得这里的素菜做得不错,心里琢磨着等简王太妃和君凌汐回京,也可以带着她们母女来这里尝尝鲜。
舞阳吃了几口麻婆豆腐,觉得口中有些辛辣,就放下了筷箸。
青枫眼明手快地给舞阳递上茶水。
舞阳用茶水漱了漱口,再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窗外的街道上有一道眼熟的人影。
这是……
舞阳的目光停顿在对方身上。
那是一个未及双十的少妇,容貌清秀,绾了一个简单的圆髻,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色褙子,神情惶惶地看着左右,看来畏畏缩缩。
虽然对方的打扮与以往迥然不同,但是舞阳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这不是承恩公府的五姑娘谢向薇吗!
可谢向薇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成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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