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这些內侍胆敢把一众亲王与一等承恩公拦在养心殿外,这京城中也只有一人。
仿佛在回答他们心中的疑惑般,就见前方一个矮胖的中年內侍喜笑颜开地朝着他们后方喊了起来:“督主!”
那中年內侍也顾不上承恩公、安亲王等人,连忙朝岑隐走去,给岑隐行了礼,“督主,请。”
“参见督主。”锦衣卫和內侍们都齐齐地给岑隐抱拳行礼。
承恩公、安亲王等人也都转身朝岑隐的方向看去,那些个闲散亲王皆是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岑隐,心里有些慌了,暗道:这果然是岑隐的意思吧?
他们今儿是不是来错了?
几个亲王越想心里越是没底,彼此交换着眼神,思来想去,只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礼亲王,想以他马首是瞻。
然而,礼亲王似乎心事重重,根本没接收到他们的眼神。
承恩公大步朝岑隐走了过去,昂首与岑隐对视,盛气凌人地质问道:“岑隐,是不是你不让本公进养心殿?!”
“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本公给皇上治疗,意图把持朝政?!”
“岑隐,你好大的胆子!!”
承恩公咄咄逼人,句句诛心。
然而,岑隐视若无睹,仿若未闻,既没施舍承恩公一个眼神,也没理会他,直接踏上养心殿外的石阶,往殿内方向走去。
承恩公想去拦岑隐,可是他根本就没法再靠近岑隐,两个锦衣卫用刀鞘往前一横,就拦住了承恩公。
岑隐身后的小蝎停下了脚步,斜了承恩公一眼,故意问那些锦衣卫和內侍道:“你们乱哄哄地挤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中年內侍连忙过来回禀道:“小蝎公公,是承恩公和几位王爷非要带人进养心殿。”
“……”被和承恩公归到一起的王爷们神色更复杂了,真恨不得原地消失在这里。
早知道岑隐不让,他们就不该来的,哎,他们要是现在走人,还来得及吗?!
礼亲王心里同样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勉强站出来,指着那个头发花白的青衣老者赔笑道:“岑督主,承恩公寻到了江南的神医王正仁,特意带来想给皇上看看。”
礼亲王的态度客气得不得了,甚至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味道。
其他王爷觉得理所当然,可是那位神医王正仁却是心惊不已,没想到一个堂堂亲王对上这位岑督主竟然如此卑微。
岑隐在养心殿的门槛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那个青衣老者,挑了挑眉。
小蝎一看岑隐的神色变化,就领会了他的意思,问那中年內侍道:“程公公,你们可知道王正仁?”
中年內侍早在承恩公带人来到养心殿外时,就派人去找太医打听过王正仁,因此小蝎一问,他就立刻答了:“听闻王正仁是江南一带的神医,尤其擅长治疗头部和卒中等症。”
王正仁还从未见过这等阵仗,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既忐忑,又后悔。给皇帝看病本来就是一个容易掉脑袋的差事,更别说还搅和到朝堂的权利斗争中了……
承恩公的下巴昂得更高了,傲然道:“岑隐,你是不是不敢让王神医给皇上看病?!”
“你趁着皇上昏迷,肆意胡为,哼,你是不是怕皇上醒来后秋后算账,才拦着本公!”
承恩公一字比一字冰冷,尖锐,就差直说岑隐怕皇帝醒过来弄死他。
“放肆!”小蝎怒喝道。
几个锦衣卫闻言,霎时将手里的绣春刀拔出了一半,那银色的刀身寒光闪闪,令人看着不寒而栗。
那几位宗室亲王已经迫不急待地后退了好几步,打算和承恩公撇清关系。
岑隐从石阶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的承恩公,淡淡道:“养心殿前喧哗,十鞭。”
“是,督主。”两个锦衣卫立刻就领命,皮笑肉不笑地朝承恩公逼近,眼神阴冷如寒冰。
“……”承恩公在他们迫人的气势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角抽了抽,难掩脸上的惊慌之色。
“岑隐,你……你这是公报私仇?!”承恩公外强中干地叫嚣道,“本公可是一等承恩公,你没有资格责罚本公!”
他完全没注意到后方的几个宗室王爷用一种近乎怜的眼神看着他,这个承恩公竟然敢这么跟岑隐说话是疯了吧!早知道他这个人不是什么聪明人,没想到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
小蝎嗤笑了起来,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承恩公,道:“督主有仇报仇,还需要借公来报私仇?!承恩公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话语间,那两个锦衣卫已经一左一右地钳住了承恩公。
后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等几位皇子也都闻讯赶来,远远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神情各异。
“放开本公!”承恩公用力地挣扎起来,然而像他这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哪里是这些锦衣卫的对手,他的这点力道在他们跟前就仿佛是婴儿一般。
另一个锦衣卫不客气地朝承恩公的小腿胫骨踢了一脚,承恩公就惨叫着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地装在了汉白玉地面上。
承恩公怕了,慌乱地大叫起来:“放开本公,本公要见皇后娘娘!”对,皇后一定会给他做主的!
他越叫越大声,声嘶力竭。
挣扎间,承恩公头上的乌纱帽掉了下来,发髻也凌乱地散开了些许。
这时,几位皇子已经走到了几丈外,大皇子慕祐显一脸复杂,四皇子慕祐易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开口为承恩公求情道:“还请岑督主从轻发落。”
第649章 神医
慕祐易走到了跪在地上的承恩公身旁,对着岑隐拱了拱手,不卑不亢。
礼亲王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慕祐易一眼,他方才说的是“还请岑督主从轻发落”,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先承认了承恩公有错,且该罚。
承恩公听着也觉得心里不痛快,觉得慕祐易真是没用,又扯着嗓门叫嚣了起来:“四皇子,你快去叫皇后娘娘过来!!”
承恩公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慕祐易眸底飞快地掠过一抹不虞,一闪而逝,眨眼又恢复了正常。
岑隐随意地抬手掸了掸肩头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小蝎上前一步,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狐假虎威地说道:“看来承恩公还是不知自省!”
“打!”
“打”字落下后,一个锦衣卫就拿着戒鞭来了,皮笑肉不笑地高高挥起了戒鞭。
“啪!”
戒鞭甩起时,发出一声凌厉的破空声,重重地甩在承恩公的背上。
承恩公发出杀猪般凄厉的叫声,想逃,可是身子却被两个锦衣卫死死地按住了。
“啪、啪!”
紧接着,第二鞭、第三鞭也毫不留情地甩了下去,一声比一声响亮。
此时此刻,承恩公心里不止是恨岑隐,也恨四皇子,觉得他软弱,觉得他无能。
是了,自己抛弃他,另选了三皇子是正确的!
承恩公哀嚎不已,一双浑浊的眼眸阴鸷如枭,恨意汹涌。
“啪、啪、啪……”
十鞭也就是不到半盏茶功夫的事,打完后,三个锦衣卫就毫不留恋地退开了,只留承恩公跪在地上。
承恩公脸色铁青,不仅背上火辣辣的疼,而且颜面尽失,勉强在长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那些宗室亲王当然知道岑隐这是杀鸡儆猴,一个个都躲承恩公躲得远远的,目光游移。
安亲王来回看了看慕祐易和承恩公,眼神明明暗暗地变化不已,笑着看向了岑隐,语气中带着讨好之意,道:“岑督主莫要误会,我们只是带了这位王神医来给皇兄看看……”
“宫里有最好的太医,皇上金尊玉贵,哪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看的!”其中一个亲王连忙出声喝斥,往岑隐这边靠了靠,“这要是出了什么万一,谁担待得起?!还是岑督主谨慎!”
“不错。”
“还是谨慎小心点得好。”
“皇上的龙体可不容一点差池啊。”
其他几位王爷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应承。
等他们都说完了,岑隐才淡淡地吩咐道:“去把内阁请来。”
话音还未落下,他已经转身直接进了正殿,那中年內侍匆匆地领命而去。
留在养心殿外的其他人一会儿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又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是该走好,还是留好。
正犹豫着,一个身形干瘦的內侍从殿内走了出来,用尖细的声音说道:“督主请各位皇子、王爷还有国公爷进去坐着。”
岑隐“有请”,谁又敢说不,更何况,承恩公的教训就在眼前,众人二话不说地全数进了养心殿。
正殿内,岑隐正坐在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慢慢地饮着茶,优雅如一个贵公子。
其他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岑隐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敢问,只能先各自坐下了,有內侍给众人都上了茶。
可是除了岑隐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没心思喝茶。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中,众人皆是屏气敛声,心里忐忑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过得尤为慢,那一点点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茶盖抚过茶盅的声音,殿外风拂树叶的簌簌声,內侍走动的步履声……
众人的心悬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
过了近两盏茶功夫,殿外才传来了响动,就见以端木宪为首的几个内阁大臣步履匆匆地朝这边来了。
殿内的众人看到了几位阁老,外面的那几位阁老同样也看到了殿内的众人,一个个神色微妙。
瞧养心殿内的这阵仗,几位阁老就觉得不好。
其实,他们在文华殿,也听说了一点消息,知道养心殿这边出事了,但是他们都是人精,不想当出头鸟,心想反正有岑隐在,只当不知道,直到岑隐派人来叫,他们也就没法躲了,只能一起来了。
以端木宪为首的几个阁老很快就进了养心殿,与岑隐以及其他人先见了礼。
岑隐对礼亲王道:“王爷,你与端木大人他们说说吧。”
礼亲王只觉得头皮发麻,脸差点没垮下来,不知道第几次地后悔自己怎么就跟着承恩公进宫来了呢。
礼亲王定了定神,简明扼要地把承恩公请了江南神医王正仁来给皇帝看病的事说了。
端木宪、游君集以及其他几个阁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方面他们觉得给皇帝看看也无妨,另一方面觉得承恩公、安亲王几个真是作死。
就算他们找到了神医要给皇帝治病,也该事先去请示一下岑隐,再带人进宫啊,不然岑隐能痛快吗?!
岑隐一旦不痛快,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吗?!
游君集不动声色地朝满头冷汗、脸色发白的承恩公看了一眼。
“端木大人,游大人,于大人……你们觉得如何?”岑隐放下手里的青花瓷茶盅,淡声问道,那张绝美的脸庞上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端木宪可不会傻得与岑隐作对,笑呵呵地说道:“岑督主,宫里自有太医,这来历不明的大夫怎么能随便给皇上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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